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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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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頭上。

  張布看到了遼軍登上了城頭,他決然的喊道:“將士們,隨我殺敵!”

  張布是一個儒將。

  功夫差了點,學問卻不差。

  他是進士出身,又是一位儒將,原本可以平步青云,奈何得罪了小人,被發配到了安肅軍。

  執掌了安肅軍以后,他整頓了安肅軍的軍紀,剔除了原有的老弱殘兵,重新打造了一邊安肅軍。

  更是用那微薄的餉銀,為安肅軍打造出了一套套完整的裝備。

  安肅軍的裝備雖然簡陋,但是卻很齊備。

  安肅軍的伙食很差,但是戰士們卻很驍勇。

  張布手提著一柄長劍,身先士卒。

  他明明功夫很弱,卻是第一個沖到了遼軍面前的人。

  手里的長劍還沒有刺出去,就被遼軍的彎刀劃破了臉頰。

  饒是如此,他依然沒退。

  “殺!”

  張布長劍連刺,他似乎就會刺,不斷的刺。

  他英勇的膽氣,和不怕死的威懾,逼著他面前的遼軍頻頻后退。

  “噗呲!”

  在連刺的過程中,他瞅準了時機,突然變招,手里的長劍像是變成了大刀,被他砍了下去。

  擋在他面前的遼軍,慘叫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跟在張布身后的安肅軍將士也毫不示弱。

  他們或端著槍,或提著刀,玩命似的在跟遼軍血拼。

  剛沖上城頭的遼軍,被壓退了下去。

  “再攻!”

  耶律大石下達了繼續進攻的命令。

  遼軍再次沖上了城墻。

  一場慘烈的廝殺再次展開。

  在沒有地理優勢的情況下,兩軍對壘,除了硬碰硬,沒有什么計策可講。

  耶律大石就這么一次一次的下令全軍進攻。

  張布率領著麾下的將士們,就這么一次一次的擊退了遼軍。

  戰爭從早上持續到下午,又從下午持續到了晚上。

  安肅縣城的城墻下,早已被尸體堆滿。

  鮮血匯成了一條小溪,蜿蜒而下,匯入到了徐水里。

  一條波濤洶涌的徐水,瞬間被染成了紅色。

  夜晚來臨,雙方休戰。

  耶律大石在城外扎營,一連片的營地把安肅縣城圍困的水泄不通。

  城門樓子上。

  鏖戰了一天的張布,并沒有急著休息。

  他正指揮著手下的軍卒們,在打掃戰場。

  遼軍的尸體被他們順手推下了城墻,安肅軍的尸體被他們小心翼翼的收斂。

  一具具的尸體抬下城墻,沒一會兒就擺滿了縣城內的一塊闊地。

  哭泣聲圍著小闊地,彌漫開來。

  張布望著哭成了一片的百姓,心里很悲傷。

  副將章程是張布的小舅子,他匆匆湊到了張布身邊,急切的道:“姐夫,你已經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這里有我盯著。”

  張布轉頭看了一眼章程,低聲道:“我不放心…”

  副將章程樂呵呵笑道:“有啥不放心呢?你訓練的安肅軍,在這西北諸多廂軍中,那也是首屈一指的。以往咱們撈不到戰事,這一次好不容易碰到戰事,也好讓別人瞧瞧我們安肅軍的能耐。

  等咱們打退了遼人,咱們安肅軍的大名就能揚名整個大宋。到時候,那些個小人就再也沒辦法阻止姐夫你升遷了。”

  張布慘笑一聲,抬手拍了拍章程的肩膀,低聲道:“現在想這些,還為時過早,能不能贏還是個未知數。”

  章程愕然道:“怎么贏不了?今日遼人發動了多少次進攻,還不是被咱們給打退了。”

  張布搖頭道:“可是咱們的人也死了不少…”

  頓了頓,張布低聲道:“戰損已經超過一萬了…”

  “嘶!”

  章程倒吸了一口冷氣,瞳孔微縮道:“怎么多?”

  張布點點頭,“我料定,明日遼軍的攻勢會更加兇殘。所以明日戰損會更多。”

  “那可怎么辦?”

  章程擔憂道。

  張布鄭重道:“所以,我打算派你出城去求援。”

  “求援?”

