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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如虎添翼

  很多人覺得,造反是一個腦力活兒。

  其實就造反本身而言,它是一個考驗膽量的活兒。

  百姓們造反是不甘心被重重壓迫,最終鋌而走險,冒著殺頭的風險,帶領著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推翻壓迫他們的官僚。

  所以在許多百姓造反的文獻中,可以明確的看到‘官逼民反’,‘殺官造反’等一系列的詞。

  這就是個膽量問題。

  膽大的人在受到了壓迫以后,就會鋌而走險,用拳頭拼出一個未來。

  膽小的只會在重重壓迫下,變的越來越卑微,到最后被壓迫致死,一輩子活的像是個奴隸。

  官員們造反的本質,其實跟百姓們沒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們的野心更大,他們覺得騎在他們頭上的那個人,總是逼著他們卑躬屈膝,逼著他們跪服在他腳下,甚至逼他們做一些他們不愿意做的事情。

  于是乎,他們就想把頭上那個人拉下來,自己坐上去欺負別人,而不是被人欺負。

  這也是個膽量問題。

  膽大的官員在受到了頭上那個人壓迫以后,就會想方設法的把他拉下馬。

  這一類人一般會被稱之為奸雄。

  膽小的官員會被壓迫的一輩子抬不起頭,即便是偶爾抬起頭想做些事,也會被踩下去。

  這一類人一般會被稱之為忠臣。

  以上的四類人,在大宋比比皆是。

  所以在大宋造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兒。

  史料記載,大宋兩百多年的歷史,造反的次數多達四百多次。

  也就是說,平均一年,有兩次造反。

  大宋能在這么多造反中堅挺下來,確實不容易。

  楊七也有過這個念頭,但是想到了老楊,他就迅速的把自己這個念頭給掐死了。

  只是讓楊七沒想到的是,他沒有造反的念頭了,他手下的人反而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似乎每一個跟了他的人,都會被黑化。

  忠貞耿直的忠臣,也開始慢慢的向反賊蛻變。

  比如寇準,在跟隨楊七之前,一直忠心耿耿的準備為大宋百姓謀福祉,跟隨了楊七以后,就開始鼓動他造反。

  還有陪著楊七一起去接人的呂端,在沒有跟隨楊七之前,他真的是在為大宋的江山上下奔走,勞苦功高,跟隨了楊七以后,他語言中就開始暗示楊七造反。

  楊七甚至覺得,或許有一天,他手下的人,真的會把黃袍披在他身上,擁立他登基。

  “嘿”

  馬背上的楊七獨自譏笑了一聲。

  車到山前必有路。

  到時候再看。

  現在憂慮這個問題,為時過早。

  楊七去接人的隊伍并不龐大,僅有百人,但是顯得很濃重。

  楊七一襲白衣,頭頂象征著他侯爵身份的金冠,披著一張黑熊皮的大衣。

  呂端一襲青衫,也披著一件熊皮大衣,緊跟在楊七身邊。

  在他們二人身后,彭湃率領著稻草人,擺開了屬于楊七侯爵的儀仗。

  金瓜、銅錘、斧鉞。

  這象征著楊七是一位武侯,而且還是開國侯。

  楊字大旗迎風招展,引的路人紛紛側目。

  楊七在西北的時候,很少打出自己的儀仗。

  其一,是因為懶得用。

  其二,是因為在西北,沒有幾個人能有資格讓楊七打出儀仗迎接。

  而今日,楊七打出儀仗,迎接從汴京城而來的向敏中一行,可見對其敬重。

  當然了,此舉難免有收買人心的嫌疑。

  但是楊七又豈會在乎別人的看法?

  他就是要收買人心。

  楊七的儀仗到達了大同府城南門口的時候,從汴京城而來的向敏中一行還沒到。

  楊七、呂端二人,帶領著迎接的人,在大同府城門口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

  向敏中一行人才姍姍來遲。

  監管他們的禁軍,早在大同府邊陲的時候就已經撤走。

  如今護送他們到大同府城的是楊七麾下的大同軍。

  以王祜為首的隊伍到達了大同府城城門口的時候。

  楊七主動迎了上去。

  隔著老遠,楊七就拱手笑道:“見過諸位大人,諸位大人遠道而來,嗣倍感榮幸。”

