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啊,有的時候就是不能犯渾,更不能在犯渾之后還要犯賤。
甘寧今天就明顯把這兩個錯誤都犯了。
好說好商量的不答應,非得牛逼哄哄的又是不怕殺頭又是不怕死,弄出一副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無敵氣質。
問題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無敵的人,整人的手段也不是僅限于殺頭和要你命那么的簡單。
到礦區搬三十年磚的這個既定方針策略,陶商感覺就比殺頭要強上許多,既不用手沾血腥,還能擴大礦區的工作生產效率,誠可謂是一舉兩得。
阿彌陀佛,非君子兼大善人而不能出此良策也。
決定了!今后若是爭霸天下,抓住敵方的將領,不投降的,一個不殺,統統丟到礦區去進行勞動改造。
省的這些不識趣的臭古人一天天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把自己一個個弄得都是視死如歸,高尚忠貞的不得了。
浩瀚中華養了你們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大米白面的培養出來的人才,你們說死就死了,頭幾十年的飯吃白食了?
從今天起,國家不會允許你們如此任性的。這些事在陶某這通不過,門都沒有!想死?先把吃國家的糧食還回來!
抓住的敵首將領,不妥協的就統統發配礦區!
這些古人不是欠死也不是欠扇,就是特么欠干活!
甘寧坐下之后,態度比起適才的傲慢,很明顯是收斂了許多。
陶商整理了一下措辭,開始跟甘寧把話題引導到了正軌上。
“甘兄,其實陶某這次前往群英會,確實并不是為了剿賊去的,而是著實是想交幾個好朋友。”
甘寧聞言,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陶商微微一笑,繼續道:“草莽之中,亦是未必沒有真豪杰,在陶某的心中,亂世用才不用德,如今天下未定,諸侯并起,狼狗行徑之人比比皆是,值此用武之時,乃是真豪杰出山建功立業之大好良機,甘兄又如何只愿意在這長江之上,當一方賊寇豪強呢?這終歸不是一個好的出路,畢竟你剛二十多歲,難道一輩子都打算這么過了?”
甘寧聞言不由的沉默了。
少時,便見這漢子長長的嘆了口氣。
“陶太守既然都跟老子說了真心話,那老子也不藏著掖著,說句良心話,大丈夫有一身本領在世,哪個愿意當賊?只是一則這世道不平,不是老子欺負別人,便是別人欺負老子!再者,老子非士族出身,縱然是想入仕,卻也無有門路!說白了,哪個郡守刺史,卻是能瞧得上老子?”
陶商聞言點了點頭,道:“目前為止,士族入仕為先的規律,確實依舊如此,但卻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天下紛亂,墨守成規必然不可,甘兄有將帥之才,別人我姑且不論,但單就陶某的丹陽郡,若是甘兄愿意,在這里權且當個校尉之職,是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甘寧聞言不由的一震,他疑惑的看向陶商,心下似乎有些猶豫不定,不知道陶商這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逗他玩的。
陶商微微一笑,轉頭沖著許褚使了一個眼色。
許褚會意,轉身而去,少時便為陶商帶回了一個托盤。
那上面,靜靜的放著一枚銅制的令牌,上面標注的是“折沖”二字。
陶商拿起那個托盤,起身走到甘寧的面前,笑道:“甘兄,我丹陽郡金陵城水軍,現在還缺少一位能夠撐得起臺面的水軍校尉,若是甘兄愿意,陶某愿意拜甘兄為折沖校尉,替我組建并訓練丹陽郡的水師,同樣是縱橫長江,但不同的是,甘兄昔日為水賊,今日為官軍,不知你是否愿意來此低就呢?”
陶商說的如此鄭重,連令牌都呈到了自己的面前,甘寧又如何能夠不動容。
他是一名將才,可是出身卻不怎么高,又曾是賊寇,能瞧得起他的郡守刺史,可以說至少目前是基本沒有,陶商的這個舉動,卻是深深的打動了這水賊頭子的心。
甘寧站在陶商面前,頗是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這令牌,接還是不接的好。
看見甘寧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陶商不由的笑了出來。
他回頭招呼過了徐榮,將手中盛著令牌的托盤交給他,對甘寧道:“興霸兄,愿不愿意隨陶某回一趟金陵城?”
甘寧聽了這話,面上頓時不由得一陣緊張。
他話音聽起來多少帶了幾個顫音。
“你帶老子回金陵城干甚?…該不是要送我去礦區吧!”
