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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馬驅靈武

  高岳揚起胳膊,啪得聲打在那馬的后臀上,這匹軍鎮的馬嘶鳴聲,便揚起蹄子,甩動尾巴,沿著驛馬關的山路,沖著慶州的方向奔跑而去。

  它的脖子上叮叮當當,晃動著一串驛站的符筒,上面刻著“至靈州都督府”的字樣。

  天地間,雪色滿是灰白,高岳目送著這匹馬消失了蹤影,便仰著頭想了想,盤算著它孤身抵達靈州的日程。

  符筒在馬脖子強勁的肌肉聳動下,不斷搖動,很快它馳往了慶州城的城郊,在那里有處黨項蕃落的羈縻小州,一群黨項人看到這匹馬馳來后,便圍上來用繩索牽住,接著看到馬身上“涇鎮”的烙印字樣,急忙互相說了幾句,“這可是高押蕃落使的馬......”

  大家都不做聲,畢恭畢敬地給馬喂粟米、草料,并且給它嚼了青鹽,擦拭了身體。到了第二天,該蕃落又讓兩人充當押馬人,扛著套桿,一前一后,跟著這匹駿馬繼續向北跑去。

  次日傍晚,馬和人身上滿是落雪,跑到馬嶺處,那里有另外個黨項羈縻州,聽說此馬是高押蕃落使的,并且要傳送文書去靈州都督府,這個蕃落的人都不敢怠慢,再給馬喂了小豆、鹽和細草,第二天雪停后,像接力般又派人護送這匹馬往西北方向的方渠送。

  方渠位于馬嶺溪(馬蓮河)、東川、西川三道河川交匯地,于是在這里第三個黨項蕃落又接待了高岳的鎮馬......

  進入靈州地界后,護馬喂馬的任務由南山黨項接替“東山黨項”繼續履行。

  直到這匹馬暢通無阻地跑入到靈州都督府的牙兵院前為止。

  沿路慶州、靈州領地的十多黨項蕃落,數萬帳篷,無一敢碰這匹馬的半根毫毛。

  因高岳滅了慶州的野雞族,對他們的震駭可以說是莫名的大!

  “蕃人懷恩,可更畏威。”這是高岳的原話,現在完全就是這樣,慶州的黨項蕃落全都服服帖帖,一談起高岳的名諱,黨項諸蕃酋長、豪帥、部民都噤若寒蟬,敬之如神。

  一群牙兵將馬牽入都督府樓院中,崔寧正坐在節堂上,接過符筒,自中抽出高岳自涇原送來的信。

  “高郎這小子,也在黨項蕃落里有了威名。”崔寧看到此,哈哈笑起來,“李懷光指使翟文秀彈劾我家高郎,不過想奪朔方鹽池、烏池及水運之利權來養他的兵罷了,這次徹底讓他失敗掉了。”

  原來,靈州有溫池,鹽州有烏池出產鹽,此項鹽利一直歸靈州都督府掌握,雖然李適在剛即位時,就支解了朔方軍,將其分為朔方(傳統的朔方軍鎮地,即靈、鹽、慶、夏、綏)、振武(黃河河曲的州和軍城)、河中(以蒲州為核心)三部分,互不統屬,但現在朔方軍的鹽利卻暫時沒有收歸朝廷度支,而是由靈州都督府支配,用于供軍。

  而高岳來信的一個主要內容,就是打靈、鹽二州鹽利的算盤。

  鹽,可是了不得的硬通貨。當年肅宗皇帝從朔方靈武登基,再到收復兩京,為什么朔方軍能“獨任無限功”,難道單單靠郭子儀的軍事才能嗎?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朔方軍獨自掌握西北邊地的鹽池收益,自然兵馬甲仗精銳冠蓋天下!

  于是崔寧就把支度僚佐喊來,算了筆賬目。

  現在靈州的溫池,鹽州的烏池,前者年產鹽一萬五千石,后者年產鹽七千石,合在一起共是二萬二千石(唐朝河中蒲州的安邑、解縣二池,歸度支直轄,年產量為約三十萬石鹽,新唐書食貨志居然寫成年產一萬石,即‘歲得鹽萬斛’,我嚴重懷疑宋儒們對數字沒任何概念)。

  每名士兵每天要吃鹽二勺五撮,年食鹽份量為九升。

  那么靈州都督府本身所管的兵額,共是二萬人,再加上自他地調來的防秋兵,共有三萬人的食鹽需供應,一年食鹽供應量也就是區區二千九百石足矣。

  而二州百姓、池戶和對回紇的貿易,加一起消耗五千石。

  此外,靈州、鹽州的鹽池還有個任務,那便是每年要“輸米代鹽”,說白了就是要用部分鹽來買米,儲備起來以供軍。其中溫池的定額是九萬石米,而烏池則是四萬石米。

  而高岳就是瞄準了這“輸米代鹽”。

  我在涇原營田,能得到米啊,這個“輸米代鹽”舍我其誰啊,翁婿間做生意還不是美滋滋的!

  高岳簡單計算過,他在百里新城營田規模,共有涇原兵一千九百五十頃,范陽兵八百頃,分半套種粟米、小麥、蕎麥,兩年收獲三次,平均下來每畝地可收八斗粟米,一年即可得十二萬石粟米左右。

  可高岳不準備對度支實報數目。

  他準備報上去的定額,是十萬石粟米,這樣四萬石儲備在當地度支巡院倉廩,四萬石輸入涇原軍糧庫,還有二萬石當作身家別支米留給營田兵(田士)們(每戶田士家可得六石粟米左右,也就是說夠一人吃半年的,當然這是額外的津貼,田士每月照樣從度支和軍府那里領口糧,春冬由度支賜衣)。

  但是還有兩萬石粟米余額,被高岳“私占”了。

  他也不準備留“罪證”,而是轉手給百里新城的商隊,直接輸送到靈州榷場去“輸米代鹽”——米由崔寧收下轉存軍府,鹽送來給高岳支配。

  兩相一轉,暴利就產生了。

  還是那套虛估法,高岳與泰山商量好,為避免麻煩,溫池和烏池的鹽價還是定在二百五十文錢一斗(西北鹽池定價比東南海鹽略低),一石是二千五百文錢,和往常相比不變,其中每斗鹽的利潤有一百五十文,五十文歸靈州都督府,一百文歸商隊所有,充抵他們的運輸腳價錢;然而高岳出售的二萬石粟米,卻每石往上虛估二百文錢,也即是每石定價為一千二百文錢。這樣的話,二萬石粟米可以換來九千六百石的池鹽。

  隨后這批鹽他在百里城設榷場,賣到三百文錢一斗,長安、邠州和涇州本地都不愁買家,還可賣給普潤、麟游的神策軍鎮,這樣可純得近二萬九千貫錢的利潤。

  為什么是純的?

  因這兩萬石粟米就是高岳白得的,他占取了營田所得的一部分而已,從朝廷度支司的軀體上撕下一塊肉來。

  高岳不僅吃虛兵額,還吃虛馬額,現在他還要吃虛米額。

  可高岳的愿望不止步于此,溫池和烏池、白池等畢竟是大鹽池,朝廷耳目盯得死,可靈、鹽二州還有數處小鹽池,也被高岳瞅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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