  王祜、向敏中等人不敢托大。

  一起躬身向楊七施禮。

  “參見虎侯…”

  他們也是聰明人,此行一路而來,三五個人湊在一起,互相商討之下,也了解到了自己的處境。

  汴京城他們是回不去了,以后九成九要在楊七麾下做事。

  所以在楊七面前,他們不敢擺架子。

  楊七移步上前,激動的拉著王祜的手,“王大人能親赴西北,嗣感激莫名。”

  王祜老臉上布滿燦爛的笑容,反握著楊七的手,誠懇道:“能得虎侯親自迎接,王某也是倍感榮幸。以后我王家一門,就要在虎侯門下討生活了,還望虎侯多多提攜。”

  “切!”

  王旦就像是一只驕傲的孔雀,仰著頭,一臉不屑。

  王祜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很想轉頭給王旦一巴掌。

  沒眼里的東西!

  楊七并沒有因為王旦的不屑而生氣,他假裝沒聽到,依舊對王祜笑臉相迎,“王大人言重了,快請入城,我已經布置好了酒宴,為諸位接風洗塵。”

  “請!”

  送了王家一門先行入城。

  楊七又先后和沈倫的家眷以及呂端的家眷打了一個招呼。

  輪到向敏中的時候,二人顯得有些唏噓。

  連日的奔波,向敏中臉上多了幾道皺紋,年僅四旬的人,看著更像是五旬。

  “向兄,昔日汴京城一別,再見面,感觸良多啊!”

  楊七長嘆了一聲,感慨道。

  向敏中艱難的擠出了一絲笑容,甕聲甕氣道:“是啊!昔日見你,你還是汴京城內的一介紈绔,而我卻已位居朝堂。

  再見面,你虎侯已經成為一方諸侯,而我卻差點淪為階下囚。

  人生無常,我也沒料到自己會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楊七拍了拍向敏中的肩頭,鼓勵道:“向兄不必灰心,西北地域遼闊,百姓有數百萬之多。有的是機會讓向兄一展抱負。”

  向敏中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問出了一個一直困擾他的疑惑。

  “虎侯,向某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懇請虎侯能夠不吝賜教。”

  “你問吧!”

  “朝廷為何突然把我、呂兄,還有王賢弟三人,發配到西北?虎侯可知道這其中的內情?”

  向敏中直愣愣的盯著楊七,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向兄,這話你就說的不對了。你們到了西北,這是高升,而不是發配。”

  頓了頓,楊七又道:“至于朝廷為何把諸位送到西北,這個問題我倒是知道答案。”

  “為何?”

  楊七咧嘴一笑,“因為我向朝廷去了文書,要求他們,送一些文官們過來,幫我治理西北四府。”

  “啪啪啪!”

  楊七拍著已經瞳孔放大的向敏中,笑容更加燦爛,“然后,朝廷就把你們派遣給我了。”

  向敏中渾身顫抖的盯著楊七,咬牙切齒的道:“原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你?!”

  向敏中猛然撲到楊七身前,顫聲厲喝,“你為何要害我?”

  楊七任由向敏中憤怒的盯著自己,平靜的道:“我何曾害你?”

  “若不是你,我又怎么會被全家發配到這西北?”

  向敏中咆哮。

  楊七譏笑道:“你是大宋的官員,而我楊延嗣在大宋官員眼里,就是一個心懷叵測的叛逆。我一個叛逆,要害你這位朝中重臣?朝廷若是不同意,我能害到你?

  我向朝廷要人,朝廷可以拒絕的,但是他們并沒有拒絕,反而親自把你們送到了我大同府的邊陲。

  朝廷若是有心要保你們,何至于此?”

  “朝廷?!”

  向敏中已經相信了楊七的話,他眼含熱淚,“他們三個,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向敏中做錯了什么?”

  楊七憐憫的看著向敏中。

  “你沒有做錯什么,做錯事的是他們。而你,只不過是他們為了承擔錯誤付出的代價。”

  向敏中瞪著眼睛,雙眼赤紅的看著楊七。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王超銅臺關大捷的事情你可知曉?”

  楊七反問了一句。

  向敏中點點頭,“這件事在汴京城,乃至整個大宋,是人人皆知的一件事。”

  “那就好…”

  楊七輕笑道:“那么,我可以告訴你,真正斬殺遼國十五員將軍的人,是我五哥。真正拿下銅臺關的人,也是我五哥。

  而在此戰期間,王超麾下的雄建軍,從未離開瓦橋關一步…”

  向敏中震驚道:“王超冒領了楊延德的軍功?”

