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呀,居然真的有狐貍!”高岳驚嘆說。
但隨即想想,這座百里新城在完工前,四面也都是河原荒野,多有狐貍巢穴也屬正常,反倒是我們打攪了它們原本寧靜的生活。
結果芝蕙神神叨叨地揮著狗毛拂塵,念了好一會兒咒語,才算消停。
“三兄,這柄拂塵就懸在您內室床榻外的橫梁上,可千萬別取下來。”臨睡前,芝蕙如此照做后,便要求高岳今夜睡眠警覺點。
沒想到,居然要讓棨寶的毛來庇佑我。
高岳有些哭笑不得,這時芝蕙便如同常日,先是替他脫靴,隨后又替他寬解衣帶。
因為今天清晨時的事,兩人心態都有些不太自然,平時的默契無存,動作時總有些磕磕碰碰的。
忽然,高岳握住芝蕙從后面伸出來解束帶的手,低聲說“要不然......”
畢竟老是讓芝蕙當個婢女,也根本不是辦法。
這時他看不到芝蕙的表情,只能聽到對方不太均勻的呼吸。
一會兒后,芝蕙低聲說:“三兄早些休息,家中錢貨的文簿我還有些沒處理完。”
這芝蕙的身份雖然剛剛才是良人,但因她是中國是持家人的角色,故而高岳全家上下也不把她當普通婢女看待。既然她如此說,高岳也只能照辦。
今晚的入眠,高岳又有點心神不寧。
那只誤入他家宅的狐貍,那個眼神和叫聲,實在讓自己印象深刻,“要是原本的時代,我只會把這頭野獸與動物園聯系起來,可現在可是在唐朝的黑夜啊,何況依我的個人經歷來看,還有什么事情不能發生?”
又是番胡思亂想,這時外室燈火尚在亮著,芝蕙想必正在那處理些私人的文簿,有她在那邊,高岳的心神漸漸寧靜,不久便真的進入夢鄉。
可他還是做了個詭異的夢:
夢就在這所宅子里彌漫開來,外面是無邊無際的黑夜,顯得窗牖的扇間格外的白,連月亮都沒有,憑靠著堂內的燭火,還能看到其外漂浮著的雪霧,高岳獨自坐在蒲團上,面前是一壺酒,外帶一張原州行在的四通八至地圖。
芝蕙和韋馱天都不清楚哪里去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高岳便抬起頭來問是什么人。
“崧卿,是我,阿霓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高岳順眼望去,門外立著個嬌小的女子,上衣是繡香草異紋的緋色夾襖,和旁邊的黑色形成強烈對比,頭戴著草色帷帽,帽子四邊紗簾垂下,依稀能看出內里的雪容和青絲,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阿霓嗎?
“阿霓!”高岳欣喜,剛準備起身迎接。
忽然,房間橫梁上,懸掛著的狗毛拂塵急速抖動起來,根根毛發豎直。
高岳腳步急忙停下,他這時才注意到:阿霓的下裳羅裙,是有些暗的黃色。
“你不是阿霓,莫不是胡姬?”
“崧卿,是我啊,我是阿霓呀!外面雪大,求崧卿放我進來。”那女子立在門外,既不掀起面紗,也不上前,最后焦急得哭起來,一聲哀過一聲。
“你自己可進來。”
“阿霓害怕那犬毛做的拂塵。”這時那女子的語氣又充滿柔媚,似乎是乞求他的哀憐。
這下子高岳恍然大悟,“棨寶是你最喜歡的小猧子,你居然害怕它的毛發,你不是阿霓,你是今晚的那只胡姬!”
這時,幽微的燭火映照下,雪地里的女子掀起了面紗。
她的頭發不是原本的烏云色,而是變為火般的赤紅色。
眼瞳為蛇般的黃色。
香腮的兩側飄動著長長的白頰毛。
可不是今晚所見到的那只雌狐貍嘛!
接著她邁動腳步,越過門廊,踏入到堂內來。
這下輪到高岳驚慌,“韋馱天,韋馱天!”
這時哪怕這個昆侖奴變成條黑狗竄出來,也好哇。
可根本沒有韋馱天的身影。
“崧卿,但求歡愛如昨夜。”胡姬步步緊逼。
“出去,出去。”高岳大為驚恐。
“不是崧卿叫我進來的嗎?況且,之前你見薛煉師時,不是暗想自己渴望遇到狐魅的嗎?”
“芝蕙,芝蕙!”
可芝蕙也不見身影。
高岳便轉身,去墻壁上取弓,要射這胡姬。
可弓猶在,弦卻無跡可尋。
急忙間,屋梁上的拂塵發出霹靂般的聲響,頓時個影子落下,高岳一瞧,居然是巨大型的棨寶之靈,只見它威風凜凜,擋在了自己和胡姬之間。
“棨寶,看來平日里是我看錯了你......”
下一秒,胡姬白頰毛炸裂,怒目圓睜,沖著棨寶張牙舞爪“汝安敢拒我?”
“嗚嗚嗚。”棨寶頓時萎縮為原本的大小,趴在地上翻著肚皮,頭一歪,開始裝死。
“你這小猧子,平日養你何用啊!”
高岳被推到了筐床上,那胡姬很快騎在他的身上,用雙手摁住高岳的胸膛,重新幻化為妻子云韶的模樣,臉若花圍,素體粉膩,褪去夾襖羅衫,低聲切切說,“我是腹里癲狂,心若沸水,求崧卿憐愛成全,幻作阿霓模樣,想必崧卿不會回絕。”
很快高岳就覺得下身滑入溫池當中,抬眼看去,這胡姬已耳輪赤熱,微露皓齒,情急下便用手對著她的胸脯推去。
一入手,卻覺得不對。
這胡姬化的是自己的妻子云韶,云韶的尺寸他太了解,可這一摸,卻如筍般抖抖尖尖的。
高岳一驚,不由得從夢中醒來。
卻發覺,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是芝蕙。
芝蕙發髻散開,青絲紛披,眼中因疼痛而淚光閃爍,而自己雙手抓住的,正是她如玉般的椒胸......
接下來數日,那胡姬再也不曾來入夢與高岳鬼交。
涇州雪落時,新阿蘭陀寺開始在三寶田中播種蕓薹,劉辟則告辭了高岳,向長安而去——而此時芝蕙大方走出來,以妾室的身份對劉辟回萬福禮,祝他和韜奮棚諸棚生文場順捷。
因唐和西蕃正在和談,使者不絕于道路,故而今年防秋毫無壓力。
王子弗在墟集上售賣的茶,很快被妹輕部落及涇州軍民搶購一空,這位商人換取不少羊,但他卻不敢要羌馬,談及原因時他只對高岳說:“如今朝廷任命同華防御使,把守住武關、潼關,商賈一律不準將馬帶回山南或江淮去販賣。”
商賈總是對這些變化特別敏感,高岳也是。
朝廷嚴禁方鎮馬匹的流通,特別是像淮西、山南東道這樣缺馬的地區,看來是準備在李希烈、梁崇義間做出個抉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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