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慶州城內,高岳并非離開,他會同刺史論惟明、神策決勝軍使高崇文,及御營都統監軍使譚知重,及定武軍監軍使西門粲等重要人物,開始討論戰后處置事宜。
此次征剿作戰,高岳斬黨項叛黨一萬一千有余,當然就首級而言,是無差別的,另外捕虜黨項男女先后達七萬之多,除少部分分賜給立功的僚佐軍將為家奴,其他幾乎全然當作東山奴販賣出去,或配給回鳳翔和興元為奴。
整個慶州東山黨項,幾同覆滅。
原本權德輿主動要求為高岳做碑文歌功頌德,但權現在還只是進士出身,尚未有授官,故而高岳讓進奏院和在京的判官韋平出面,替權德輿奏請為八品太常寺協律郎及鳳翔府推官,很快權德輿青衫加身,便心安理得地替高岳撰寫《御史大夫高岳平東山黨羌碑》,在里面極力吹捧高岳等人的武勛,稱“大夫典掌虎旅以來,自南而進,凡戰十七,斬首一萬有奇,降叛羌七萬二千,破叛羌柵二十三、砦八、鎮四、縣城二......”待到高岳入方渠后,“以皇帝命赦羌人,慶陽南北皆平,朝廷大饗賚功......”且說:“至此一戰,皇唐光威復照大河之曲、朔方之山,東山黨羌不敢復逞兇殘,白于山南為之一空。”
權德輿撰寫完碑文后,高岳下令,將御營右軍也即是義寧、定武兩軍參戰隨征的幕僚、將官,及參戰的高崇文、吳獻甫、論惟明所部軍將的頭銜名字全都刻在其上,而后立在方渠城外的大道邊,過往人無不可見。
不久,皇帝的冊令傳到慶州。
冊令褒獎高岳“為時成材,抱厥沉斷,儒而有勇,虎步京北”,此次出征“掩鬼神而用奇,越峻嶺以制勝”,朕決定正拜高岳為御史大夫,加實封七百戶,并前封共為一千四百戶,加爵為淇縣侯,勛官為柱國,賜高岳妻子為縣侯夫人,蔭高岳長子(高竟)為七品官階,其麾下各將,各有擢升遷資云云。
隨后皇帝便又讓攜帶冊書的中官帶話,授予高岳慶州方面的“安存處置”權力,論惟明、吳獻甫、高崇文等,必須聽從高岳的安排,有任何想法,“與都統監軍使譚知重協商,有不決處,即直接使驛卒發書,由京中進奏院呈于朕面前處分。”
在冊書附帶的別紙里,是皇帝親手寫的內容,內里噓寒問暖,詢問高岳在慶州征戰前線,吃的如何,睡得如何,瘦了沒有?大有朕不知道該如何疼你的感覺。
高岳在報捷的露布上也附上別紙,詳細講述方渠攻城戰的經過,把立功的將士奮戰情狀也詳詳細細描繪出來,并稱臣身體康健,馬上迫不及待就要再度入京,領受陛下新的機宜。
慶州方面的戰后規劃,高岳也在別紙當中提了一套方案。
他稱慶州襟帶鹽州、京畿門戶、渭北,以往虜騎入寇,多由此處馬嶺河犯邠寧之地,直叩宮闕,后又為東山黨羌盤踞,西蕃一攻鹽州,叛羌群起響應,實乃心腹之患。臣認為,慶州在漢時本為良家子輩出的北地郡,而今卻是黨羌聚嘯出沒之所,為此后的長治久安,非得變更政策不可。
由是高岳建議,在慶州芳池、華池和洛源三地,設立羌屯,以殺牛、白馬、樹黟三個親朝廷的蕃落耕殖,高岳特別提出,朝廷度支司可按照軍屯標準,給此三蕃落撥給蕎麥、小麥、蕓薹和棉花種籽,并將俘虜自叛羌蕃落的牛羊,分給他們部分,讓他們“立桑田之業”。因高岳認為,先前黨項之所以桀驁不馴,除去環境因素外,最主要還是只會放牧牛馬,不懂耕田,而一旦有了耕田之業,心才會恒定下來,便易于治理。
另外高岳向皇帝請求,慶州刺史論惟明及以下四千官健,全都納入鹽州駐屯的神策決勝軍體系里,此后兩千人駐慶州城,一千人駐芳池,一千人駐木波堡,保障南北大道;然后朝廷發給長牒,征集畿內的罪人、下等貧戶、游手無業者,共計六千人,集中去慶州其他各縣聚屯,當然這群人并非是雇傭的(楊炎之前想要雇傭百姓去北方的豐州搞民屯,但代價太大,故而只能作罷),而是由度支司將無主田地(原本多是黨項的牧場,現在舊主人不是被殺,就是被沒為官奴)授予他們,并讓他們為決勝軍射士,準許家屬自隨,頭年和羌屯一樣讓朝廷度支司撥給耕牛、口糧、種子、農具——最早是國家出資,但不出三年,便可使其自給,如此慶州地界漢羌分居,都有田業,且耕且守,方是長治久安之計。
此外高岳還建議加強對慶州“生羌”的宣化,朝廷在慶州城設立學宮,可選“一二十通經學、懂文義”的學官,以“俸祿廩給優厚”的待遇,讓他們在慶州學宮授課,擇選羌人當中溫順的子弟,讓他們入學宮就學,成績優異者可授予官職,或許可參與進士、明經考試,培養“慕華派”,當然高岳也說,佛寺和道觀當然也可以在朝廷的支持下,于慶州地界內多多設立。最后高岳主張,陛下賜殺牛族族長“懷安將軍”頭銜,白馬族長“定遠將軍”頭銜,樹黟族長“感化將軍”頭銜,另外三族之男女,統統改為“漢名”,習漢字,學宮傳授漢書典籍。
改為什么漢名,高岳都想好了,慶州古來所出的名人,有岐伯、傅介子、甘延壽等,索性殺牛族統一改為岐姓,白馬族統一改為傅姓,而樹黟族則改為甘姓。由此大行皇道漢化,可成百年之功。
高岳這一攬子方案,遞交到京師時,皇帝在紫宸殿內閱覽后,全部都沒有意見,為了防止偏聽,便召來翰林學士陸贄,陸贄自然也沒什么意見。
但很快,太常博士李吉甫出面,對高岳建議當中的在慶州設立學宮,傳授漢文典籍,進行強硬的反對。
李吉甫稱,黨項乃是蠻夷,不可信也;而經文乃是國家之典,不可輕與之也。《史記》、《春秋》多兵伐之謀,《月令》中多稼穡之術,《文選》則多有書制檄文的規范,這些如都讓蠻夷知道通曉,便會以華制華,如此何異于資敵?
皇帝一聽也有道理,便發書把李吉甫的論述告知了高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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