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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自相信

“仆雖怯懦欲茍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湛溺累紲之辱哉!”漢書司馬遷傳  徐州,下邳。A`

  “今夜以商議城中防務為由,將中郎將許耽、司馬章誑召來,當即擒下。”騎都尉田豫坐于堂中,從容調度著各類任命。

  “謹諾!”軍司馬士仁慨然答道,向田豫拱了拱手,隨即又轉向一旁的關羽,對其也是同樣的抱拳躬身,把各方面禮節都做全了,這才倒退著走出大門。

  “許耽、章誑等人雖為曹豹舊部,但彼等當日投誠在先、又是以繩縛主將曹豹。麾下部眾未嘗不寒心,若要再起叛意,豈能唆使部眾從之?”關羽不以為然的捋著長髯,瞇著眼睛想起了當日他出城追擊曹豹,團團圍住了丹陽軍營。稍微試探性的進攻之后,丹陽兵自中郎將許耽、司馬章誑以下,皆棄兵而降。

  當時章誑還親自押送著捆綁得結結實實的曹豹,向關羽跪下乞降、流涕認罪那卑微如螻蟻般的姿態讓關羽至今都瞧不起。

  田豫自知關羽高傲,既不喜歡沒骨氣,又不喜歡沒才干,更不喜歡自以為是。但見對方如此形狀,故有意問道:“云長以為彼等可信?”

  關羽立即搖頭,表情流露出一絲厭惡:“我如何會信他們?只是這茍且饒命,推自己主將出來邀功求生的小人,我以為沒那個能耐造成威脅。”

  “螻蟻雖小,可潰千里之堤。”田豫傾起上身,諄諄教導道:“云長不要小瞧任何一個人,或許某一天,那些被你輕視的螻蟻,也能在背后給你一擊。”

  關羽捋著長髯的手逐漸慢了下來,神色不動,瞇著眼睛,更像是敷衍似得點了點頭。

  田豫無奈的嘆了口氣,有些人本性天生,如磐石難轉移。關羽恃才傲物,雖然固有其過人的本錢,但一味的以輕慢的態度對待屬下,若不改正,終會遭到反噬,但愿他能早些想明白這個道理。

  最后還是田豫對人心的判斷高關羽一籌,蚍蜉確實有心、也有能力撼動大樹,當許耽、章誑被刀架在脖子上將事實和盤托出、并因曹豹之事對眾人破口大罵的時候,關羽著實吃了一驚。只可惜,他仍只是將注意放在了許耽口口聲聲說為曹豹報仇這件事上。

  “庸狗!”許耽劇烈的掙扎了一下,又被刀背狠狠的拍打在地,他切齒怒罵道:“我家將軍助陶使君過江來徐,戡平內亂、勤勞王事的時候,你還在平原當逃卒呢!如今不過一年,爾等就敢背恩棄義,假借罪名殺我主將,我日夜恨不能食爾之肉!”

  “混賬!”士仁見關羽臉色發青,趕忙上去狠狠地掌摑了許耽幾下,直打得對方牙崩唇裂這才罷休。

  許耽被摑的滿臉是血,仍兩眼發紅的瞪著關羽、田豫、士仁等人,他突然瘋魔似得張口大笑道:“哈哈哈哈…你們以為除了我等就能保住下邳、保住徐州了?告訴你們,曹公就算沒有我等做內應,也照樣能拿下徐州!”

  “不過是趨利而貪生的小人罷了,還敢口出大言,說是為了‘義’。若爾等真將曹豹之死視為生平之辱,當日又何故繩縛曹豹,叩首而降?可見爾等也不過是嘴上說說,好讓自己以為自己是個義士,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田豫冷笑著說道,他聽夠了對方的狂言亂語,微蹙著眉頭,對士仁揮了揮手:“帶下去。”

  接著,他又對按劍而立的關羽說道:“云長,若是今夜沒有捉拿許耽、章誑,揭露密謀,局勢又會變得如何?”

  關羽是個聰明人,剛才也是一陣后怕,若是讓許耽等人得手,曹操大軍乘人不備、順利進城,那他們丟掉的又何止是一個下邳?田豫也不是一般的士人,對方的話自然能往關羽心里去,他立即心悅誠服的拱手言道:“多謝國讓好言相教,羽銘記于心。”

  田豫這才點了點頭,對去而復返的士仁吩咐說道:“丹陽兵幾經裁減,在西白城北內仍有千人部眾,如今其主將就縛,余者皆不論其罪。現下是不敢繼續用他們了,未保萬全,你即刻點齊兵馬前去收繳兵甲,等此戰過后,再逐一遴選可用者。”

  士仁這回卻沒有接令,而是站在原地,低著頭,悄然用眼神往關羽身上飄去。

  關羽知道他這是表示以自己為首的好意,但對士仁這副奉承的做法仍有不悅,當下凝眉說道:“你雖是我的下屬,但如今下邳內外皆聽田君號令,你只管領命便是!”

  士仁身子一抖,這才低頭應下。

  田豫對此視而不見,繼續說道:“內賊既除,曹操進軍以來,一直駐兵城外,必然不知此間事故。我等為求破敵,不妨將計就計。”

  數日之后的一個深夜,曹軍大營果然開始了密集調動。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曹操打算親自上陣,入城之后登上城門樓,就近指揮城中戰斗。一切準備就緒,在臨行前,一副病容憔悴的戲志才突然拉住了曹操的轡頭。

  “志才!你先回去,我等在下邳遷延旬月,今日得到機會,再如何也要一擊破敵。此間有我,你且好生休養,待破城之后,我再帶你入城。”曹操皺著眉頭,一臉憂心的說道。

  自從那次淋了一身山雨過后,戲志才一到瑯邪國便生了寒癥,后來仍強撐病體,為曹操接連拿下東海、彭城,進逼下邳做出了充分的謀劃。只是因為戲志才身體本來就弱,身旁又無良醫,多日操勞加重了病情,這才導致他病入膏肓。曹操這幾日已盡量讓他少思慮,很多謀略都盡量讓自己費心,這回戲志才不知怎的,硬是要過來勸阻他。

  “明公聽我一言,正是因為遷延旬月,更說明田豫并非易與之輩!單憑許耽、章誑等人,如何能在田豫的眼底下暗作密謀?萬一事泄,田豫設伏以待,我軍將危矣!”戲志才氣喘吁吁的說道,緊抓著轡頭的手又干又瘦,因為過度用力而顯得愈加蒼白。

  “這旬月以來,你也知道我是在等劉備與袁術的戰局,以及沛國田疇的動向。不然,何以至下邳于不顧?”曹操輕嘆了一口氣,翻身下馬,握住戲志才的手,緩緩說道:“如今劉備敗逃海西,田疇南擊九江,正是我等進軍之時。不能再遷延下去了,時不我待,呂布這只猛犬在青州吃飽了飯,不日就會回師,我得盡早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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