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很不高興,她反對律師介入檢控工作,特別是為了金錢不擇手段的無良律師。她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單獨找她聊了,她拒絕了。最終是司馬落說服了九尾。
第二天上午,曹云去九尾辦公室,九尾對曹云的態度并不友好。九尾指自己雙眼,再指曹云雙眼:“我會盯著你。”
曹云態度很好,解釋道:“九尾,我們立場是一致的。”
九尾反問:“你知道消防員的氧氣頭盔有多條扣帶嗎?并且要求出勤的時候必須扣上。”
曹云沒轉過彎:“不知道。”
九尾道:“進入火場的消防員頭盔都連接小氧氣瓶,最大限度的保護消防員的安全。我當時念高中,我問消防員,要求頭盔扣帶一定要系上是擔心密封問題嗎?要知道,要解開幾個扣帶需要一定時間的。”
曹云:“然后呢?”
九尾道:“消防員回答我,不是。他告訴我,千萬不要低估人性的丑惡。簡單說扣帶必須扣上的最主要目的是避免火災現場內的人搶奪頭盔。我和你都在火災中,我們都看見了一位消防員沒有扣緊頭盔,我會努力的求生,用自己的知識,用自己的體力和意志去求生。而你會選擇搶奪頭盔。最后最大的可能是你活下來了,我死了。”
九尾話鋒一轉:“本案也是一樣,我會盡可能用自己的能力將張九定罪。而你呢?則會用各種坑蒙拐騙的手段將張九定罪。結果很可能是盡力的我會輸,投機取巧的你會贏。我是一名檢察官,而作為律師的你則希望成為法官。我希望你能干干凈凈的幫我,而不是為了金錢,為了向你雇主負責,而使用各種侮辱法律的手段。”
九尾:“法律也許不完善,但是她不需要你來完善。”
曹云慚愧道:“姐姐,你說的太好了。最近幾個月我如同一只迷失的羔羊,不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錢越來越多,但思想越來越迷惘。聽你一席話,我醍醐灌頂的看見了一盞未來的明燈。我向你保證,我一定干干凈凈的協助姐姐你辦案。”
九尾看了曹云五秒,曹云臉上只有真誠,九尾半信半疑:“我暫且相信你,看資料吧,看完我們開個小會,說說你的看法。”
看完資料,曹云哭了,這官司打個屁。
張九被捕七天后的今天,警方只有一項證據,那就是金錢。安娜在案發前二十天,給張九打了八十萬。但是這八十萬是有名目的,委托張九對丈夫皮斯進行調查,調查皮斯外面有沒有人。案發五天前,委托結束,張九證明皮斯外面沒人。
這種調查確實很可疑,一者來說應該找私家偵探。二者來說收費簡直離譜。但是這是交易,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諸如限薪令,你嫌演員貴,你可以不用。你既然愿意給人家那么多錢,顯然是通過人家可以收回投資。搞個限薪令的意思就是投資方想多拿錢。不少觀眾們卻以為明星少拿的錢能落到自己腰包中。當然也不排除考慮不少民眾仇富心態而出臺的限薪令。
曹云將兩張資料放在桌子上,自己拉椅子坐下:“這就是你們指控張九的理由?”
九尾道:“你沒認真看嗎?張九收錢之后根本沒有對皮斯進行任何調查,也沒有雇傭私家偵探調查皮斯。”
曹云道:“張九最多屬于不道德。只要安娜不計較,他連基本的違法嫌疑都沒有。”
九尾想了一會,還是拉開自己抽屜,拿出一個文件夾給曹云。曹云接過文件夾,是監控拍攝到的視頻截圖。很顯然這不是公共視頻,很可能是某家店鋪的視頻。第一張照片張九坐在長椅處。第二張照片是太郎坐在張九身邊。第三張照片張九站起來離開,顯然落下一個大檔案袋。第四張照片是太郎拿著檔案袋站起來離開。
曹云:“還有沒有基本的信任?”
