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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為夫求幕職

  兩人邊走邊交談,不一會兒就把軍府后苑繞了個遍,高岳隨即就對韓愈說,午中本道不回樓院官舍,就在這里食堂與同僚們會食,退之你也別走,伴本道一起,“你妻子由阿霓,不,賤內招待。待到明日你回江都縣廨去,準備下打畫經界的事宜,畢竟也不能全靠咱們軍府巡院。”

  韓愈急忙領受下來。

  然后高岳就問他,你阿嫂他們都到江都來了?

  提到韓愈的寡嫂,這位頓時很敬重地回答高岳,來了,先從宣州至京口,而后過的瓜洲渡。

  “好的,盡心侍奉你阿嫂。”

  這時,節度使官舍正寢室內,薛濤坐在面床幾上,眼眶紅通通的,手里攥著塊錦帕,不斷地擦著淚。

  芝蕙騎著小驢,又出去看揚州城的營利生意去了。

  止有崔云韶、崔云和姊妹倆在家,看到薛濤哭個不停,云韶感到心痛,就和她攀談交流起來,云和在旁側靜聽。

  本來薛濤是和丈夫一道,到城里來作客的,可見了云韶,便忍不住:

  這婚后的生活,還是大出她的意料。

  “你都不曉得,他們韓家有多少人......衛國公平定蔡州坐鎮淮南東西,連帶宣州也安逸下來,退之他又受衛國公恩惠,能到這江都縣為縣令,每月俸料有兩萬五千錢,也算是好......可自前月起,他家在宣州的人口,成群結隊來依退之......三位寡嫂,有兩位還是堂的,還有兄弟侄甥,大大小小,合計有三十六口......這俸料錢如何夠使?月末,我是看罐無鹽,看缸無米,看箱無錢,看筐無布,馬上入冬,退之還有數位侄兒侄女連褲子都沒有,還得要靠我張羅......而今退之又和淮南的名士書信往來,遇到有匱乏的他還喜歡救濟,實在是受不了。”

  云韶很溫和地將薛濤攬在肩膀上,便說:“莫傷心,當初卿卿起家為官,俸料錢才六貫......那時長安城物價還騰貴,一批絹布要賣到三五貫呢!”

  “那阿姊你是如何熬過來的?”薛濤就問。

  云韶努力回憶了下,說那時阿父每月還給我五十貫脂粉錢,又有芝蕙細心打理,所以勉強熬過來了。

  結果薛濤聽后,哭得更傷心了。

  在旁的云和心中嘆氣——薛濤先前雖則喪父,孤身一人,可好在于興元府有個差事做,每月能拿不少俸料,生活是綽綽有余,每逢佳節時分阿姊還有慷慨贈予,現在她嫁給韓愈,也等于嫁給了老韓家,面對如此多生計上的瑣碎事務,一時半會哪能適應得來?由此悲觀失望,也是情理之中的。

  云和向來是快言快語的,“韓氏在宣城不是有田莊的嗎?”

  “田莊有什么用......他家全是婦孺,哪里能經營得好,現在又聽說退之當上縣令了,索性把田莊都拋廢,只想著來江都縣依退之。”

  這時云和皺起眉梢,對薛濤正色說:“他韓四郎居宅沒提過要貪瀆的事?”

  薛濤趕緊辯解,他夫君千不好萬不好,可是這方面他是絕對不會做的。

  “那就好,讓姊夫在會府(幕府、軍府別稱)里給韓四郎再謀個推官的職務,每月可加三十貫俸料。”云和很果斷。

  薛濤其實哭,也是想走這崔家姊妹路線,讓高岳知曉,從而給韓愈多謀個兼職,朝廷的縣令兼軍府的推官,也確實是正常操作,能讓一個月的俸錢翻一番有余。

  唉,為了這個家,她也豁出面皮了。

  但薛濤還沒來得及道謝,云和又說:“不過這推官可不好當,軍府內啥事都得去做,不單單是推勾獄訟,還得掌書奏、奉使出行在外,甚至還得管香火事(宗教事務),及協辦州郡事,最為繁雜。”總而言之,這軍府推官便是萬金油,“韓四郎應該是討厭幕職的吧,洪度你得問清楚他的想法。”

  “我有辦法應付退之。”薛濤很有信心。

  三個女人又細細說了會知心話,然后云韶說要去廚院張羅飯食,招待薛濤。

  然后云和與薛濤立在回廊處,繼續相談。

  云和這時則給薛濤指出更多的生財道路:“韓四郎最近可寫文?”

  “寫倒是寫的,不過多是些駁雜游戲的文章,當縣令時還經常和些市井人打交道,以他們為題寫文。”

  “叫他撰墓志文,賺取潤筆。”

  “不可,撰寫墓志文的大多是官宦顯達,否則潤筆錢太少,而這群人也只找高品的大手筆,退之現在官秩還遠遠達不到要求。”

  云和心想薛濤說的也是,然后她一對妙目就盯住薛濤,趁阿姊不在時便問她,“洪度,你是不是寫過姊夫與韋劍南(皋)和鄭連帥(絪)的文章?”

  一聽這,薛濤急忙捂住小巧的鼻子,努力不讓血流出來,又在云和目光的逼視下驚悚非常,只能囁喏得和蚊蟲般,“不過是游戲之作,游戲之作......”

  “你以后虛擬假托人物,寫這類文章,我讓芝蕙代收,再交給彩鸞阿師正筆刻印,每千字支給你十文錢,如是你撰一五千字的長編,便是五十錢,付梓刊印一千卷,便是五十貫,足夠補貼家計了。”

  這會兒,薛濤才看到庭院內,梳著丸子頭的吳彩鸞在用拂塵,和跳來跳去的糖霜畢羅是廝打玩耍得塵土飛揚,這位暫且還未回鄉。

  “那我便試試好了......要是賣不足一千卷的話......”

  “無妨,如有虧欠,只在我身上。如有盈利,我也有分潤。再者你寫三篇正常的變文、傳奇,再夾一篇充當利市則可。”崔云和很認真地答復道,然后她又很嚴肅地手指著薛濤,警告說不允許再寫我姊夫、韋皋還有鄭絪,彩鸞阿師那里變文可多了,你去哪里汲取靈感。

  薛濤只顧頷首......

  此刻,在軍府的廊下會食時,韓愈和高岳則交談著男人間的話題,韓愈哪里有家計上的苦惱?他只顧對高岳說,自己在淮南揚州雖只有短短兩三月,但已靠文章結識了兩位志同道合的好友,一個是湖州人名曰孟郊,一個則是和州人名曰張籍。

  高岳微笑著擱下食箸,問這兩位友人,是如何與退之你“志同道合”的?

  “孟東野孤僻,和我性格相投;張文昌排佛老之學,和我道類似。”

  “那這兩位還都沒考中進士吧?”

  韓愈一聽高岳問這個,就即刻說沒有沒有,希望衛公能成為他們的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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