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商蹲在地上,將那匹馬的后右蹄抬起來,赫然發現它的那只不敢落地的腳掌已經被磨的出了血,馬蹄上的角質層很明顯薄了很大一層。
將馬蹄輕輕的放下,陶商走到馬匹旁邊,輕輕的捋順著它的鬃毛,馬匹轉過頭,鼻腔中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似是在向陶商哭訴自己命運的不濟。
“韓從事,看這戰馬,還頗是雄壯威武,不過是蹄磨薄了而已,怎么就不能用了?”
韓浩搖了搖頭,道:“戰馬本就是極其貴重之軍資,若是還能繼續騎乘,在下焉會如此浪費…只是馬蹄磨薄,若是在兩軍交鋒之際,極有可能會馬失前蹄,亦或是失去奔馳之力,難以久持,故不得以而棄之,實非吾愿也。”
陶商一邊摸著那匹馬的鬃毛一邊道:“陶某倒是有一樣東西可解此弊端,韓從事不妨試上一試?”
“陶公子有辦法?”韓浩聞言,眼睛頓時亮了。
“勞煩韓從事給我預備筆墨。”
馬蹄鐵的原理非常簡單,按照蹄子的形狀,用最普通的鐵打造一個半月牙形狀的鐵具,配上幾個不用特別長的短釘,便可以大功告成。
白波谷內有鐵匠,得到指令后便立刻施工,傍晚之時便將陶商所要求的馬蹄鐵打造了出來。
為那匹右蹄受傷的馬安裝上了馬蹄鐵之后,剛開始馬兒似是感覺有點不太習慣,在場地上,一點一點的挪動著,似乎在試驗著這四只新鞋的大小和舒適度。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戰馬似乎也感覺到了穿上“新鞋”的用處和新奇感,慢慢在原地開始加速…過了一會之后就變成一路小跑了,最后變成了大跳。
“陶公子,這…這是個什么物件?”韓浩看著那匹戰馬在場中馳騁,聲調都有些哆嗦了,此等器具看似簡單,但對于擁有騎兵的軍隊來說,無疑是一項可以大幅度降低戰馬損失的革命性突破。
這位陶公子,居然在談笑間就改變了漢軍發展的軌跡。
陶商笑著道:“這叫做馬蹄鐵,是我閑的沒事時琢磨出來的,本想等回到徐州之后,在大肆普及,沒想到先讓韓從事看到了端倪,你可千萬不要給我聲張出去。”
韓浩驚喜的轉頭望向陶商,額首道:“公子真乃高才,戰馬蹄掌,磨損巨大,我大漢各州郡府,每年因馬蹄磨損而裁撤的良駒,幾乎達到了兩成以上…可若是安了這馬蹄鐵,便可將馬蹄保護,而戰馬只需每年定期更換馬蹄鐵便可,如此,則可用戰馬便能大大增加,軍費亦是大大削減…”
韓浩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忽青忽白,陶商都有點害怕他因為激動而犯心臟病。
“韓從事不必如此驚奇,區區一塊馬蹄鐵而已,對于陶某來說是手到擒來,其實陶某還有很多辦法可以強兵富民,只是時機未至,不便拿出來顯擺…韓從事若是有興趣,不妨隨我到徐州見識一下?”
韓浩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
“陶公子,你這是在引誘在下嗎?”
陶商笑的陽光燦爛,重重的搖頭:“引誘這個詞用的不好…韓從事,陶某現在是在赤裸裸的勾引你啊,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韓浩深深的吸了口氣,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作答。
摸著良心講,韓浩雖然在王匡麾下任從事,王匡對自己亦是頗多重要,甚至連最精銳的泰山兵都交給自己統領,但對于戰爭這一塊,王匡并不是非常的感興趣,他最感興趣的還是內政農桑。
韓浩不能否認陶商做事有點碎節操,單從裝成白波軍打劫世家的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一二。
但韓浩更不能否認的是,陶商在治政和發展經濟上確實有著他人無法比擬的獨特眼光與創新。
今日的馬蹄鐵只是其一,陶商前幾日還與韓浩討論過軍屯和民屯的事,令韓浩大有遇到知音之感。
自黃巾之亂以后,務農的人口大量流失,荒蕪土地在各州郡比比皆是,而又值諸侯各自為政的時期,糧草的取得在一定程度幾乎能左右一方勢力的命脈。
就好比這次河內征討白波,若不是陶商最后想辦法逼四大家族支持軍方,三方諸侯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補給來打贏這場戰爭,只能干瞪眼。
軍閥不是賊寇,不能什么事都要靠搶,該講理的時候就得講理,當然了,如果理實在是講不通了,那還是得動拳頭。
在所管之轄地,招募流民亦戰亦屯,開墾土地,解決當前經濟極度不穩定的短期糧食危機,這是韓浩一直在腦中構建的方案,只是因為想法尚未成型,且時機還不夠成熟因此就沒有跟王匡說…
韓浩自認為自己的這個想法不會沒有別人想到,但卻萬萬想不到與自己能夠有如此默契想法的人,居然是這位不怎么君子的徐州陶公子…
他一開始還以為陶商真的只會搶呢。
“陶公子的厚意在下心領了。”
雖然與王匡相比,陶商肚子里藏著的東西更加令韓浩感到好奇,但古代諸侯之間畢竟不比后世開公司辦企業,隨意的從一家跳槽到另一家,是很容易被人戳脊梁骨的。
“公子對在下如此看重,浩心中甚是感激,只是王府君畢竟對在下有提攜之恩,隨隨便便的就跟公子走,別說浩心中有遺憾,只怕王府君也不會樂意。”
“不樂意就揍到他樂意,這樣行不?”陶商試探著幫韓浩想辦法。
韓浩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了一層細蒙蒙的汗珠,一邊擦拭一邊搖頭:“陶公子…莫鬧。”
“哎。”
眼看著韓浩可憐巴巴的樣子,陶商心中也知道了他的難處,惋惜的道:“不能與韓從事共事,實在是陶某畢生的遺憾,雖然很舍不得…但韓從事忠心侍主的理由實在令人無法多言,陶某想不放棄,只怕也是不行的了…”
韓浩低頭看了看被陶商緊緊攥在手中的衣袖,怎么拽了拽不出來。
“公子這表現…可不像是要放棄的樣子啊。”韓浩頭上又流汗了。
陶商終究還是沒能靠自己的魅力說服韓浩加入徐州軍的陣營。
不過他終歸還是受降了十一萬的白波軍,也算是一個不小的收獲,就算是寥做彌補吧。
眼看著在谷內的修整時日以長,兵馬整備與白波軍的編制工作已經做的差不多了。
可王匡卻像是丟了一樣,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雖然知道就這么不打招呼離開對主人家有些不敬,但陶商確實沒有足夠的時間繼續在這里耽誤下去,從河內世家那里劫來的物資是有限的,若是再不迅速回返徐州,再待下去便是坐吃山空。
是時候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