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生命中重要的路人(三)
“真是一步也不能退啊…”歷鯤鵬雙手抱頭躺倒在海灘上，仰望深邃的夜空。
陪楊帆遠踢球的七年時光，他曾經不止一次下過決心，要帶楊帆遠去職業球隊試訓，甚至動過要章然聯系國外球隊的念頭。
可惜，他夢里閃過的殘片，那些楊帆遠如他般落幕的碎影，一次次地跳出來，打碎了他下定的決心。
等到他下定決心要帶中雅附中這只球隊的時候，那些破碎的決心就成了他的悔恨。他當然知道，是，選擇怎樣的人生是楊帆遠和楊爸的事情，可他沒有提供的機會，卻可能使楊帆遠錯失職業足球，中國足球錯失某個未來。
是什么時候開始恐懼害怕，是什么讓他的決心成為碎影？
當初選擇遠離流傳“解散哥”笑話的江湖，自己退的那一步，就像修仙小說中的一步天人路，崩毀的，是心啊。
楊爸說他不懂專業足球，越追逐，越遙遠。自己懷著對足球僅有的，殘存不滅的愛，陪楊帆遠踢球，何嘗又不是越追逐，越遙遠呢。
因為自己破損的那一小片心，在這七年時光里，自己是七年掙扎，楊帆遠卻是七年逐夢，自己可不是帶著他越追逐，越遙遠么。
足球，不是一個人的運動，而自己，卻把楊帆遠帶到了一個人追求個人技術完美的死胡同里！一個街球王者和職業競技足球，一步差天涯啊！
章然當年說的也許是對的，面對熱愛，誰都可以放棄，唯獨我們不可以！誰讓我們熱愛的，是足球這種最殘酷的團隊競技，哪怕只退半步，可能都要窮盡一生才能走回來。
歷鯤鵬不敢再想下去，他奮斗的時候，誰都以為中國足球罵一罵還能攀向高峰；他逃開的時候，誰都以為中國足球處在谷底，罵一罵，能知恥而后勇。
十年過去了，才知道，原來他們奮斗的時候居然是中國足球的高峰，這之后都是下坡路，而現在，還看不見谷底。
歷鯤鵬啊，你這個懦夫，為什么當初不死扛到底，就算不能踢球，也還要留在足球圈燃燒成灰啊！
不退那一步，你再遇到楊帆遠這樣的天才，只要他們愿意，你就可以做“楊帆遠們”的經紀人，私人教練，營養師，理療師…，什么都行，只要是為中國足球的未來做一點點事情啊！
“啊！！！！！！！”歷鯤鵬躺著，吼叫。
桑珊看著這樣的歷鯤鵬，慢慢紅了眼睛，她和哥哥在中雅大學的校園里，看到過很多次陪楊帆遠踢球的歷鯤鵬，看見過他為楊帆遠進步露出幸福的笑，也看見過他眼睛里難掩的掙扎和落寞。
那是，她以為，歷鯤鵬會這樣徹底成為路人，那么，就讓歷鯤鵬這么虛假的幸福下去吧，畢竟，沒有人愿意走過去親手碾碎自己心中偶像，碎掉之后殘存的那一點點碎瓦。
就這樣吧，再見，生命中最重要的路人，你沒走完的路，我來！
她是那樣的努力，拼命的走下去，她不要只成為那些做著中國足球夢的孩子生命中的路人，她要成為他們的領路人，成為他們的保護神！
是，畢業以后，殘酷的中國足球環境，讓她難以施展抱負，但是她絕不會放棄，直到那天，歷鯤鵬出現在她家里，請父親去當理療師，她知道，她拼命的機會來了！
她要證明給那個碎掉的偶像看，因為熱愛，一步也不退！
你錯的，你耽誤的楊帆遠，我來逆轉！
長嘯過后，就剩了海風、海浪固執地沖刷海灘的聲音，洶涌而來，退去，擁著大浪襲來，退去，碎成浪花撲來，退去，還是再來…
“大叔，你聽歌嗎？”桑珊問得莫名其妙。
歷鯤鵬默不作聲，桑珊約他來足球場的星海沙灘，原來是為了讓他直面自己的弱點。
結果？他只是沒有被擊倒，僅此而已。
當初退的那一步，崩碎的心，不是一次精神洗禮，就能重塑的。小說里，那些什么穿越重生改變命運，呵呵，充其量不過是修復心靈碎片的一個副本而已，哪有那么容易人生就此不同！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飄過！”
桑珊沒有理會靜默地歷鯤鵬，小聲的唱著粵語歌，那首她和哥哥最困難的時候，哥哥會唱的歌。
“懷著冷卻了的心窩飄遠方，風雨里追趕，霧里分不清影蹤。”
“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
“誰沒在變？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仍然自由自我，永遠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桑珊唱得很好聽，這是漫長歲月漫漫憂傷拼命掙扎拼命努力凝成的天籟。
到后來，歷鯤鵬坐起來，小聲哼唱，再后來，站起來，搖滾，保持憤怒。
路過的人見了，搖頭笑笑，走開。
人生路上，總有些需要這樣瘋狂，刺激自己，去直面苦痛。
黃家駒，對那些偶然被他歌聲改變命運的人來說，又何嘗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路人呢！
音樂，足球，高于生死。
漫漫長夜過去，新的一天開始。歷鯤鵬和桑珊帶著他們的球隊，再次出現在遼東聚奕俱樂部足球場。
上午，他們的對手，是遼東聚奕U14，那只昨天下半場被覃鷹喚醒的隊伍。
然后，然后中雅附中足球隊就在桑珊和歷鯤鵬充滿激情鏗鏘有力的指揮和沙啞的叫喊聲中，1比3，干脆利落地敗下陣來。
看著無語的桑珊和歷鯤鵬，對著停賽不能上場但始終保持著揍人姿態的覃鷹。
王弋昊攤開雙手：“王，盡力了，就我正常。”
楊帆遠眨眨眼睛，雖然昨天比賽前有學王弋昊閉幕眼神，但是，今天真沒恢復狀態。
譚海瑞聳聳肩膀，我又守了半場門，很給力了。
其他人，我們也不知道為什么沒狀態，下午一定好好踢！
老桑很認真地建議：“昨日又坐飛機又坐車，馬上踢那么艱苦的比賽，體力透支了沒恢復撒，舉辦方賽制不合理，莫踢了，下午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