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白草軍防線的木柵前,橫下了一大批淮西騾兵的尸身,還有不少人墜落背下,身中僚弩射出的毒箭,痛苦而徒勞地拔除著,好像這樣就可以不讓他們的血沾染劇毒似的。
“不要出柵砍首級,舉起長矟來!”
呼喝聲里,高固帶著第二陣梯隊的士兵到來,和所有弩隊士兵一起,舉起探出了長矟,根根閃著芒尖,架在木柵缺口之上。
果然安華迅速收攏了傷亡慘重的第一陣騾軍隊伍,繼續向木柵進行猛撲,他們有的騎在騾背,有的徒步沖鋒,揚起手里的武器,和白草軍隔著彎彎曲曲的木柵格戰著,左中右三段長長的木柵處,長桿武器互相搏斗的聲音震人心膽。
貔貅戰旗下,高岳和杜黃裳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緊張萬分。
要是讓淮西騾子兵突破一處,那整個河曲陣地就會瞬間垮塌,自己和杜長史也只能抱著這面戰旗,投菊水而死了。
高固頂上了。
那邊淮西第二陣的辛景臻也撲過來了,和安華部混雜起來,“往革車那里突啊!”辛景臻冒著箭雨,很嫻熟地跳下了騾子,接著和其他同樣躍下來的淮西兵,手持短兵奔走,他很敏銳地察覺,白草軍中段和左翼間因為時間倉促,只有數輛革車相連,這里應該是個很理想的突破口。
“賊人登車矣!”這聲喊叫響起后,辛景臻手擎著橫刀,和十幾名淮西兵已經嫻熟地爬上了革車。
幾名在此駐防的白草軍躍出,先手的一位叫著,將手里的長矟猛地對著辛景臻刺出。
辛景臻閃過,一手抓住了長矟,將其霹靂般奪來,另外反手一刀,將那名白草軍士兵當胸的扎甲給劈開了,熱乎乎的血化為道紅虹,濺到他的臉頰上,而后他大喊聲,把奪來的矟反過來握住,飛擲而出,另外名猝不及防的白草軍士兵當即胸膛中矟,橫倒革車軾上,又翻落墜車。
其余淮西兵也跟著涌上,砍殺了其余幾名往后退縮的白草軍士兵。
辛景臻用手抹拉下目眥上的血,大喊聲拿弓來,從同伴那里接過來后,蹲在車上大開大合,又將靠近過來的幾名白草軍士兵接連給射翻,“白草軍敗矣!”辛景臻大呼大叫著。
接著整個河曲口的木柵處,淮西騾子兵發了狂似的,一起喊著“白草軍敗矣”,爭先恐后地攀爬著木柵,舍命往里面攻擊,仿佛勝利就在眼前。
稍遠處,黃傘蓋下的李希烈,聽到這喊叫,哈哈大笑,“土雞瓦犬,不堪一擊。”
接著他將手往前一揮,“步軍跟上。”
嗚嗚嗚嗚的號角聲里,淮西的步卒們列成數個大陣,齊齊邁動腳步,追隨著黃傘蓋前行的方向,往河曲處前進。
“不準退,把那幾輛革車給奪回來!”意識到危險的高固,親自指揮數十人,向著辛景臻殺來。
高固旁側,跟著十來名弩手,徐徐跟進,更迭發射弩箭,要將辛景臻給壓制住。
“怕什么,我來引弓。”橫飛的弩箭當間,占據革車的辛景臻毫無懼色,還在呼喝著同伴給自己遞箭,不斷對著逼靠過來的白草軍拉弦。
他身后,更多的淮西騾兵靠過來,也往革車上攀登,準備擴大戰果。
忽然,在他眼皮下的一處矮小的土垣后,冒出個人頭來,手里持著根橫臂拉滿的弩機,槽里擱入根箭矢,“嗡”一聲,這發弩箭在空氣當中劃出道倏忽的軌跡,砰聲,釘在辛景臻腹前的木軾上。
“X的。”辛景臻微微起身,怒罵起來,而后捏住箭羽奮力后拉,箭簇旋轉個角度,準備將這個膽大妄為的家伙給射死。
誰想,土垣后此刻又立起位來,正是宣潤射生將張熙,他手里也握著弩機,張熙貓著腰,先前就盯住了辛景臻,現在于他起身的瞬間,果決扳動弩牙,橫臂猛地往前彈動下。
接著張熙眼前,騰起團血霧——弩箭不偏不倚,貫穿了辛景臻脖子上的動脈。
“辛將軍戰死!”
瞬間這樣的喊聲,又傳遍整個陣地,聽到這消息的淮西兵表情不由得變得愕然和驚恐。
“咔擦”,一名淮西兵被高固的長柄刀橫切過去,當即命隕。
另外名企圖將辛景臻尸身給拖回去的淮西兵,尖叫聲,轉身就要跳下革車。
刀光一閃,高固前臂壓低,豎著將陌刀劈下,那淮西兵脫逃不及,兜鍪被劈成兩瓣,尸身還保持著前躍的姿態,撲騰落到了車下。
“啊!”革車下的淮西兵驚駭地呼啦啦往后退著。
立在革車上的高固斜睨著,看到辛景臻中箭的尸體,用陌刀尖擱在車板上,接著迅捷一拉,將辛的腦袋切下,而后揪住發髻提在手里,迎著血雨腥風,大呼到:“白草覆菜,蔡州寇敗矣!”
“白草覆菜,蔡州寇敗矣!”的喊聲,瞬間一聲跟著一聲,傳到了李希烈的耳朵中。
而后他見到己方的騾子兵,在很大的煙塵里,衣甲不整地往后跑,“安華和辛景臻敗了?”李希烈大驚失色。
不久,騾軍兵馬使安華狼狽地馳到他的面前,“辛景臻冒進,中箭死了。”
“你也給我冒進去!”李希烈大怒,一鞭子抽在安華的腦袋上。
“給我回去繼續沖啊!”安華尖叫起來,等到第二鞭和第三鞭火辣辣地打在他的脖子和背脊上后,他回轉了騾頭。
黃傘蓋下,李希烈左右揮動鞭子,驅動著牙兵們,“給我全壓上去,不然全得死在這里。”
“楚王......后方......”
李希烈惱怒而絕望地回頭。
他后面數里方向的丘陵,出現無數軍旗,和成千上萬的軍隊,是賈耽和樊澤,他們追上來了。
“不用管,直攻當面之敵。”李希烈又將頭給扭過來。
此刻,石澗山方向殺聲大作——剛準備在此迂回渡過菊水的蔣懷珍部千余假子兵,突然遭到襲擊——預先埋伏于石澗山的白草軍七百蕃騎,在明懷義統領下,猛然殺出,橫著切入蔣懷珍部,瞬間將其割為兩段。
白草軍騎兵都是嫻熟騎術的城傍子弟,遠者弓射,近者用銅殳、連枷猛砸,銳不可當,一個接著一個把李希烈的假子兵給射落砸落騾下。
這時候,騾子軍的底子就暴露出來:他們本質上還是群騎在騾子上機動的步兵,在和蕃騎接戰時,頹勢盡顯。
蔣懷珍不敢戀戰,帶著后部四散奔逃,徹底潰敗。
明懷義留百余騎兵,黏在蔣懷珍后,追馳發箭。
其他的白草軍蕃騎,將李希烈假子軍被斷開的前部給圍住,盡情攻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