  章程一愣,愕然道:“如今耶律大石在保雄二州肆虐,整個東北,沒人不知道這件事的。有心來援助的,就算咱們不說,他們也會快速趕來。沒心援助的,就算是咱們求上去,人家也不會幫忙。

  現在去搬援兵,是不是晚了點?”

  張布目光隱晦的看了看章程,低聲道:“我張布膝下無子,張章兩家,就你這么一個男丁了…”

  章程瞪大了眼珠子,沉聲道:“姐夫,我章程豈是貪生怕死之人?你都不怕死,難道我章程就怕死了?你要是怕了,你帶著我姐先逃,我守在這安肅城。”

  張布無奈的一笑,“我要是怕死,又豈會死守這安肅城?”

  張布慘笑道:“之所以讓你走,是因為,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章程一愣,趕忙仔細觀察了一下張布,突然在張布的腰間,發現了一道箭頭。

  他驚恐道:“姐夫,你受傷了?”

  張布笑道:“一個沒主意,被遼人咬了一口。”

  章程震驚道:“這是箭傷,你怎么不叫大夫幫你取出來。我去找大夫。”

  張布一把抓住了章程,小聲道:“別聲張,免得軍心不穩。”

  “可是…”

  章程很猶豫。

  張布拍了拍他肩頭道:“我問過大夫了,大夫說,這一箭恐怕是傷了腎臟。若是取出了箭頭,能不能熬過今晚還兩說。若是不取出箭頭,還能撐幾天。”

  章程臉色煞變,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姐夫…”

  張布臉上依舊帶著笑意,他平靜的道:“章程,姐夫問你,你真不怕死嗎?”

  章程含淚搖頭。

  張布笑道:“那姐夫就交給你一個重任。”

  章程哽咽道:“姐夫…你說…”

  張布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如果我死之前,還沒有打敗遼人,那你就把我瞧瞧的放在城門樓子里,你穿戴上我的盔甲,代替我統領安肅軍。”

  “姐夫…”

  “聽我說…我已經傳令下去了。軍中的將士,除了你,任何人不得接近城門樓子。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沒人能夠發現此事。”

  “姐夫…”

  張布一邊安慰章程,一邊牽著章程的手回到了城門樓子。

  翌日。

  耶律大石命令遼軍,再次對安肅城發起了進攻。

  一個小小的安肅城,一個小縣城,居然阻擋了他一天一夜,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距離耶律休哥交代給他趕赴蓉城的任務已經沒多少時間了,他沒時間再耗下去。

  耶律大石親自率領著督戰官,監督著麾下的將士們攻城。

  今日的戰事,打的遠比昨日慘烈。

  戰損遠遠超過了昨日。

  安肅軍所表現出的戰斗力,遠遠超過了人們的期許。

  第三日的時候。

  發生了一個小插曲,那就是安肅軍節度使張布,似乎被箭矢擦傷了臉頰,為了不影響他的威嚴,他居然破天荒的戴上了面甲。

  安肅軍的將士們雖然對此有些疑惑,但是并沒有人去刻意的追問。

  因為張布是個儒將,素來有一些與眾不同的想法和做法,將士們早已習以為常了。

  沒人知道。

  在那張面甲下,藏著一張稚嫩的臉。

  那稚嫩的臉頰上,早已布滿了淚水。

  他想要失聲痛哭,卻不敢哭出聲,只能任由眼淚一滴一滴的流淌。

  而真正的張布,早已在昨日戰事結束以后,走進了城門樓子,一頭栽倒在地上,再也沒有醒來。

  一連三日,久攻不下。

  耶律大石顯得特別的煩躁。

  距離耶律休哥交代給他趕赴蓉城的任務,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耶律大石已經沒有耐心跟安肅軍耗下去了。

  小小的一個縣城,阻擋了他近三日,他已經很惱火了。

  “擂鼓!攻城!”

  耶律大石決定親自去攻城。

  他下達了攻城的命令以后,就率先沖到了最前列。

  耶律大石表現的很英勇,甚至可以說是一路橫推。

  他仗著自己體形高大,武藝高強,率先第一輪就登上了城墻。

  登上城墻以后,他就撞上了張布。

  張布的武藝出乎意料的高強。

  他和耶律大石打的難分難舍。

  張布的武藝,明顯驚呆了他周邊的安肅軍將士。

  他們沒想到,原來自己的老大,居然藏著這么一身武藝。

  以前,怎么不見他用?

