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了一同去看馬的時日之后,晚上,甄家人,陶氏人,假匈奴幾方的人馬就各自早早的睡下了,只等明日早上便按照約定出發,大家心中各自有事,只等著第二天亮出底牌。
而陶商早已經派人飛馬去通知臨淄城的郭嘉,將這邊的情況吩咐給他,他和郭嘉極有默契,他相信以郭嘉的智慧,一定會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因此,陶商這一個晚上倒是睡的很踏實。
可相對于陶商的無憂無慮,卻有一個人心中很是難受,那個人就是甄宓。
甄家小姐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幾乎是半宿未眠。
她的心中卷起的是驚濤駭浪,和深深的自責。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甄宓能夠看的出來,也能夠感覺的出來,陶商是一個好人,雖然好的不是那么純粹,但和袁紹那些為了個人利益,可以隨意犧牲旁人的來相比,陶商的情操要遠遠高尚的多。
甄家商鋪不說遍布天下,但各州各郡至少都有一些屬于他們的產業,這些年來,對于甄家來說,出了本家河北冀州之外,東南陶商治下轄的錢最好賺,資源最豐富,民生最富裕,百姓最是安居樂業。
這些不是從旁人口中風言風語的傳過來的,而是甄家下屬的在東南境內的商鋪負責人,包括甄宓每年整理賬務盈虧時總結出來的。
“唉”
想到這的時候,甄宓翻身起床,來到桌案旁邊,在漆黑的屋中點亮油燈,呆呆的望著那盞燈出神。
點亮的燈光下,映照的是陶商前一日教給甄宓新記賬方法的簡牘,那規規矩矩的表格看在甄宓眼中,一幕幕仿佛歷歷在目。
甄宓咬緊了嘴唇,最終下定了決心。
她穿戴好了衣服,猶豫不決的走出了房間。
少時,便見她來到了陶商所在的院落之外,方想踏步進去,但剛剛邁步,腳下又多少有些猶豫了。
就在甄宓躊躇不決的時候,猛然間,一個聲音驟然從旁邊響起,將他嚇了一大跳。
“誰?”
甄宓急忙轉頭看去,卻見阿飛不知何時閃到了自己的背后,一臉戒備的盯著自己。
不過當阿飛看清是甄宓之后,先是一愣,接著收起兇狠的表情,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甄姑娘啊。”
甄宓捂著自己的胸口,驚詫道:“嚇死我了…你、你是?”
“哦,甄姑娘對我沒印象,我乃是陶丞…陶先生手下的護院。”
“護院?”甄宓疑惑的上下打量著他:“你一個護院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嚇唬人為甚?”
“姑娘誤會,在下只是在保護先生的安全,值夜而已。”
甄宓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道:“那勞煩你去通稟一下你家先生,我有要事想要見他,非常重要,勞煩他…”
阿飛哈哈一笑,擺手道:“甄小姐不用那么客氣,你跟我家先生都是一家人,還哪那么多勞不勞煩的。”
甄宓聞言一愣:“我跟你家先生…什么時候成一家人了?”
阿飛碎嘴皮子的毛病又犯了:“你都被我家先生上手了,成了他的女人,這不是一家人是什么?”
甄宓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
少時,陶商被阿飛喚醒,睡眼蒙松的來到偏廳,和甄宓一同入座,打著哈欠道:“甄小姐大半夜的不睡覺?找陶某有什么…”
話還沒等說完,陶商突然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
甄宓看著她的眼神極為幽怨,隱隱中透漏著一股天大的委屈之情,那表情…應該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被陶商毀了清白一樣。
“我、我最近好像沒問你借錢吧?是不是?借了嗎?”陶商疑惑的出言詢問甄宓。
他心里真有點不托底。
甄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適才阿飛對她說的話憋在心里。
這個浪子,當面一套背后一套,背著自己在外面說自己是他的女人,當面就不敢承認了!
甄宓甩了甩頭,突然道:“陶先生從東南而來,又是丞相的同宗族人,聽聞東南富庶,大漢百姓爭相往南邊遷移,敢問因何如此?”
陶商沒想到甄宓大半夜的,跑到自己身邊原來是問這個?
他一邊疑惑的看著甄宓,一邊道:“主要是自打太平公子執掌東南后,歷經改革,發展經濟,重修律法,養民重傷,屯田治策,方才今日之成效。”
甄宓聞言點了點頭,道:“先生是丞相的親戚,敢問先生,覺得丞相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好耶,惡耶?”
陶商聞言不由苦笑:“好談不上,但也不是特別壞的人…丞相也是人,有他的親人,有他的敵人,有他的理想,有他必須要做的事,也有他必須要堅持的原則和底線。”
說到這,陶商突然認真的看向甄宓,認真道:“至少,他絕對不是毫無理由,就去害不是他敵人的人的性命。”
甄宓面對這陶商認真的眼神,突然流淚了。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曉了?”
陶商微笑道:“我雖然早就知道,但卻一直沒有戳穿你,就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善良的人,這事情的背后,一定多少還有些隱憂,所以我一直等著姑娘你來主動和我說實話。”
說到這,陶商淡淡道:“人誰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甄宓輕輕的擦了擦淚痕,低聲道:“小女子明白…我今夜來此,也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說罷,但見她盈盈起身,請安施禮:“民女甄宓,見過丞相。”
“坐吧。”陶商揮了揮手,道:“你是女子,又是一介白身的商賈,為何要摻和到袁紹和我的斗爭之中來?”
甄宓一邊抽噎,一邊將事情說了。
其實原因很簡單粗暴,甄儼死后,甄家的家主,便是甄宓之兄甄堯,可如今甄家這主要的男丁被袁紹調到身邊任職,用以作為人質。
雖然袁紹沒把話點的那么透,但甄宓也不傻,自然知道袁紹真正的用意。
一面是親生兄長的性命,一面是讓自己去害一個從未謀面的人,甄宓這一段時間的良心受到的煎熬,旁人著實想象不到。
畢竟,她也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而已。
陶商長嘆口氣,道:“對于我來說,你有罪,但你沒有錯。”
甄宓擦了擦紅紅的眼睛,點了點頭。
“姑娘,你今日跟我把實話說了,那日后袁紹找你算賬?你又該怎么辦?”
甄宓慘淡一笑,道:“日后之事日后再說,終歸小女子現在的良心過得去了…有些事是天注定,不可強求,袁公若是要怪罪,那便由小女子一力承擔便是,至少…”
說到這,甄宓頓了一頓,道:“至少,小女子沒有害人。”
陶商眨眼看了她好一會,突然笑了。
“就沖你剛才這句話,你放心,這件事我幫你,讓你甄家這一次有驚無險,這也算是你這份坦誠和善心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