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乃察其奸,伺其禍,為眾所服,此十夫之將。
`”將苑兵權 陳國郎中令張泛心里憋著股氣,作為護匈奴中郎將張遼的兄長,從軍這些年來,得的戰功沒有多少,背后的詬病卻持續不斷。
有的說他本身無有才干,當初抓個刺駕的嫌犯都讓對方逃脫,雖然最后讓他戴罪立功,親自擒拿了逃犯,但這其中未必沒有張遼的關照。如今又是從一干候選者中脫穎而出,成為一方藩國的郎中令,更讓人有閑話可說了。
“你管得了自己,管得了天下人么?”這是當初張泛過弘農趕赴陳國時,與張遼在黃河岸邊難得相見一會,張遼苦口婆心說的話:“他們如何看,是他們的事,留得他們說去。你只要知道,國家極善選才用人,既然是選了你,就正說明你有這個才干,切莫因此誤了大事。”
正因為這一番匆匆會晤、兄弟交心,張泛當時心里便下定決心要擺脫這一番惡聲名。自入陳國后,他與陳相種邵配合無間,費勁許多功夫打壓境內與陳國王室曖昧的豪強、真真切切的約束了陳王的權力、拿下國中軍權。
為了達到這個成績,他不知受了多少累,饒是性情嚴苛耿介、對任何人都吝于夸贊的種邵也對他青睞不少。
但張泛知道,整編陳隊只是一道看不見的成績,要想真正從張遼的背影里站出來,就必得在戰場上打出實在可見的成績!
眼看著樊稠麾下的校尉楊昂一手持刀,一手拿著簡易的盾牌奮力的云梯上攀爬著,期間躲過了不知多少箭雨流矢,張泛不敢多想,像是比武似得緊隨著往上。
他最后到底是技高一籌,一個翻身便跳過女墻,不等看清眼前形勢,先拿刀掄圓了一圈,殺散幾個弓箭手,便守在云梯邊,等著后續的人手逐漸爬上來組成防護圈子。
這邊廂朱靈早注意著城墻的一舉一動,他本來是盯著楊昂的,因為楊昂的悍勇他早已在爭奪大纛時就認識過,沒想到先跳上來的是穿著‘明光鎧’的張泛。
這明光鎧是皇帝詔令尚方監、考工監鑄造的新式鎧甲,工藝成熟后第一批甲胄被賜給張遼等親將,又被張遼轉贈給兄長張泛。
此時陽光從鉛灰色的云層中露出幾線光來,張泛身上明光鎧胸前的兩只圓形護心鏡被陽光一照,頓時熠熠生輝,耀人眼目,由不得人不格外分神注意:“看準那個著甲的,先射死他!”
“喏!”
朱靈下令后,又顧自拿來強弓,搭上羽箭,略一瞄準,便倏然松開了手。他箭法本就了得,張泛又穿著一身顯眼的甲胄在人群中沖殺,想瞄不準都難。
張泛正在旁若無人的揮舞斫刀,渾身浴血,冷不防一支冷箭射來,正中他的右肘關節處。他當即慘呼一聲,斫刀當啷一下掉落在地上,旁邊有好幾個敵兵瞅準機會,立即撲上來往他身上砍了幾刀。幸而明光鎧甲胄精良,大體軀干防護得當,只是留下些許劃痕而已。
饒是如此,張泛仍被幾人砍擊的踉蹌不已。
“將軍!”幾名親兵操著并州口音忙不迭的跑了過來團團圍住張泛,他們都是張遼因為關心兄長,特意挑選送來的銳士,誰知張泛立功心切,一時脫離了他們的保護,竟被對方一箭射中明光鎧防護最弱的連接處。
這時楊昂身著札甲,帶著手下一伙涼州兵叫囂而過,看著張泛明晃晃的甲胄,紅著眼,冷冷甩下一句:“穿不得就趁早抬下去吧,少在這里晃眼!”
“都讓開!”張泛一把推開身旁的親兵,伸出左手緊握著箭桿,深吸了口氣,一咬牙,便生生的將那支箭桿折斷。此時他眉頭皺緊,豆大的汗珠從額頭留下,張泛做完了這一切,丟下半支箭桿,用左手重又拾起斫刀,站起道:“繼續戰!登上了城,就算死也要死在城頭!”
眾人皆為他的膽魄所懾服,再不敢小瞧,一時轟然應諾,聲勢之大,就連前面的楊昂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張將軍好膽魄!”這時一員軍司馬模樣的人物欽佩的對張泛拱手贊道,他相貌平平,卻長了雙精明的眼睛:“末將乃朱公麾下軍司馬秦琪,如若不棄,愿為將軍一臂!”
“好、好。”張泛從未覺得自己的心竟然能跳的如此之快,他直覺得有一股沸騰的熱血從心口涌出,流向四肢百骸,竟讓他連箭創的疼痛都忽視了。他亢奮的舉起完好的左臂,明光鎧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仿若此時的一軍主將:“隨我殺敵,不死不休!”
秦琪眼珠一轉,緊跟著怒吼了一聲,帶著人守護在張泛身邊,寸步不離。
朱靈帶兵有素,好的弓箭手往往臂力過人,眼準手穩,用起刀來也不會差。見楊昂、張泛、秦琪等人源源不斷的帶著兵馬翻上城頭,朱靈接連下達新的軍令,城頭兩百多弓箭手毫不遲疑,先退后聚集起來,然后與刀盾手一同配合組陣迎了上去,本就混亂的城頭愈加亂了起來。
城頭一片混亂的同時,北城門卻是安靜異常,適才典韋與程昂等人將朱靈派來‘協守’的親兵殺了個光,如今城門下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具尸體,程昂正指揮人將城門下的幾筐土石移開。
張邈面色平靜的騎在馬上,回首聽著城頭上的喊殺聲,仿佛與他隔了一個世界。
“府君,城門已開,我等可以走了。”程昂來到張邈身邊抱拳行禮道。
見張邈尚未作聲,程昂忍不住又問道:“其實末將不甚明白,既然著意要背棄朱文博,又何必私開城門潛逃?倒不如反戈相向,由末將等人帶兵殺上城頭,擒下朱文博,借此立功贖罪,豈不正好?”
張邈一時神色微妙,典韋卻接口道:“這只能避眼前一時之禍,府君當要為眾人、為長遠計。”
“是啊。”張邈回過神來,喃喃自語道:“落在這里只能保我一家一姓,走了才能保全其他…這也算是我對得起他了。”
這時候城中府邸突然火起,放完火的張超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張邈精神一振,不等寒暄,斷喝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