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原委

　　汽車一路朝西，十多公里后離開美麗的村莊道路，汽車開到了支線，一條藤木公司自己修建的運輸道路，長約十五公里。這里就是卡車堵路的地方。現在仍舊有一輛卡車停在路中間，卡車的主人在撐好的太陽傘下吃著泡面。

　　路并不算窄，但在卡車堵路之后，貨車是別想經過了，轎車還是可以從左右過去的。卡車司機盯著云隱的汽車，目送云隱汽車繞過卡車朝礦場而去。云隱汽車剛消失，又有一輛SUV繞過了卡車，也朝礦場去。

　　礦場外圍本是一片平地，藤木公司建造了板房，是礦場工作人員生活和住宿的地方。標識牌很清楚，食堂，一隊的宿舍，二隊的宿舍…礦場工人是兩周半工作體系，兩周半工作時間，每天工作六到八個小時，剩余一周半時間可以乘坐公司大巴回到名唐的家。

　　整個礦區很冷清，看不見多少人，能看見的人都是保安。一進入礦區大門，車就被保安攔了下來。曹云出示了藤木公司的委托書，保安對講機聯系后，保安經理開著一輛破爛的小貨車到保安亭。保安經理檢查了委托書，并且聯系了公司總部，而后才請曹云和云隱前往板房辦公室。

　　兩層的板房圍繞成梯形結構。保安經理介紹，這里本是礦場的辦公區。因為公司命令，大部分人員暫時撤離了辦公區，目前留下的只有十名保安、一個五人組的安全團隊，還有十名工人。

　　安全團隊的職責是巡查礦道，看礦道有沒有滲水，漏水，結構有沒有松垮，承重柱的情況是否良好，瓦斯指標是否安全等。雖然暫時沒有繼續開采礦石，但保證目前礦道安全是他們的責任。十名工人是老工人，他們對礦道非常熟悉，安全團隊每次作業，都是由他們引領到礦道內。畢竟礦道內部四通八達，地形非常復雜。

　　曹云見到安全團隊的隊長，他的名字叫太元。他的團隊是在堵路風波后新調到礦場來工作的，對礦場情況并不太了解。按照太元所說，每天他們會分成兩組，在老工人的陪同下進入礦道勘察。

　　大家喝茶時，曹云問主要問題：“礦場停止開采，會對藤木公司造成多大的傷害呢？”

　　太元回答：“預計會造成四千萬左右的損失。”

　　曹云點點頭對云隱做個眼色，云隱站起來問：“不好意思，洗手間在哪？”

　　太元站起來做手勢：“拐角處。”

　　“謝謝。”云隱出門，左右看看，發現一樓有個房間是打開的，可以看見里面有人。云隱知道曹云的眼色，是讓他和老工人們進行一些交流，盡可能多收集信息。云隱心中頗為奇怪，他感覺案子已經變味了，曹云似乎沒有站在藤木公司一邊，反而是幫著山口來尋找藤木公司違規違法的證據。

　　云隱進入目標房間后，發現房間內不僅有工人，越三尺竟然也在其中。越三尺笑嘻嘻伸手和云隱打個招呼，盡情的欣賞云隱臉部的表情的變化：“你們來的真快。”

　　云隱疑問：“你怎么來的？”包含了，你什么時候到A村，你怎么到達辦公區等。

　　越三尺拿起胸前掛的證件：“我是檢察官，哪都可以去…我們散散步去…”

　　真的去散步了，越三尺和云隱散步在礦場生活區中，保安們有人在注意他們，但并沒有人上前跟蹤或者攔截。如越三尺所說，她是檢察官，保安阻止她，有可能涉嫌妨礙公務。

　　云隱道：“說吧。”以他對女人了解，越三尺有事和自己商議。

　　越三尺道：“通過司法系統，我掌握有一個你們絕對想不到的重磅信息。我希望我們能互相交換信息？”

　　云隱：“你當我是剛入行的？”

　　越三尺道：“我稍微透露一下我掌握的重磅信息：你們被藤木公司耍了。”

　　云隱看了眼越三尺：“我說你就死心吧，我云隱沒這么傻。如果你真有想法，自己和曹云說去。”

　　越三尺呵呵一笑：“說難聽點，曹云就是一個無良的律師，他會為了雇主利益罔顧法律和正義。”

　　云隱道：“你剛才說我們被藤木耍了，又說曹云會維護藤木利益。”細思會發現矛盾，藤木到底耍了曹云嗎？刷了曹云，那曹云怎么維護藤木利益？

　　越三尺想了一秒，問：“我剛才說了？”

