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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脊令在原

“尺布斗粟,猶尚不棄,況于兄弟而更相逐乎?”漢書音義  臺閣建于昔年淮南王的王宮別苑舊址,四周挖有水池,風來清涼。

  袁術身著華服,高上,持盞自飲。身旁陪坐的正是從弟袁、族親袁嗣,以及外姓人、主簿閻象。袁術身材頎長,若不是這青白的臉色與一雙深深的眼袋影響了觀瞻,倒是可以算是一副俊逸的儀容。

  站在中庭的高干抬眼看去,發覺此人與袁紹倒有幾分相似,只不過袁術多了幾分獨斷、少了幾分儒雅。

  “高干拜見舅父。”高干躬身施禮,既然對方選擇在私室接見,又以親族作陪,高干為表親近,不稱官職,直接以晚輩的身份自居。

  “你的舅父不是在河北么?”袁術喝著杯盞里的酒水,眉眼也不抬一下,毫不客氣的說道。

  高干不慌不忙的說道:“阿母是袁氏女,與冀州牧、君侯等人同為姊弟,我自然要視袁氏為舅家。冀州的袁公是舅父,揚州的袁公也是舅父。”

  “可有何不同?”袁術手中拿著杯盞,欲飲未飲,問道。

  高干早知此人心氣極高,常人不好相與,但也知對方年輕時多有任俠之風,好爽慷慨。像這種人,只要把話說中了對方的心思,合了眼緣,對方很快就會與人推心置腹,交流起來遠比那些心思深沉的士人要容易太多。

  至于對方喜歡聽什么話,就憑對方這個問題,便不難明白:“方今天下,豪雄輩出,袁氏累代公卿,威名震于天下。舅父是袁氏嫡長,又是朝廷封拜的后將軍、成武侯,假節一方。早在雒陽時,在下便對舅父心懷敬慕之情,天下諸侯列公,也唯舅父能成就大事。”

  袁術聽了這話,心里極為受用,他到底抱有一絲冷靜,凝聲說道:“你年齒多少?”

  這話問的到讓人笑話,當舅舅的居然不知道外甥的年紀。

  高干神色如常,淡淡說道:“再過些月,便是而立之年。”

  “我是你這歲數,早已被舉為孝廉,入朝任職了。”袁術輕聲說道,隨意的語氣絲毫不像是在炫耀,他揮了揮空著的左手,示意仍在中庭站著的高干在一旁就座。高干謹然應諾,待他坐于下首之后,袁術又仔細端詳了高干一會,越看越覺得此人談吐、舉止都是上乘,怎奈何就跟了那個婢生子?

  “當初你若是來投我,如今早已為我授任一方,哪里還用得著奔波勞苦,來人階下做說客?”袁術搖了搖頭,假意惋惜的說道。當初關東各州郡牧守聯兵討董,各以二袁為首,而當初的那些袁氏故吏、豪杰多依附于袁紹這個庶子,就連眼中這個高干,說是他的親戚,不還是選擇了袁紹?

  一想到這個,袁術不禁再度氣惱起來,不待高干回答,復又說道:“說起來,你當初又是如何要投哪個婢生子?”

  場面一時冷如冰窖,閻象、袁嗣等人皆面露尷尬的看向袁術,兄弟鬩墻畢竟是家丑,如今鬧得天下人皆知,更是惹人竊笑。他們作為袁術身邊的親信沒少因此勸說過他,可誰讓袁術一直對此耿耿于懷,誰的話也不理會,兩兄弟的關系便一直僵在這里。

  這不是個很好答的題目,稍有不妥,便會讓袁術對自己的好感全無。

  高干想了想,不慌不忙的說道:“舅父于南陽起事,在下本想星夜奔馳,投赴麾下。怎奈家慈有言,說袁冀州與其姊弟情深,不可不助家慈諄諄之命,在下不敢不從,只好任于河北。”

  他母親是袁成的長女,而袁紹又是過繼給袁成的嗣子,姐弟兩從小關系就很好,相比之下,與袁術這個堂弟的感情就不怎么樣了。何況袁紹自小便深得袁氏長輩的喜愛,年少成名,他出仕為官的時候,袁術還在和一幫公家紈绔飛鷹走狗呢。

  袁術此時也記起自己幼時確實與高干的母親感情不深,當年兩邊站隊,高干的母親自然會讓他兒子去幫親近的一方,于情于理,都無可厚非。

  “誒,聽說阿姊近來身子不爽,你南下途徑陳留時,可曾看望過她?”袁術緩言道。

  直到這時,高干才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經過這么一番交鋒,他終于獲得了袁術的信任。不過,這還只是個開始,更重要的事還在后面,他打起精神,說道:“家慈諸事順遂,偶感微恙,有醫者從旁調養,料想無有大礙。只是,在來壽春拜見舅父之前,家慈經常與我執手相談,言及當年在汝南家中兄弟親愛,甚是感念。”

  袁術眼皮跳了跳,冷笑著說道:“兄親弟愛?”

  一旁的袁暗道不好,立即出身言道:“公路,話可不能這么說,我等同出一脈,都是兄弟親族,一時誤會則罷,豈有久為仇敵的道理?如今已有和解之機,何妨”

  “何妨什么?”袁術將手中杯盞重重的往桌上一磕,冷聲說道:“我是袁氏嫡傳,當今汝南袁氏之主!他袁本初一個婢生子,何德何能,敢與我平起平坐?前年他派周昕奪我豫州、去年又指使曹操、劉表夾擊于我,迫我放棄南陽、豫州的大好基業,逃往淮南。若真將兄親弟愛放在心上,他何故會與我做出這等事端?”

  高干在底下靜靜聽著袁術大發抱怨,心里想到對方口口聲聲說自己受到壓迫,而袁紹受到公孫瓚、陶謙等人的壓力又何嘗不是袁術的手筆?兄弟二人拉幫結派、互相算計,彼此誰也不服誰,讓天下人笑話。如今袁紹愿意低下頭來服軟讓步,而袁術卻偏偏不依不撓,倒顯得幼稚無比。

  只是這樣想著,高干一時又覺得奇怪,在來之前袁紹曾給他一封信,托他轉交。到了壽春之后他也是第一時間便呈遞了上去,他雖然不知道信中所言的內容,但成是些放低姿態的話。以袁術的性情,見了這信,如何也會喜不自勝、自認為全勝于袁紹,立即接待他才是。

  怎么一連兩三個多月把他留在府中,沒有動靜呢?

  在高干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座中的袁嗣忽然沖閻象使了個眼色,閻象會意,說道:“方今天下紛擾,關中幼主、四方黎庶,皆望君侯能奮力除穢,革除禍亂。袁冀州既有和解之意,君侯雅量寬宏,又何必計較前過?”

  袁術神情冷漠,眼底有似有微芒閃動,沒有說話。

  這時袁嗣接過話頭,繼續說道:“凡舉事者,無為親者痛、仇者快。如今幼主暗弱,不聽良言,誅戮豪強又因何進、董卓之亂遷怒我等,遲遲不肯下發赦詔、或是追述前功。如此所為,何以慰天下忠臣義士之心?此時當防之要務,非是關東群雄,而是朝廷,若是朝廷視我等起兵為叛逆,我等理應有所應對才是。”

  “你也認為我該與那婢生子和解?”袁術雙眼圓睜,語氣意味不明的問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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