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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末路英雄的想法

  袁尚說完這句話之后,整個大寨中陷入了一片死的沉靜。

  這么直端端的向親爹陳述自己的大哥是叛徒,這件事,毫無疑問的敏感,敏感到整個帥帳內的諸位文武,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袁尚可以說袁紹的兒子被招降了,那是因為他也是袁紹的親兒子,袁紹不方便弄死他。

  但其他人的命不好,當不上袁紹的兒子,所以他們不行。

  袁紹的身體依舊是那么虛弱,他定定的看著袁尚,眼神平淡,仿佛瞧不出其眼中有甚光芒。

  少時,便見他蹌踉的站起身來,緩步走到袁尚的面前,沉穩的站定,靜靜的看著他。

  那個眼神,沒有平日里的暴怒與憤慨,反倒是出奇的平靜。

  “父、父親?”袁尚低低的叫喚了一聲。

  袁紹沒有回話,只是揚起手,對準袁尚的半邊面頰,重重的一個耳刮子扇了過去。

  幸虧袁紹現在身體情況不是很好。

  若是在他全盛時期,這一巴掌,足可把袁尚扇死了。

  但饒是如此,袁尚還是被袁紹這一巴掌扇的在原地轉了個半圈,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混賬!你、你…咳咳咳!”袁紹出言怒吼,但因為聲音過大,牽動了身體的內息,因而話還沒等說完便開始劇烈的咳嗽。

  “大將軍!”

  “主公!”

  眾人紛紛涌上來攙扶袁紹,卻被他捂著嘴一一推開。

  袁紹將沾著血的右手悄悄的藏在袖子中,然后虛弱的看著袁尚,悲哀道:“你兄長大難不死,身受重傷而歸,你不但不高興,不去關心你大哥的傷勢如何?反倒是一張口就說這個,還說你大哥會背叛我,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我也是為了袁氏著想,父親,我是為了河北基業…”

  袁紹哈哈一笑,笑聲中充滿了痛苦與悲哀,聽著很是凄涼。

  “你為袁氏著想的好啊,你這一著想,我整個袁氏日后都要陷落敵手!兄弟相殘,我算是見識到了。”

  說罷,不再看袁尚,而是轉身走出帳外,其余的謀士和將領們紛紛隨行。

  大家都不瞅袁尚,只是將他扔在原地,愣愣的看著眾人魚貫而出。

  少時,逄紀走到了袁尚身邊,低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長嘆口氣,搖頭道:“你啊…什么事都太急了…你當大將軍當真看不出這次戰事,袁譚失敗,是你有意在陷害的吧?”

  袁尚的臉驟然之間變白了。

  “元圖先生?這!這話不可亂說。”

  但逄紀沒有在跟袁尚繼續搭腔,而是邁步走出了帥帳。

  袁紹站在帥帳口,就是這么靜靜的矗立等著,等待著他的長子回來。

  經過了與麴義的一戰,袁紹舊病復發,再加上受傷…雖然打贏了麴義,還重傷了他,但袁紹此刻卻顯得格外的蒼老,站在獵獵風中,仿佛隨時都能被風吹走一樣。

  他眼下就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在等待著他的長子回家。

  沮授站在袁紹身后,突然道:“大將軍,外面天氣涼,您身體不適,何不進帳內等著?”

  袁紹苦澀的搖了搖頭,道:“算了,就在這等吧,袁某這些年對這個孩子,有些薄啊…這數年,我對顯甫過于放縱,屢次冤枉并委屈顯思…如今顯甫的心性居然變的這般兇狠,顯思又差點死了,實乃是我之過也…”

  沮授聞言,眼睛略微有點發酸。

  “大將軍何必如此說呢,為人父者,哪有可能一碗水端平?有些偏頗在所難免。”

  袁紹無奈道:“話雖如此,但我這心里還是不舒服…嘿,袁某這個人,一輩子做過不少錯事,但卻從來不肯認錯,如今快要死了,這回想一下,心中著實是有太多的后悔,早知如戲,當初改正便好了。”

  沮授一聽袁紹說自己要死,不由的一驚:“大將軍,這?”

  “噓!”

  袁紹低聲示意沮授禁聲,不讓后面的人聽到,然后方才道:“則注,你也是懂些醫道的,到了這種時候,大可不必特意瞞我,袁某的身體是什么樣子,我心中自然知曉的。”

  沮授張了張嘴,平日里頗有智謀的他,到了這種時刻,竟然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袁紹。

  袁紹雖然知道自己的命不長久了,但身為一方梟雄的傲骨尚在,英雄末路的悲涼和身為一方霸主的傲氣相比,自然還得是傲骨占據了上風。

  “袁某一世稱雄,死有何懼?只是我死之后,這冀州的基業當交付給何人?”袁紹把沮授拉在身邊,低聲向他詢問道。

  沮授渾身一震,如此敏感的話題,他著實是不想過多參與。

  “這個事,大將軍可問審配…”

  袁紹苦澀一笑,道:“諸人在此事上皆有私心,唯有你和田豐二人公正,如今形勢緊迫,還請則注不要藏私,但說無妨,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絕不會有第三人知道,要知道我時間不多了。”

  沮授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咬了咬牙,最終輕輕的說出一句:“廢長立幼,取亂之道也。”

  袁紹聞言沉默了。

  “大將軍,您看!那是長公子的人馬!”

  蔣義渠的聲音在后方響起,袁紹順著他的喊聲看過去,卻見一隊殘兵敗將,正緩緩的向著己方的方向行進而來。

  為首的將領,乃是袁譚的心腹將領汪昭,他一身爛甲,滿面蒼白,看模樣就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少時,待一行人馬來到了大寨,汪昭首先下馬,對著袁紹做了長長的一揖。

  袁紹輕道:“我兒顯思何在?”

  汪昭引著袁紹來到一輛馬車旁邊,卻見袁譚躺在上面,身上罩著毯,面色極度慘白。

  袁紹伸手將袁譚身上的毯子掀開,卻看見袁譚下的身體,白布處的鮮血依舊清晰未干,鮮血在布下,有些滲了出來。

  雖然傷口用布蓋著,但袁紹乃是久經沙場之人,自然能夠看得出袁譚這身上的刀傷、箭傷等都比較嚴重,這也就是袁譚自幼好武藝,且常年軍旅,身體壯碩,方能存活至今,若是換成別人,或許早就完了。

  袁紹長嘆口氣,對袁譚道:“顯思,是為父的不是,讓你受苦了。”

  袁譚雖然躺在車上,但心中卻是在大罵陶商。

  那混蛋下手真黑,自己身上分明一點傷沒有,但為了博得袁紹的信任,居然讓裴氏兄弟真刀真槍的往自己身上招呼,愣生生的把自己禍害成了這幅模樣。

  “父親,孩兒對不起你…孩兒沒有守住自己的營寨,給父親丟人了。”

  袁紹輕輕的搖了搖頭,嘆道:“都是為父的錯,與你何干啊…唉,讓你受了這么大的委屈,為父實心不忍也。”

  就在父子倆對話的時候,袁紹的一眾手下和袁尚等人也來到了近前。

  卻聽袁紹繼續道:“你受了如此重的傷,留在這大寨無甚益處,不如且回鄴城好生調養,待傷好了之后,再做決斷。”

  一聽這話,袁尚頓時傻了。

  讓他回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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