　　“說了。”

　　越三尺露齒一笑：“你一定聽錯了。”

　　“再見，我沒空陪你閑逛。”

　　“單純的陪伴一位美麗的姑娘散步難道也不可以嗎？”

　　云隱道：“我更愿意陪伴一位單純的姑娘散步，而不是單純的陪伴一位姑娘散步。這年頭，大家都很忙，能上就上，不能上就散…再見。”夸獎下自己，好押韻。

　　回A村！

　　曹云道：“藤木公司肯定對我們隱瞞了重要信息，我已經聯系了藤木總裁的私人助理，開門見山的說明了自己的想法，他表示盡快給我回復。”曹云對委托人盡可能的說白話，大家越坦誠越好，也遇見過遮遮掩掩的委托人，但是曹云還是第一次遇見藤木公司這么不合作的委托對象。

　　云隱點頭，問：“越三尺說有重磅信息可信嗎？”

　　曹云回答：“應該可信，除非越三尺喜歡我，否則沒有理由情況下，她不太可能真的來A村。比較符合邏輯的想法是，越三尺在看出我有所隱瞞后，動用司法資源調查了藤木公司或者A村，發現了一些問題，所以才會來A村。但是就她的態度來看，她應該也不清楚A村和藤木公司的背后的故事，甚至掌握的信息比我們還少。”

　　“你不好奇嗎？”

　　曹云回答：“不好奇，越三尺這信息肯定是不利藤木公司。我們作為藤木公司的律師，即使藤木公司對我們隱瞞了情況，我們也不能傷害藤木公司的利益。我現在和藤木公司攤牌，如果藤木公司還要對我們撒謊，這案子沒辦法在做下去了。”

　　曹云現在也是完全搞不懂，為什么請外面律師接案的同時，又不愿意配合律師工作呢？

　　曹云道：“不過可以證明一件事，越三尺恐怕不是徒有虛名，這女人相當厲害。”

　　云隱不置可否點下頭，厲害嗎？能厲害到哪去？

　　曹云和云隱回到了A村，投宿了旅館。和最早收到的信息完全不一樣，哪需要露營，本地人不僅不排斥藤木公司的人，而且還是比較熱情的。民風淳樸是一個原因，沒有太強的敵對心是另外一個原因。這似乎又反證了山口說的都是實話。

　　中午和山口吃飯時，曹云內心始終有一個大疑問，自己是藤木公司的律師，為什么山口對自己這么坦白，反而藤木公司在遮遮掩掩？

　　到目前為止，整個案子的信息都表達出各種邏輯矛盾，這也是曹云堅持要藤木公司攤牌的原因。

　　在旅館吃了晚飯后，曹云回房間洗澡，躺床上看電視，沒有外出的打算。原本收買內應的計劃因為信息出現矛盾，暫不執行。

　　為了防止發生一些壞事，云隱還有一個功能是保鏢，因此他也和曹云住一個房間。他洗澡出來看見曹云已經睡著了，再看手機，現在才晚上八點。在曹云看不懂的情況下，云隱也沒有什么想法，上床，拿了手機和妹子們聊天。

　　到了晚上九點左右，傳來了敲門聲，云隱看曹云，曹云睜開了眼睛，拿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道：“開門。”

　　“為什么是我開門？”

　　曹云走進洗手間：“我整理下儀容。”

　　云隱不爽的下床，穿拖鞋打開門，是一名一米六五左右的小個子男子，三十來歲，穿西裝打領帶，頭發上打了很厚的發膠。

　　男子禮貌彎腰：“你好，我是加藤。”加藤是曹云的聯絡員，也是藤木公司總裁的私人助理。

　　云隱伸手和加藤握手：“我叫云隱，里面請。”關門。

　　曹云梳理了頭發，正巧出洗手間，上前：“你好，我是曹云。”

　　“曹律師你好，我是加藤。”

　　云隱看曹云：你是不是知道人家會來？

　　曹云：是。

　　云隱：你怎么知道？

　　曹云：對方請律師，肯定是要用到律師。既然我下了最后通牒，只要還想利用我，他們就會派人來。

　　加藤對曹云行鞠躬大禮之后，坐下，說明了真實的情況。

　　藤木公司在開采合約還有一年半時，和本地居民簽署完賠償協議后，公司高層和三位股東對A村礦場未來進行了一次高層秘密會議。

　　在此一個多月前，藤木公司在A村村中心下方發現含量極高的礦脈，簡單來說，原本以為是含量較高的貧礦，但是村中心下方發現的礦脈是含量很高的富礦。前者為35，后者為65，這就等同用同樣的開采人工，開采設備，運輸設備，獲得的利潤卻是翻倍。