陶商聞言,白眼一翻,嘴下亦是無奈的長嘆了口氣。
“我是想領你去看看金陵城的風貌…”
甘寧隨陶商到了金陵城。
當走進金陵城屬地范圍的一剎那,甘寧似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打陶商接領丹陽郡守的位置到現在,已經過了大概幾個月的時間,雖然時間不是很長,但是整個城池已經有了煥然一新的面貌。
城池外四野的水稻田,望之極為壯碩,且富有規律,那一片片金黃的水稻田以及在其中往來奔走種植開墾的鄉民,他們臉上所洋溢的幸福笑容,是甘寧在其他的地方,從來也沒有見過的。
甘寧隨著陶商往來瞧看了好久,頗是有些詫異的問道:“在這個時節就有一收的,縱觀江南諸郡亦未必是沒有,但確實從未見過稻田成熟如此之盛,這是怎么回事?”
陶商微微一笑,道:“這就要感謝張子布了,將《農書》與《齊民要術》去其糟糠存其精華,推廣活用了。”
甘寧聞言,頗是有些不明所以。
陶商繼續為他解釋道:“四十八節之氣,氣候有贏縮踦贏之度,古者一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三年耕,必有九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雖有旱干水溢,民無菜色者,良有以也。”
甘寧呆愣楞的看著陶商,雖然聽不懂這小子在說些什么,但是不得不承認,著實是好厲害的樣子啊。
不僅僅是水稻田的盛況,一路之上,已經被廣泛布置于鄉間的龍骨水車的灌溉設施亦是令甘寧嘆為觀止,這種能夠提高灌溉效率的設置也是讓甘寧對于金陵城農務開展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一眾人等進入了金陵城內,此時的金陵城正在進行城市的擴建作業,青石占道,屋舍成規律的建立在成井田式的街道兩旁,街道兩旁,商戶林立,販夫走卒絡繹不絕,一幅欣欣向榮的盛世景象,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處在亂世中的城市的樣貌。
一邊往郡守府走,陶商一邊對甘寧介紹道:“最近一個月,又有不少從會稽和九江郡轉來的流民安居于此,丹陽郡正不斷接納著外來人口,上個月,揚州刺史陳溫曾寫書信與陶某,嚴肅的與我深提此事,怎奈亂世中人,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安穩居住與怡然的生活環境,外郡人口的流失,卻不是陶某能做的了主的,實乃是大勢所趨也…甘兄,你說對吧?”
甘寧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現在的注意力全都是被金陵城的環境所吸引,陶商話中的弦外之音,他究竟能聽進去多少,卻是誰也不知道。
少時,一行人等來到金陵城的官制冶鐵署,陶商請甘寧進去參觀。
但見整個冶場內,光著膀子正在制作鐵制兵器的漢子絡繹不絕,各個干的熱火朝天,一捆捆被冶煉成型的兵器和農具,正在被成批的裝車運送出去。
甘寧從被冶煉好的兵器中,拿出了一根,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著,一邊看一邊點頭贊道:“好鐵!好殳!”
陶商聽了這話笑了:“甘兄愿意管這玩意叫殳嗎?陶某更愿意稱其為狼牙棒。”
甘寧轉過頭,疑惑的看向陶商,道:“如今天下,擅用殳者,皆需是身材高大,擁有巨力的威猛之士,如此的人物著實是不多的,陶太守打造了這么多的殳,豈不是浪費鐵料?殊為不智。”
陶商揚了揚眉,淡淡然道:“換成別人或許覺得能用于冶鐵材料產量是個負擔,但在我這里則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如今我治下有金陵鐵礦為基礎,說句不客氣的話,全漢朝目下的鐵器用量,陶某現在都供應得起,別說是造點五花八門的兵器了,我就是造一柄扔一柄,也完全是不在話下。”
看著甘寧頗是不信的表情,陶商笑著對甘寧解釋道:“甘兄若是不信,可隨我去金陵的武庫瞧瞧,便知道了。”
甘寧心下疑惑,嘴上沒有回答,腳步上卻是緊隨陶商。
進了金陵城的武庫之后,甘寧頓時愣在了當場。
一大片一大片的精致冶煉鐵器,陳列在武庫之中,幾乎都要亮瞎了甘寧的狗眼。
不僅僅是如今戰場上最常見的刀、戟、戈、槊,還有許多其它種類的輔助性兵器,包括鞭、棒、錘、鉤、解手刀、镋。流星錘等。
單從這一點上來看,甘寧心中已然明白,陶商確實是沒有吹牛,他手中的鐵礦,當真是貨真價實的存在的。
換成其他郡守,哪一個敢像他一樣,禍禍那么多鐵做冷冰兵器。
富可敵國,說的,或許就是他這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