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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麟德切糕宴

  當事人門下侍郎班宏默不作聲。

  因徐粲確實有貪贓的行為,他不好強行發聲包庇。

  可高岳就是來攪局的,他可不管那么多,便上前開口就說:“徐粲如有貪贓的嫌疑,交付御史臺理所當然,杜亞交淮南旌節也可,然則杜亞乃元老宿臣,須得妥善安置才可。”

  皇帝表示同意,高岳就趁機說,杜亞的職位和身份,調為河南尹正好適合。

  竇參在心中想,只要能叫這位讓出淮南來,為河南尹也未嘗不......

  “陛下,揚子巡院乃江淮漕運鹽鐵的首要大院,東南賦稅、鹽利皆在此地集散,雖竇中郎先前推行差綱法,自揚子江、淮水、汴水等各河段漕運船只,都改由沿途的方鎮州郡承擔,然而揚子巡院依舊是江淮轉運使的駐地所在,調集船只、緝拿私鹽的職能重要不減當年,臣岳認為巡院的知院官需謹慎擇選,而新任淮南節度使更需肱骨重臣前去。”高岳接下來說的,和竇參相差不大。

  畢竟揚子巡院,是處在淮南鎮的范圍內的,兩者聯系十分緊密。

  竇參還未來得及發話,高岳又搶先一步,“此任非圣主老舅,陜虢觀察使吳湊不可為也。”

  一下子在殿內,淮南節度使是該讓竇覦去,還是吳湊去?這個選擇擺在了皇帝的面前。

  竇參臉色漲得通紅,沒想到高岳居然推出了皇帝的舅爺爺來!

  “竇中郎,依你之見,朕老舅可否勝任淮南方鎮之職?”繩床上的皇帝,又貼心地將選擇權推到了竇參身上。

  竇參支支吾吾,他可沒那個膽量公開說皇帝老舅不行。何況吳湊之前就當過福建觀察使,在地方上已有施政的經驗。

  這時賈耽、董晉、班宏都附和贊同了高岳的意見。

  最終皇帝敲定,淮南節度使讓吳湊去做,而杜亞至東都為河南尹,陜虢觀察使則交給竇覦。

  至于知揚子巡院兼江淮轉運使的位子,裴延齡也沒去成——高岳、班宏極力反對,說裴延齡從來都沒有處理財務的經驗,于是班宏提出自己的人選——戶部倉部郎中兼判度支案的蘇弁。

  “蘇弁為人寬簡,確實是合宜的人選。”賈耽和董晉也都表示贊同。

  不!竇參在心中急速吶喊說,眾所周知蘇弁是班宏下面的人,要是讓蘇弁當上江淮轉運使的話,那自己可就雙敗了!

  竇參心想,也顧不上替小裴學士說項了,但想到自己還有個人選,那便是時任代北雁門水運使的張滂,便開口又要舉薦張滂。

  然則高岳卻也開口,西北營田水運副使王紹,精干勤恪,臣舉薦其為江淮轉運使,掌揚子、白沙等巡院。

  這下竇參氣得要發狂,眼睛充血,瞪著手奉象笏表情淡然的高岳,心想“你個啖狗腸奴食狗矢的混蛋,早知道當初你在東市當街殺回紇那案子時,就該趁機把你給弄死掉!”

  這下,繩床上的皇帝居然哈哈笑起來,說你們啊,都是大臣執政,卻只會推舉你們自己陣營里的人選,有點讓朕失望。

  “臣有罪。”這下竇參、班宏和高岳才齊齊說到,表示請皇帝來裁決。

  皇帝也不傻,他同樣不愿意讓任何一方坐大,即搞了平衡術:以張滂為戶部侍郎、江淮轉運使兼鹽鐵使,與御史臺巡行人員一道赴揚子巡院,調查徐粲的貪贓事(滿足竇參的心愿);蘇弁依舊為倉部郎中判度支案,但同樣被委任為“炮銃鑄造使”,協助高岳至慶州設立炮局和銃局(滿足了班宏的心愿);而張滂的代北水運使,由西北營田副使王紹兼任,也即是說王紹實則負責西北、河東、渭北、夏綏銀等數個地區的軍資供應(這又滿足了高岳的心愿)。

  對皇帝來說,滿足竇參即可保障東南;而滿足班宏則可穩定西北、山南;至于滿足高岳,那更不用說,便能早日平定黨項。

  這次問對,實則是把各位執政大臣的“利益范圍”又分割了番。

  可實際上竇參也好,高岳、班宏也罷,他們對分多大份額的餅不感興趣,而只想掌握切餅的刀。

  出閣后,班宏即和竇參爆發激烈的爭吵。

  班宏逼迫竇參說話算話,趕緊把三司的權力統統交還給自己。

  而竇參則百般抵賴,說一年的期限還未到。

  接下來班宏又說:“代北水運使張滂剛戾難制,不可去揚子巡院調查徐粲,不然鑄成冤案可就后悔莫及。”

  竇參則說,世人都曉得檢校御史中丞徐粲乃是你的門下,莫非班門郎要徇私耶?

  兩人互不相容,不歡而散。

  很快重陽節到了,高岳硬著頭皮,在白晝入麟德殿,參加了皇帝的招待宴會。

  等到入了帷幕后坐定,高岳才看到這個宴會的規模很小,或者說白了,賜宴的對象就只有他一位而已。

  可席位上卻坐著義陽、德陽等公主,待到皇帝坐定后,一群中官和宋若華、宋若昭兩位女學士,及些許妃嬪便坐在更外圍的席位。

  看看義陽望著自己的神情,又看看皇帝,高岳覺得后脖子里有些冒冷汗。

  幾位中官將餐盤奉在高岳面前的餐幾上,高岳看到,盤子里擺著一枚紅酪糕點,很雅致精美。

  “吃糕。”皇帝低沉的聲音傳來,然后高岳抬眼瞧見,皇帝舉起切肉的匕首,有些用力地在自己盤子里切割著,還說“切糕”不休。

  糕,高......

  宴席帷幕的四面,閃爍著中官和槐林儀仗兵的身影,他們的佩刀影子拖得長長的。

  要知道皇帝李適這人最喜猜忌,現在皇都巡城司的探子密布京畿,專門監察大臣家,鬧得人們根本不敢舉辦宴會,只能私下秘密會晤,這次重陽節前皇帝軟硬兼施,非要我到麟德殿來,莫非是知曉了我和靈虛公主李萱淑私通事?

  “該不會先以‘吃糕’、‘切糕’為令,讓外面的甲士將我捕拿,再下密室審訊,然后秘密處決,對外說我在宴會時暴斃而亡!”高岳當即驚恐萬分,“那萱淑呢,為什么不在此賜宴上?要知道義陽、德陽都來了啊,會不會萱淑已被別拘他處,把事情全都交待,莫非這次真的要,要身敗名裂了......萱淑,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啊,最終卻是和你死在一處的。”高岳心理活動異常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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