九尾不辯解,道:“這是案發前十九天,安娜打錢之后第二天上午九點,張九從銀行提取了二十萬的現金放進這個檔案袋中。這位置本來沒有監控,但是搜查二課恰巧在現場有布置,是一次臥底交易行動。從早上七點一直到上午十點才收網,在場探員發現張九有些可疑,特意調動一個攝像機拍他,才記錄下最寶貴的證據。”
九尾道:“張九在銀行將錢放進檔案袋,一直到接近長椅的位置,都始終處在監控之中。二課的錄像彌補了其中空白,形成了一條完整的證據鏈。從法律上可以認定,張九將二十萬交給了太郎。”
九尾道:“根據安娜給錢的時間,還有最終太郎殺死皮斯的情況,我決定采用蓋然性打法,將人物和事務串聯在一起。”
曹云搖頭:“這視頻很好,你說的很對,張九確實給了太郎二十萬。但是要從安娜給錢聯系到皮斯之死,難度非常高。”
有這么一個段子。
某人去取一萬塊錢,取款機瘋了,吐了兩萬。某人數了一萬放進錢包,把剩下一萬放在取款機上。多日后,銀行找上門,某人就說,我沒有幫助銀行保管金錢的義務。銀行律師:你拿走的一萬是銀行的,丟的一萬才是你的。
這個段子前面大半是對的,市民沒有義務幫助銀行保管金錢,某人的操作也是對的。聯系到皮斯遇害案,檢控官怎么證明張九取的二十萬是安娜給的八十萬中的二十萬?在數字化操作的現在,根本是不可能的。而且安娜給的錢要先進入唐開律師所的公帳,抽成交稅之后,剩余部分才會進入張九的戶頭。
如果辯護律師是一個笨蛋,曹云是檢控官,曹云還是有一些機會的。但歐陽逸肯定不是笨蛋,這案子怎么打?還要干干凈凈的打。姐姐,我就算烏漆抹黑的打,我也贏不了。
在對張九提出正式指控,也就是下發逮捕令之前,必須先審理太郎殺人案。這就屬于階段性裁定,如果太郎無罪,那就不可能起訴張九。假設太郎有罪,接下去的張九庭審中,很多證據就要立足在太郎案的庭審。
本案可以將太郎和張九同庭審理,也可以拆分審理,關鍵要看檢控官怎么告。九尾不是傻瓜,知道同庭審理歐陽逸肯定要搞事。所以九尾打算將兩人分階段進行控告。
曹云:“要增加指控張九的勝率,我們必須先打好太郎案。”
九尾:“繼續。”
曹云在寫字板上邊寫邊道:“第一步,我們要在審理太郎過程中,確立太郎和張九的關系。張九在這個階段將會以證人出庭,這是他最難受的一部分,證人是沒有律師的。第二步,欺詐式囚徒效應,挑撥太郎和張九的關系,要做到這點,需要對兩人的關系進行全面調查、分析和了解。”
曹云:“第三步,從心理學側寫報告看,太郎日常比較自卑。我們要在法庭上刺激他,讓他失去分寸,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比如我們覺得他雖然殺人,但是你仍舊是個膽小鬼,太郎為了澄清這點,有可能就把幾樁命案給認了。就資料來看,太郎已經涼了,沒救了,但太郎未必知道自己沒希望,所以我們要把這條信息傳達給他。當太郎處于絕望狀態,感性完全戰勝理性時,他的表現有可能讓我們獲得更多的籌碼。”
九尾看著寫字板,雙手懷抱在前,右手支起食指輕撫摸鼻尖,邊思考邊踱步。她在腦海里模擬庭審的情況。對于她來說有個好消息,太郎的律師是法援派遣的一位普通律師。歐陽逸知道太郎受審關系到張九案,但是因為張九和太郎存在有一定關系,歐陽逸不能成為太郎律師。
九尾站住,搖頭:“要做到這三步,需要節奏上的把控和細節上的微處理。我做不到。”這兩點是曹云擅長的技能。
曹云道:“我畢竟是律師,因為保險公司的事可以協助檢方,但是我不可能作為檢控官的助手出庭。”曹云是以民事身份協助檢方,刑事大于民事,在張九、太郎有罪之前,曹云沒有資格出庭。
九尾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曹云沒說什么,點點頭,拿上西裝離開。上了自己汽車后,曹云連線寒子:“曹劍出鞘,開工了。”
距離皮斯之死已經過去二十天,三天后就是太郎上庭的時間。這幾天曹云沒有去檢察院,而是留在律師所內修身養性,享受生活。卻沒想到曹云不去工作,九尾反倒是找上門來。
九尾走路很快,高山杏險些沒跟上。說話中九尾已經走到后院。九尾看見曹云在享受人工溫泉,拖拽了一把椅子到溫泉邊,坐下看了曹云三秒,后身子前傾質問:“怎么回事?”