  “對!朝堂上的三位宰輔都知道此事。可是他們選擇了沉默,默認了此事。他們既然冒領了我西北的軍功,那就得付出點代價。

  而你們,就是他們付出的代價。”

  向敏中瞪著眼,紅著眼,咬牙道:“為何我從不知道此事?”

  楊七幽幽道:“這等齷齪事,他們又怎么可能會公之于眾。”

  “可恨!”

  “可恨啊!”

  向敏中凄厲道:“他們的錯,卻要我向某人承擔過錯。著實可恨!”

  楊七拍著向敏中肩頭,笑道:“看開點,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錯不能改。這件事還遠遠沒有結束。等你看到王超的結局的時候,或許你的心情會好點。”

  “王超的結局?什么意思?”

  “你好歹也是一位京官,這點門道都看不透?”

  向敏中遲疑了一下,道:“你說的是遼人?”

  楊七翻了個白眼,“不然呢?據我所知,遼人的使團已經在南下的路上了。”

  “嘶”

  向敏中倒吸了一口冷氣,“遼人可不好應付。”

  “管他呢!誰叫他們貪心呢。進城吧!”

  “不去!”

  楊七愕然,“為何?”

  向敏中擦干了淚珠,板著臉,義正言辭,“本官乃是宋臣,豈能入賊城。”

  “嘿!”

  楊七被向敏中氣笑了,“是我剛才那番話白說了,還是你剛才哭哭啼啼的再跟我演戲,實際上想套我話?”

  向敏中撫摸著胡須,淡淡的瞥了楊七一眼。

  “你覺得呢?”

  “老小子,居然跟我演戲,差點被你給騙了。”

  楊七惱怒的瞪著向敏中,“朝廷把你們派給了我,以后你們就是我的人。”

  “彭湃,綁了!”

  彭湃上前,二話不說,直接用繩索綁了向敏中。

  向敏中一點兒反抗也沒有。

  任由彭湃綁起了他。

  而后很自然的跟著楊七入了大同府城。

  在很多人看來,向敏中這種做法,有點兒多此一舉。

  其實不然。

  恰恰是這一點,體現出了向敏中的聰明之處。

  從見到楊七,到進入大同府城,向敏中所表現出的一切,都是在演戲。

  他這是在為自己留后路。

  他要告訴那些潛藏在大同府城里的探子,他向敏中人在曹營心在漢。

  他日朝廷若是平定了西北四府。

  他向敏中就會成為一個當代蘇武。

  他在楊七麾下所作的一切,那都是忍辱負重。

  楊七也看穿了向敏中心底里的想法,所以才順著向敏中的心思,讓彭湃綁了他。

  至于向敏中在他麾下玩什么人在曹營心在漢,楊七一點兒也不在乎。

  人才難得,用了再說。

  真要是誠心做二五仔,楊七就會把他丟到南國去,讓他去教導山里的蠻人。

  等到楊七帶著向敏中到了楊府內以后。

  曹琳早已準備好了宴席在等待他們。

  “還不松開我?”

  一進入楊府,向敏中就沖著彭湃說道。

  彭湃看向了楊七,楊七點了點頭。

  向敏中解除了束縛以后,領著妻兒老母,坐到了桌前,直接開吃。

  再不吃可就沒了。

  王家一門、呂家一門、數百犯官、沈倫家家眷,近千人,坐在桌前猛吃猛喝的場面,分外壯觀。

  至于等待楊七這位主人?

  他們想都沒想過。

  吃了一路的清湯寡水了,正好借此機會開開葷。

  在官場上混過幾年的人,在飯桌上都是老油條。

  虛偽的俗禮,那是在人前的表演。

  在人后,誰在乎?

  楊七既然肯接納他們,那就是要用他們。

  只要他們還有利用的價值,即便是表現的粗狂一點,楊七也不會說什么。

  曹琳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面,她在丫鬟的陪伴下,穿梭在女眷群中,勸酒攀談,嘻嘻哈哈,在幫楊七籠絡人心。

  楊七望著滿院子如同乞丐一樣吃東西的官員以及其家眷們,笑容燦爛。

  “如虎添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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