  有疑惑歸有疑惑,但是他們并沒有多想,在這慘烈的戰場上,容不得他們多想。

  “吼!”

  耶律大石和張布纏斗了許久,突然張布怒吼一聲,手里的長刀橫劈而出,直接砍掉了耶律大石的一個手掌。

  耶律大石慘叫一聲。

  張布想要補刀,卻被耶律大石身后的侍衛給攔下。

  侍衛們見耶律大石受傷,二話不說,駕著耶律大石就開始撤退。

  隨著耶律大石受傷的事情傳遍了遼軍中,遼軍很快就停止了進攻。

  耶律大石在被侍衛們駕進了他的帳篷內以后,奮力的嘶吼。

  隨軍的大夫仔細檢查了耶律大石的傷口,驚叫道:“得趕緊想辦法止血…”

  嘶吼中的耶律大石,咬著牙關,從嘴里蹦出了兩個字。

  “用…火…”

  “用火?”

  隨軍的大夫和耶律大石的侍衛們都被嚇到了。

  耶律大石口中的用火是什么意思,他們心里很清楚。

  眼看著所有人都在遲疑,耶律大石喊道:“用火!快點用火!戰事要緊!一旦錯過了攻伐蓉城的時機,我們大遼,將會失去兩州的土地。”

  侍衛們一個看一個,不知所措。

  還是隨軍的大夫夠果斷。

  “用火!”

  一道熊熊燃燒的火把被拿進了帳篷。

  隨軍的大夫拿著火把,烤在了耶律大石的斷手之處。

  “籽啦”

  “吼!”

  火焰燒在了耶律大石斷手的地方。

  一股焦糊中混合著肉香的味道,瞬間彌漫了整個帳篷。

  耶律大石嘶吼著,一口咬到了床榻上的佩刀上。

  佩刀的刀鞘,生生被他咬出了兩排牙印。

  經過了烈火的煅燒,耶律大石斷手處被燒成了一團焦黑,止住了血。

  又經過了隨軍大夫的條例,耶律大石總算是穩住了傷勢。

  他坐起身,讓人抬著他出了帳篷。

  臉色慘白的他,盯著安肅城,充滿了怨毒,“攻城!破城以后,屠城三日!”

  他就冷冷的坐在大帳前,看著手下的將士們去攻城。

  凡是有退縮的,他只需要一個眼神,就有督戰官會把那倒霉的家伙送去見閻王。

  在耶律大石這種近乎自殺式進攻命令的逼迫下。

  遼軍玩命的在攻城。

  遼軍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著,城頭上的安肅軍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著。

  不分晝夜的連番大戰。

  幾乎沒有任何停歇。

  城頭上,安肅軍的校尉跌跌撞撞的跑到張布面前,哭嚎道:“將軍,兄弟們快拼光了!”

  “還剩下多少人?”

  張布第一次開口,他的聲音很沙啞,似乎是喊啞的,也似乎是哭啞的。

  校尉道:“還剩下不到一千兄弟。”

  “一千人?”

  張布抬頭看了一眼城下仍有三四萬左右的遼軍,低聲道:“太少了…”

  校尉試探的問道:“要不…咱們撤吧…”

  “不行!”

  張布果斷拒絕。

  “傳令下去,讓兄弟們各自守住各自的地方,人在城在,人亡城亡。還有…”

  張布頓了頓,顫聲道:“給那些受傷了的兄弟們發武器,讓他們繼續上城作戰。”

  “將軍?!”

  校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布冷聲道:“快去傳令…”

  隨著張布的命令傳達下去,那些受傷了待在城內養傷的軍卒們,重新站到了城頭上。

  他們人數不多,只有兩千人。

  加上還剩下的一千人,總共也只有三千人而已。

  三千殘兵敗將站在城頭上,望著城下的遼人,他們視死如歸。

  “遼人又來了!”

  不知道誰嘀咕了一句。

  就見城下的遼軍再次勇猛的沖向了安肅城。

  張布回頭看了一眼城門樓子,心里默默的說了一句。

  “姐夫!我對不起你!城恐怕受不住了。但是我一步也沒有退,戰到了最后。你等我,我馬上就要來找你了。”

  再次轉過頭看著城下的遼軍,張布目光堅定,聲音沉重的道:“殺!”

  遼軍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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