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高三鼓啊高三鼓,倒有點志氣和辦法,那朕便等著你。”代宗覺得今日真是盡興,扔下這句話后,便走下了紫云樓。
日暮時分,北山腳外延興門處,車馬如川,“衛州高三郎,毷氉宴之后可不能荒廢學業,三月三曲江會也結束了,入夏后我可能就要回西川了,希望來年可以聽到郎君及第的佳音。”云韶特意向高岳道個萬福,接著登上了鈿車,還笑著向高岳揮揮手,才放下了車簾。
伴行在鈿車旁的何保母長吁口氣,這小娘子總算是玩盡興,終于可以回西川。
鈿車內,旁邊的云和悄聲對堂姊說,“依我看,這高三怕是被京兆府棍子打殺的可能性大些。”
“切莫胡說,高三郎可是個好人。”云韶有點不高興。
這時,她倆見到車輪邊,宇文家那位名為碎金的小娘子,垂著衣袖站在那,好像有什么話要對她倆說。
云韶便急忙掀起車簾來,那宇文小娘子臉色哀婉地道了個萬福,接著苦笑著對這對姊妹低聲說,“今日謝崔氏小娘子仗義......然而家君已決定,將我婚配給今年的狀頭黎逢......”
“什么?那黎逢起碼也過了四旬,他在家鄉難道沒有妻室?”云韶驚駭中,大為憤激不平。
宇文小娘子當即低頭抽泣起來,說黎逢在故鄉確實有個糟糠之妻,但他對父親說只要我嫁過去,立刻將妻子休棄掉,可我,可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是可以繼續做官升遷的,待到多年后我色貌衰馳,怕是他又得要另娶更年輕更漂亮的,畢竟像家君那樣巴結進士的人,這個世界多得是。
和宇文碎金道別后,馳往月堂的鈿車里,云韶默然不語,一些心思填滿了她十五歲的胸口。
而云和則看出了她的想法,便嘆口氣,“這貢舉進士又有什么好?取的多是這些專憑詞章的薄行無才之徒。”
而云韶也不想反駁堂妹的話語,她垂著青青的眉黛,依在鈿車的扶手上,想起她父親在蜀中做的一些事來。
但等到月堂處,云韶剛剛下車,就從中庭花苑里跑出一只黑白花色,長毛凹鼻的“康國猧子”來,吐著紅紅的小舌頭,烏泱烏泱地叫著,好像天生認得月堂小娘子似的,直撲云韶而來。
“啊!”云韶頓時就開懷笑起來,急忙將這小猧子抱入了懷里。
“這是西域的商人送給府君的,也叫拂菻犬,府君怕小娘子在此寂寞,千里迢迢順著驛站送來的。”
云韶當即從庭院闌架上取下節玉如意,與云和逗弄著這小猧子起來......
這時,在平康坊墻下,高岳單獨和王團團、蔡佛奴靠在一起,“馬上我要和整個韜奮棚,集中精力夏課,并準備十月后投卷的事宜,有很長段時間不能來平康坊,而是要居住在城南升道坊龍華寺北曲處,不過我最牽掛的,還是你倆。”
“郎君專心溫課,我們一定照顧好自己。”王團團感動得眼眶都濕潤了。
高岳點點頭,微笑著對王團團建議說,“團團你蘭心慧質,才學不亞于男子。以前名聲不振,是因你不得其法。此后不妨就做高雅的格調來,反倒能吸引更多的恩客,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楚娘那種妖艷型的。”
王團團也是聰明的,聽到高岳這個建議,連連點頭。
接著高岳轉向蔡佛奴,“佛奴,我知道你和住住是兩情相悅的,也知道郭小鳳始終對住住賊心不死。你家孤兒寡母,論錢財論勢力畢竟不是郭鍛父子的對手,更何況我聽彩鸞煉師說過,郭鍛先前還欺騙過你母親。”
聽到這話,蔡佛奴的牙齒咯吱咯吱作響,斗大的拳頭也緊握起來。高岳說的沒錯,當年他還小時,母親為父親申訴無門,孤苦無依下,被郭鍛這個無賴漢威逼利誘,失身于郭鍛,成了郭鍛的別宅婦。但郭鍛騙了她母親些錢財后,蔡母看穿了郭鍛的真面目,結果母子倆都遭到郭鍛的毒打——但蔡母沒有屈服,搬出了郭鍛給她買的宅第,去平康坊曲巷里一間小屋子居住,靠給坊里倡女織補漿洗衣衫,獨自繼續撫養佛奴成人。
接下來高岳沉聲對佛奴說,“所以你和住住,不但要擺脫郭氏父子的糾纏,還要有自立的資本,這樣將來住住和令堂才不會過苦日子。”
“請郎君指教!郎君的大恩大德,佛奴做牛做馬也要回報!”當即蔡佛奴便對著高岳跪拜下來。
高岳急忙將佛奴扶起,給他指明道路,“我已花了些錢找友人打通關節,替你在神策軍謀了個長上的職位(長上,神策軍從九品下的小軍官),每月俸料也有十來貫,還有不少恩賜的錢帛,何況你入了神策軍的籍冊,郭小鳳便不敢為難你。”
“可是,俺老母親叫俺入的是涇原安西行營,以求盡快為俺戰死父親正名。”
高岳搖搖頭,“如能那樣自然更好,但如今郭小鳳逼迫住住已是迫在眉睫的事,同時神策軍也在招兵買馬之際,這個機遇不要錯過。待你功成名就之時,再為令尊正名也不遲。”
這下蔡佛奴也想明白了,當即就要再次謝恩,但高岳卻將他扶起,面容也變得狡黠,“還有,為了徹底斷了郭小鳳的騷擾,佛奴你得先下手為強。”
“先下手為強?”
就在佛奴還在撓著后腦勺時,高岳補充下,“你先取住住的本元。”
“這個!”蔡佛奴又驚又害臊,急忙擺手。
可高岳接著說下去,“過兩日,我會支使我棚的錄事芳齋兄,約住住的假母雙文伴同去踏青。到時讓住住假裝腹痛在家,你去成就好事,便攜著我事前饋贈你的些錢,帶著住住去投神策軍。”
言畢,高岳緊緊抓住佛奴的胳膊,示意他已將所有都安排好,佛奴自己別退縮,盡快明了住住的心思后,就別猶豫了。
暮鼓聲中,當高岳返歸務本坊收拾行李后,王團團心情不錯地步入了循墻曲自家的宅院里。
結果停無少刻,她假母王氏風風火火地來屋中對她說,“外面,外面有位郎君叩門要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