　　于是一位股東提議，進行破壞性的開采，不再顧慮到地層結構和藍圖問題，公司投入雙倍力量全力支持A村礦場的開采工作。這個提議得到了包括總裁在內的另外兩位股東的同意。

　　接下來是開技術會議，看能不能技術角度上達成這一目標。

　　答案是能，但是將會破壞地層結構，一旦發生級數比較大的地震，有可能導致村中心下面礦道全面坍塌。第一個威脅是威脅到在礦道作業的工人安全。根據數據，雖然名唐所在國家地震頻發，但這百年來還沒有出現對A村能造成影響的地震，第一個威脅還是比較小的，加上安全措施，可以對風險進行防控。主要的討論是第二個威脅，一年半后開采結束，村中心就等同一個不定時的炸彈，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炸。十年？一百年？誰也不知道。

　　破壞性開采計劃受到了一名王姓工程師的反對，其他技術人員沒有贊成也沒有反對。會議結束之后，藤木公司開始戰略轉移計劃，從自己的其他礦場調動資源到A村礦場。

　　沒想到計劃還沒有實施，村民們就開始堵路，經過內部調查，王工程師承認自己泄密。他認為自己無法阻止公司的野心，于是就找到了山口，將會議內容的復印件交給了山口。王工程師同時表示，山口不會向村民出示復印件，條件是藤木公司放棄A村礦場。

　　放棄礦場有詳細的要求，第一，撤離人員和設備。第二，填埋部分礦井礦道和炸毀礦道入口。第三，公開表示提前終止開采合約。

　　如果藤木公司不答應，山口就會把復印件公之于眾，同時尋求司法幫助。這樣一來，即使將來藤木公司再開礦，也不可能再采取破壞性的開采手段。

　　雇傭令狐蘭的原因是緩兵之計，藤木公司告訴山口，有一位股東不同意山口的要求，他雇傭了律師去A村收集山口和村民的犯罪證據。藤木公司進行緩兵之計的真正原因是，說服王工程師。

　　只有復印件是沒有說服力的，并且缺乏法律依據。也許藤木公司近期不破壞性開采，而是正常開采礦石，等數月后風聲一變，就開始自己的計劃。重點在于，山口能不能申請到司法介入，申請司法介入的最重要人物就是王工程師。

　　藤木公司的優勢是，他們雖然做好了計劃，但是并沒有實施計劃，他們還沒有觸犯法律。王工程師泄漏商業機密則需要坐牢，甚至是需要賠償企業的損失。藤木公司利用優勢籌碼和王工程師進行談判。期間利用令狐蘭，現在的曹云來穩住山口。最少從目前看，王工程師還沒有聯系山口說明自己與公司談判的事，山口目前仍舊信任王工程師會站立在他這邊。

　　加藤再次鞠躬道歉：“公司希望曹律師在A村小住五天到一個星期，期間盡可能的穩住山口，其他事情由公司來處理。”

　　加藤這么一說，所有不符合邏輯的情況都對上了。藤木公司不想給出過多信息，讓曹云自己慢慢去尋找和抓狂，這樣有利迷惑山口，給藤木公司爭取到時間。

　　不過…

　　曹云問：“為什么需要五到七天？”

　　加藤苦笑道：“王工程師以為我們要加害他，或者是威脅他，所以他故意犯罪，被派出所拘留十天。后天王工程師才會離開拘留所。事實上，我們保安部確實派人跟蹤和盯梢了王工程師，本意是希望能收集一些證據和線索，畢竟王工程師泄漏了企業商業機密，我們希望能獲得更多的談判籌碼。沒想到王工程師誤會，下車后用拳頭襲擊了一名路人。幾天前，公司已經派人到拘留所和王工程師進行了簡短的會談，會談結果，王工程師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行為是犯罪，所以表現的很猶豫。因此公司認為可以談，所以請令狐律師到A村穩住山口。”

　　加藤道：“曹律師你現在是另外一名小股東聘請的調查律師，希望通過法律來解決問題。藤木公司同意山口的三個要求。我們和山口聯系，要求山口先穩住曹律師你，畢竟山口堵路的手段是非法的。”

　　這是三方博弈，藤木公司請曹云到A村辦事，同時藤木公司欺騙山口，公司同意山口提出的三個要求，但要求山口先穩住曹云。同時，公司會爭取時間說服王工程師和公司保持同一立場。事情完成之后，就沒有曹云的事了。請令狐蘭，是因為令狐蘭的名氣夠大，能讓山口保持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