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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擬將撻伐

  建安三年五月初三。

  車駕幸上林,大閱羽林、虎賁、北軍諸營合四萬余人,申軍中賞罰號令,又告天地宗廟社稷。

  詔諸王公、牧守及以下。

  “…袁氏乘釁跋扈,竊有河、淮,敗壞門庭,腥穢彰聞。自播亂以來,有賴公侯諸君,夕寐宵興,遵養時晦;務息黎元,援獎忠烈。今朱明在辰,涼風戒節,厲兵詰暴,正宜其時。朕當親御六師,光臨舊都,恭行天罰。庶憑祖宗之靈,潛資將士之力,分命眾軍,指期進發,以全疆土。”

  詔書之后,又公布檄文,檄文內容由蘭臺令史蔡邕、秘書郎王粲等人聯手寫就,文采斐然、語氣凌厲。其中列數袁氏焚青瑣門、濫殺宮人、誹謗至尊、不恤國難等十數條罪名,又歷述大漢四百年天命所在,撥亂反正,就在今日。最后倡議天下有忠于漢室之士,皆可奮發效力,思報朝廷。

  次日,詔命太尉董承、司空趙溫鎮守長安,驃騎將軍皇甫嵩持節,督雍涼并三州軍事。又發虎賁中郎將沮雋,羽林中郎將張猛,北軍中候、領中壘校尉高順,步兵校尉趙云,射聲校尉嚴顏,屯騎校尉姜宣,長水校尉龐德等步騎四萬,伴隨帝駕,一路沿道東出函谷,征討不臣。

  對于那些留守駐地,未能參與東征的將領們,譬如寧胡將軍徐榮、安集將軍張濟,平狄將軍馬騰等人,皇帝也給予了一定的封賞補償,務求后方軍心安定。

  朝廷興師東征,大有畢其功于一役的架勢。五月中旬,皇帝親率南北軍抵達華陰休整時,命隨駕的司徒、錄尚書事黃琬連發數道詔書。

  一是并州刺史劉虞領平北將軍、假節、督幽冀軍事,領護匈奴中郎將張遼等兵馬襲擾常山、中山一帶。二是詔前將軍朱持節督荊揚豫三州軍事,領撫軍中郎將徐晃、田疇、劉備等兵馬攻打袁術。再是曹操以鎮東將軍,持節督青徐軍事,攜所部兵馬討伐袁譚、呂布、昌。

  朝廷一共發出四路大軍,分作三個方向,其中以南北軍為主力,各路兵馬為輔助,零零總總有十五萬大軍,對外號稱三十萬,聲威一時震懾天下。

  到六月初的時候,劉虞、曹操等軍先后已經各自進發,而皇帝也已來到雒陽郊外,準備先與朱會面。

  河南尹駱業、雒陽令杜襲極力邀請皇帝重回他闊別七年的雒陽宮室,祭拜宗廟。卻被皇帝再三拒絕,理由是‘天下未定,不愿見舊宮闕’,只是命人去告祭了世祖廟。

  雒陽城南,畢圭苑故址。

  畢圭苑始建于孝靈皇帝光和三年,分為東西兩苑,取‘眾妙畢備、形如玉圭’之意,內有珍禽異獸、雕欄畫棟,是孝靈皇帝斂富聚財、游玩娛樂之所。從建立開始就飽受非議的畢圭苑,不到十年就焚于董卓之手。

  “斷截殘垣,依稀可見當年風物。”皇帝背負著手,與荀攸、賈詡等一行人慢慢悠悠的沿著一處小池子散步。為防刺客,御前羽林、虎賁郎們早已將視線范圍內的野草雜木、破磚壞墻給清理干凈,如今視野開闊,遠處孤零零立著幾株樹,一寸令人藏身的地方都沒有。

  侍中荀攸、直指繡衣使者賈詡緊隨在后,后面老遠還站著河南尹駱業,墊著腳對這邊翹首張望。

  “畢圭苑不計民力,搜羅天下珍奇。”荀攸難得說了句反對異議的話說:“昔年孝文皇帝因惜十家之財而罷修露臺,孝靈皇帝實不及也。”

  這幾乎是對子指父之過了,若是出于心情耿直喜歡強諫的楊琦之口倒還好說,可卻是出于沉默謙抑的荀攸口中。就連熟悉他的賈詡都有些詫異,還道是許久未見,對方經歷了什么事變了。

  “你是想讓我罰你么?”正在邁步走在前面的皇帝笑著轉過半張臉,腳步不停,眼底的笑意沒有絲毫威懾力。

  “臣不敢。”荀攸輕聲說道,并未有任何畏懼之意。

  所有人都把心提了起來。

  “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賈詡立即接口道,與荀攸默契的一致:“陛下不掩父過,誠心修正,既是至孝,又是天下善事。”

  “我已經謁過文陵了。”皇帝轉過頭去,給后面的人留下個腦勺,只聽他清澈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孝桓、孝靈之過,在于親小人,遠賢臣;耽玩樂,忘國事。這些已然在詔書里寫的明白,這些年我在長安做的,哪一件有負萬民?若是關東士民不悉知,那就讓他們悉知。”

  眾人這才逐漸明白過來,荀攸在這一席話里促成了皇帝有擔當、作為的一面,這個形象雖在關中已屢見不鮮,但對于疏遠多年的關東來說,儼然是一面重新樹立的旗幟。他們皆在服膺荀攸對于進諫時機的準確把握與膽色,也敬服皇帝的胸襟氣度。

  只是他們都想不到,荀攸不單是向皇帝主動提出謀議,更是就荊州、江東的事情主動低頭。只要皇帝不計較這幾句話,就不會計較荊州與江東的動靜。皇帝當然不會計較,依荀攸的料想,南方的火候皆在掌握,絲毫沒有影響大局,皇帝犯不著為此事怪罪他,只是需要一個恭順的態度來給他鋪設臺階下而已。畢竟現在不做,等皇帝提起來的時候就晚了。

  “眼下有三件事。”皇帝眼下還用得上荀攸,這別扭的自遜與顯擺、南方的動靜他自然可以當做看不到。輕輕別過這個話題后,皇帝轉身背對池水,被涼風推著往歇息的便殿走去:“頭一件就是袁紹,來時的這半個月,河北屢出‘祥瑞’,過些天,稱制,就要改稱帝了。”

  “袁氏豎子,徒逞武力,殊不知禍在蕭墻。”賈詡跟在后面說道:“正如更始、建始,不過聲勢大罷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任他折騰去。”皇帝也是不以為然的走入殿中,在鋪好的席榻上坐下:“這些‘祥瑞’昭示的是誰,還猶未可知呢。”

  眾人不由得想起王莽篡漢時,那句有名的‘劉秀當為天子’的讖語,安知非仆的典故其時未遠,但礙于光武名諱,一時都沒有出聲。

  “第二件事。”皇帝眼珠一轉,視線投向一臉沉靜的荀攸:“就是前將軍,他近來因長子亡故而意志消沉,南征袁術,他可還能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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