曹云看了一眼九尾,反問:“什么怎么回事?”
九尾道:“你有沒有雇人和太郎的律師接觸?甚至收買太郎的律師?”
曹云回答:“沒有。”
九尾似乎很了解曹云:“我換個說法,是否有讓人和太郎的律師接觸?”雇人是花錢,不花錢就不算雇人。雖然是字眼上的問題,但是在法律中經常需要扣字眼。
曹云將濕毛巾蓋在臉上,靠著溫泉邊,許久后道:“要拿下張九,必須控制太郎案的庭審軌跡。你的能力不足,我沒有資格上庭,所以我只能是想點其他辦法。如果我沒有猜錯,是歐陽逸告訴你這件事吧?”
九尾拿出錄音筆,道:“接著說。”
曹云道:“九尾小姐卻忘記了一點,我不是她的下屬。她如果想指控我搞事,需要拿出實質的證據。如果無法證明我搞事,九尾小姐會不會剛正不阿的按照自己的節奏處理接下來要面對的兩個案子呢?”
曹云拿下毛巾,深嘆口氣:“姐姐,我也很難辦。如果我滿足了九尾小姐,不搞事,那九尾小姐和我聯手都贏不了張九案。如果我不滿足九尾小姐,繼續搞事,九尾小姐就不會讓我參與張九案,結果九尾小姐仍舊贏不了張九案。”
曹云看九尾,手指九尾:“所以問題不是出在我這邊,而是出自你身上。”
九尾找曹云,陸一航慣例一邊看熱鬧,慣例為高山杏解釋。
曹云通過一些手段和辦法聯系上太郎的律師。九尾認為,太郎的律師知道自己必敗,很可能同意庭審中盡可能配合檢方節奏。至于為什么同意,陸一航不知道,曹云也不會說。
九尾聽完曹云這番話,并沒有斥責曹云,收了錄音筆,口氣較為溫和道:“曹云,我理解的立場和你的行為,我一度甚至想認可你的行為。這案子脈絡非常清晰,只可惜沒有證據。我也想把壞人送進監獄,送到絞刑臺上。但是作為一名檢察官,如果自己都不愿意維護法律的尊嚴和公平,那我這份工作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九尾站起來,看了看遠方的白云,道:“我的父母很富有,我不需要這份薪水,我對名利也沒有興趣。想出名的話,名媛比檢察官要容易出名的多。曹云,你經常說規則,我雖然不喜歡你,但是內心還是很佩服你的。這次你的行為已經超過了規則,就算贏了又如何?”
這是九尾第一次在曹云面前放下態度,九尾心中知道,就依靠目前的證據,沒有曹云的幫助是絕對拿不下張九。
曹云呵呵一笑,回應:“姐姐,你理解錯了。我并沒有和太郎律師真正建立合作關系,太郎律師也不會知法犯法,我更不可能給錢收買太郎律師。如你所說,這種行為已經超過了游戲規則,讓游戲失去意義。我之所以這么做,歐陽逸之所以知道,一切都是我策劃的。”
九尾狐疑:“你的目的是什么?”
曹云道:“我非常期待歐陽逸介入這件事,歐陽逸出示偽證,證明我收買了太郎律師。這時候我就可以反殺一刀,證明自己沒有收買太郎律師。同時提出,由于歐陽逸公開介入太郎案件,要求法官廢除歐陽逸的張九辯護律師資格。”
曹云:“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這一招我把歐陽逸逼入絕境。歐陽逸拿不準我的態度,他要不管,萬一太郎律師真和我串通,張九案他的贏面就不大。如果歐陽逸插手,我就拿掉他張九辯護律師的身份。天衣無縫的計劃因為你的執著胎死腹中,他借你的刀把我的計劃給廢了。”
九尾愣了半晌,她沒有想到兩位名律師已經過了一招,自己竟然幫助了歐陽逸化解了曹云致命一擊。
就這么瞬間,九尾感受到差距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