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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行至正途

———黑籍冤魂  “國家的本意?”太史慈在草澤邊看也不看對面散亂的營寨,哂笑道:“司馬仲達,你倒是什么都敢說。”

  “其實也有許多不敢說的。”司馬懿也跟著笑了笑,不卑不亢的說道。

  太史慈淡淡的看了對方一眼,撥馬便往前走去。

  司馬懿游學各地,河北出現民亂時恰好就在魏郡,他趕上了這個時候,主動找上太史慈請纓,而太史慈身邊也缺少這樣參謀軍情的人物,便在隨軍記室桓范的推薦下暫時留在身邊。

  對方也不愧為皇帝親選的秘書郎,文武俱才,很多方面都讓太史慈嘆服不已。久而久之,兩個人的關系也熟了起來,甚至于開始說起了這些閑話、議論起軍情之外的事情。

  “都說這一仗不足稱道,我來時便有人與我說,河北的亂賊,只需郡國之兵便能彈壓,本不需我來,縱是來了,也不及沮雋他們恢復故土的功勞大。”太史慈騎在馬上似若無意的說道。

  司馬懿點點頭,簡單的道:“將軍輕敵了。”

  “你說我輕敵?”太史慈笑了,拿起馬鞭的手指了指遠處凌亂的營寨和幾縷炊煙:“我與彼等甫一接陣,對方便一觸即潰,這叫人如何正視?”

  司馬懿卻說:“正是如此,所以多少良將視敵之弱,驕而后敗。”

  對方這話確實點醒了太史慈,他定了定神,想著蘇伯、田銀等人的的確確是個志大才疏的小人物,不足為慮。可司馬懿這么說他又不能不重視,仔細想來,應該就是司馬懿先前所說的那幾句:“豪強雖然驕橫,雖有些許狂妄不法的,但到底推不出一個首領,有何懼之?左不過是沒有由頭,過苛過烈,引人非議而已。”

  司馬懿聽罷對方這樣的話,感慨道:“難怪國家會想著遣將軍來河北。”

  轉眼回到營中,只見桓范抬步走來,向太史慈稟告剛得的一個消息,說是對面營寨里偷跑出幾個人,打算率部眾數千人請降。

  他們想約好夜里舉火起事,配合太史慈大軍攻下營寨,并在北邊的校尉姜敘來合圍之前擒拿賊首。

  桓范懷疑這幾人的用心不純,而司馬懿卻仔細問道:“蘇伯、田銀能有這般聲勢,勾結數郡,并不獨是他們二人的能耐吧?”

  “是、是…”有個頭目低著頭說道:“我只聽說是有中山、常山的幾家…”

  “姓張還是姓孫?”司馬懿立即追問道,這兩家都是當地的大族。

  “…都、都有。”那頭目不敢抬頭舉目,小聲怯怯的說道。

  司馬懿問清楚后,便向太史慈建議道:“事不宜遲,在下以為當速速進兵,討平此間余賊,之后或許還有亂子。”

  “在下也以為如此,就不用先等姜敘了,眼下以速進兵為宜。”桓范也跟著附和道。

  太史慈便不再猶豫,當即收拾兵馬,等敵營開始火起,營中亂象真切無比時,便率眾進擊,一舉蕩平敵眾。蘇伯等人授首,剩余的數千人降服,太史慈本來要根據現成的規矩,將這些人編入屯戶,安排到并州去屯田采煤,可桓范在此時卻有了不同的意見。

  “誅降?”太史慈不單是為這個建議,更是因為這個建議居然引起許多人的贊同而感到訝異,尤其是贊同的人里有很多文士:“這是前朝舊法,今陛下登基以來,招降納叛,俱為屯戶分置異地,使其更生,從未有殺降屠地之事,此例不能由我而始。”

  桓范見狀,進言道:“圍而后降者不赦,古人以此示威于天下,開其利路,使不至于圍,這也是兵家之術,還請將軍忖度之。”

  “這不用忖度,本朝新建,沒有殺降的制度,方今天下大定,此等必敗之賊、必降之寇,殺之無所威懼,反徒增惡名。在下以為不可誅。”司馬懿說著看了眼一盤臉色微白的桓范:“縱然要誅,也得事先啟聞于陛下。”

  桓范似乎有些著慌,忙道:“軍事有專,將軍負責平定河北民亂,此等瑣事無需請。”

  太史慈沒有采納誅降的建議,而是妥善安置了這些投降的大小頭目,在他們口中,太史慈很快查到了此次起事背后的主使是孫瑾、張逸等人,這些人都是世二千石之家,在河北頗有名望,沒想到這次居然是他們在背后指使。

  “想不到簪纓之家,竟也出這等叛逆。”太史慈沉聲道:“當上奏天子,依律處死!”

  太史慈態度堅定,桓范只得在私下里去見司馬懿,半是埋怨半是哄勸道:“仲達何故如此?適才何不為我等多說幾句話?張氏等人并非主謀,只是為蘇伯裹挾,才不得不從,如今若要是鬧到長安,事情可就難辦了。”

  “什么樣的事情,算難辦了?”司馬懿裝傻。

  桓范頓足,直欲說又不肯說:“你我相識日久,有些話自當了悟于心,何必要說出來呢!”

  他與司馬懿當初同為秘書郎,關系也算親近,事實上秘書監的任何人都覺得自己與司馬懿的關系不錯,然而在關鍵的時候,這些人卻沒有為司馬懿說上一句好話。雖說司馬懿知道有些事情并不能太苛求,但心里仍埋著根刺,他笑道:“既如此,又何必再言!足下身為記室,都勸不了將軍,何況于我這一介布衣呢?”

  “仲達真要這么做?”桓范臉色變了一變,道:“國家本就有意要打擊豪強大姓,此番動蕩,最好就只限于民亂,倘若牽扯到豪強,難保不會借此生事發揮。張氏、孫氏等族不足惜,可我等呢?”

  “是你執拗了。”司馬懿低聲說道:“你定然是見了張氏等人,故才有此一說,將他們的性命與咱們的混淆一談。其實大為不然,彼等是彼等,我等是我等,大族之間從未有真正的生死相系,如今朝廷鋤強扶弱,大勢難當,何不自顧保全,反倒要照應別人呢?”

  看著桓范一臉震驚的模樣,司馬懿最后幽幽說道:“真若如你所想,那如今荀氏、楊氏怎么還會在朝堂任職?旁邊的人走了,自己才能站得更穩不是么?”

  正如司馬懿所說的那樣,朝廷并不是針對所有的豪強大族,有的人就會抓住混亂的階梯,向上躍升,有的人卻只會浪潮之下負隅頑抗。

  說完這話,司馬懿便告別桓范,轉頭去尋了太史慈,對方似乎早有準備,看到司馬懿過來,開口便問道:“仲達與桓元則說好了?”

  司馬懿點點頭,什么也沒有說,太史慈好像也懂了,又道:“適才仲達似乎言猶未盡?”

  “天子既信將軍,使之河北,便是擁有專命,縱然無節,遇到這等事務,如何不得自專?”司馬懿如是說道:“故在下以為,張氏、孫氏等族,可轉告冀州王使君后,與地方一同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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