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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浮鐸鞘劍

  ————武元衡《出塞作》

  通過鄭絪的介紹,高岳才恍然大悟。

  原來矮小的滇馬,多是南詔東部養的馬,體型較小,通常也不喂養,而是野放散養,多用于托運貨物輜重罷了。

  可洱海以西的雪原地帶,也即是在南詔發跡的越賧川、蒙舍川地區,更盛產駿馬。

  高岳一聽就來了興趣,就問鄭絪這越賧馬如何養。

  結果鄭絪說,這馬一歲后用紐莎草做成籠頭牽著,三年內就給它喂清粥米汁,而后到五歲后開始再喂養精飼料,七歲方成,可日行千里,沖鋒陷陣。

  “越賧馬,以青色和白色毛發最佳,其中青色別名‘越賧驄’,白色則名‘大厘雪’。”鄭絪拍著南詔送來的駿馬鬃毛,如此說道。

  高岳心中嘀咕,這越賧馬的成本可真是昂貴,后來又聽說整個南詔王室花費巨資也就養了五百匹而已,原本的興趣就歇了:“還是讓羌、沙陀和吐谷渾在鳳翔、涇原、鹽州那里牧馬,更能滿足軍隊需求,這越賧馬也只能當奢侈品,送人也好,給將帥使用也行,廣大騎兵是用不起了。”

  可高岳還是接受了大厘雪,而韋皋則收下越賧驄,給皇帝留了幾匹相對平平的駿馬。

  和駿馬一起獻上來的,還有南詔特產“統備馬甲”,就是戰馬披掛的馬鎧,細分為雞脖甲(馬脖)、門簾甲(馬面頰)、“前襠甲”和“后襠甲”,皆用精鍛甲片,可照毛發,用堅韌絲線串綴而成,“這種統備馬甲是什么人鍛造出來的?”按照慣理,高岳更關心器物的制造者,而不是器物本身。

  進貢的南詔使臣便畢恭畢敬地說:“麗水(今麗江)的磨些蠻,尤其擅長鍛造刀劍、馬甲。”

  “你家的詔可有磨些蠻工匠?”高岳迫不及待地詢問。

  使臣回答說有的,我家的詔擁有無數奴隸,有的為他種田,有的為他放牧,有的為他淘鹽,還有的為他打造武器,光是磨些蠻的甲匠和刀劍匠就不下三百。

  說完,南詔使臣很驕傲地將三把鋒利的兵器端出來,說這是我家詔出于友誼,特意饋贈給唐家的禮物。

  “此乃何物?”高岳和韋皋都十分訝異。

  單見這武器,形狀如戟戈的殘刃,以犀角為劍柄,柄處飾有黃金碧玉,裝以金穹鐵簜,鋒刃呈沉沉的青黑色,可握在手中卻十分輕巧,完美和人的肌肉節奏妥帖起來。

  韋皋揮動這刀不似刀,劍不似劍的武器,輕輕一擬,南詔方才獻來的統備馬甲,居然在鏗鏘聲里,被輕巧劈開!

  這下連韋皋都愣住了。

  “這就是磨些蠻鍛造出來的鐸鞘。”鄭絪介紹說。

  這種鐸鞘,使用麗水打造,反復鍛冶,而后插在高山泥土當中,在旁側挖出孔穴通風,每月用馬血祭之,乃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當世最好的鐸鞘,共有七把,即天降、祿娑摩求、鐸茸、鐸摩那、同鐸、朱笴、云浮。我詔隨身所佩的,正是天降鐸鞘,分為左右。這里是同鐸、朱笴、云浮三把,贈予唐家。”

  “同鐸、朱笴、云浮,這三把優劣如何?”韋皋問到。

  使臣說,朱笴、云浮為好,同鐸稍次,但都是不實出的兵器。

  然后韋皋收下了朱笴劍,高岳喜歡“云浮”這個名字,便接下云浮劍,至于稍次的同鐸,便裝入到函中,留給皇帝去了。

  駿馬、馬鎧和鐸鞘都看過了,該勒留的也勒留了,其后的一些金盞、銀瓶、筒布等倒沒有什么讓人驚奇處,高岳和韋皋也就懶得探究下去。

  而后韋皋就抽出三百騎兵來,護送南詔的最尊貴使者,二詔即異牟尋的弟弟湊羅棟,帶著這些貢品,浩浩蕩蕩地往長安城而去。

  在班師前,定武軍和奉義軍的一股騎兵,自昆明城進發,忽然往西渡過瀘水,奇襲了數個磨些蠻部落,抓了百多男女,統統塞到檻車當中,“送去蜀都、興元,為軍隊鍛劍造甲。”

  此外韋皋安頓了降服的西蕃人,任命馬定德為“巂州群牧使”,負責統帥他們,駐屯在蘇祁縣,又任命麾下大將武導為臺登城軍使、巂州刺史,帶兩千戍卒鎮守臺登城,營建對南詔的榷場,每年的三月至五月,十月至于十二月開放貿易。

  韋皋還遣送使者去東川,請杜黃裳同樣在戎州開設榷場,沿石門路和南詔貿易。

  至于黎州,依舊讓東蠻三部耕作,唐兵駐屯幾座要害軍城,一旦有警,驅使降蕃和東蠻作戰即可,韋皋自可領大軍為后備,如此可減省四千戍卒,每年節約軍費近十萬貫。

  貿易的大宗是什么?

  一是鹽,二是綿羊。

  南詔境內多有鹽池、鹽泉或鹽井,且質量很高,價錢也不昂貴。更加上韋皋這次攻取的巂州昆明城,擁有座大鹽湖,只要開通邊境貿易,再加上西川、興元、東川自己的鹽井所出,按照高岳的測算,不出兩三年即可滿足三川自需,其后還可有富余銷往山南東道、荊南、鄂岳等地,在此地足以和江淮、淄青的海鹽相爭衡。

  “我們尊皇攘夷的西南聯盟,靠南詔和三川鹽,就能與關東的海鹽打個平手,如再加上一個方鎮的鹽,甚至還能取得壓倒性優勢。”帳幕內密談中,高岳信心滿滿地對韋皋說。

  “哪個方鎮?”

  “嶺南。”高岳微笑著回答。

  在那里的杜佑,這兩年不但蔗糖(煞割務)產業是風生水起,也開始大煮海鹽(平盧軍靠海,浙東靠海,我廣州難道就不靠了嗎),很快就能成為整個國家新興崛起的鹽源地。

  至于綿羊,南詔養殖量驚人,且還懂得如何把剪下來的羊毛制造成“毳衣”,這種衣服類似于現在的羊毛衣,遠比北地的羊毛織物輕盈細膩,直接可系在身上,十分溫暖。

  “馬上除去棉花監司外,還要設立羊毳監司。”高岳很肯定地說。

  至于監司內的勞動力,除去射士家庭外,那主要還得是奴隸。

  奴隸的數量看來還是不足,下次戰爭所獲,就不能再販賣給私人家了,應優先配于羊毳監司才是。

  “城武,這次打臺登城我是客軍,馬上去祁山你得當客軍。”把一切談妥后,高岳明確對韋皋提出請求,言下之意他很快要出河池城,重點攻略祁山。

  這既是此次戰爭的一波余韻,也是下場攻勢的前哨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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