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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6章 出兵

  遼人漢化多年,可在一定程度上,依然保留著野獸的習性。

  他們習慣了在每個冬天的時候,牛羊入圈,馬放南山,人窩在帳篷里一動不動。

  就像是冬眠。

  自從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獻給了遼國以后,中原就失去了抵御遼人入侵的最大屏障。

  長城!

  沒有了長城的屏障,遼人能夠輕易的侵入到大宋的領土內,大肆掠奪。

  遼人把這種掠奪的方式稱之為打草谷。

  在遼人的騎兵一次次滿載而歸的以后,他們把大宋朝廷的這一種忍讓,看成了是一種軟弱。

  欺軟怕硬幾乎是每個人都有的本能。

  所以,遼人在大宋的嬌慣下,習慣了每個秋收的時候,就沖進大宋,狠狠的劫掠一把。

  只要搶一把,遼人就能弄到足夠他們吃一年的糧食,甚至還有盈余拿出去換錢。

  這幾乎快成了遼人每個秋天的娛樂節日。

  只不過,遼人一般都是在秋天劫掠,冬天的時候他們獸性驅使著他們要冬眠。

  今歲,冬日出來打草谷,確實有些反常。

  李子楓被楊七問的有些發懵。

  遼人為何會一反常態,選擇在冬天打草谷,李子楓也不知道個所以然。

  別說李子楓不知道,駐守在宋遼邊境的各處的守將也有點懵。

  他們唯一知道的就是,今歲的遼人在打草谷的時候,非常兇殘,以前他們只是劫掠錢糧,現在是見什么劫掠什么。

  “不知道…”

  李子楓在楊七面前表現的很誠實,他神色黯然的搖頭。

  楊七見到李子楓的反應,大致猜到了一些遼人為何一反常態,在冬天出來打草谷。

  罪魁禍首,貌似是…他自己。

  從他命令南國商人撤出遼國開始,到現在,大半年已經過去了。

  遼國的物價,也在他幾次暗示之下,一路攀升了好幾倍。

  遼國的財富在不斷外流,遼人的荷包越來越扁。

  中高層的遼國貴族們,還能扛得住物價的攀升。

  可大批的遼國底層的百姓,卻扛不住物價不斷的攀升。

  所以,在已經窮瘋了以后,他們下意識的就把手伸進了富裕的鄰居家里。

  這個鄰居,就是大宋。

  自己造的孽,讓百姓們跟著倒霉。

  楊七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坐下說。”

  他請李子楓坐下,道:“說一說你們的打算。”

  李子楓坐在楊七對面,鄭重的道:“如今遼人把大宋的邊防沖擊的千瘡百孔。受創最嚴重的就是雁門關到瓦橋關一帶。

  遼人兇猛,瓦橋關守將麾下的兵馬根本守不住邊防,而我們雁門關,自顧不暇。

  我們將軍思來想去,在這西北,有足夠兵力應對遼人,又能震懾得住的遼人的,唯有虎侯。

  所以我們將軍想請虎侯出馬,馳援瓦橋關。”

  “雁門關守將,請我出馬,去馳援瓦橋關?”

  楊七失聲笑道:“你在跟我開玩笑?既然是馳援瓦橋關,為何不是瓦橋關的守將派人來求我,反而由你過來求我?”

  “還有…”

  楊七似笑非笑的問道:“讓我的兵馬進入到大宋邊境進行駐防,你們有沒有得到陛下的首肯?沒有陛下的首肯,冒然放外軍進入到自己的駐地,是什么罪過,你應該很清楚。”

  李子楓暗中瞥了楊七一眼,低聲道:“三天前,瓦橋關守將派人送信給我們家將軍,讓我們家將軍出兵馳援。虎侯您也知道,我們雁門關兵力有限,僅能兼顧雁門關一帶。所以,沒辦法去馳援瓦橋關。

  不我們家將軍心系百姓的安危,所以回信給瓦橋關守將,提議向虎侯您求援。

  昨天,瓦橋關守將回信,答應了這個提議,并委托我們家將軍前來請虎侯出山。

  我們家將軍知道卑職和虎侯有舊,所以特地派卑職前來說項。”

  “陛下可曾首肯?”

  “陛下…”

  李子楓遲疑了一下,鄭重道:“朝廷方面,虎侯不必擔心。我們家將軍已經和瓦橋關守將,二人聯名上書,向朝廷解釋了此事。

  軍情緊急,相信朝廷不會反對此事…”

  李子楓突然站起身,躬身道:“懇請虎侯出兵救一救百姓!”

  楊七搖頭一笑,“我也沒說不救…我出兵可以,為百姓出一把力,我楊延嗣義不容辭。只是你們有沒有想清楚,我的兵一旦進入到你們的防線,陛下一旦怪罪下來,你們能不能擔當得起這個罪責?”

  李子楓正色道:“為百姓,我們百死無悔。”

  楊七直直地盯著李子楓,笑瞇瞇道:“我給你一天時間,你好好想清楚。”

  “不用…”

  李子楓還要說話,卻被楊七粗暴的打斷。

  “說一天就一天,明天給我答復。彭湃,送客!”

  “虎侯…”

  李子楓還要繼續說話,卻被彭湃帶著離開了書房。

  許久以后,彭湃送走了李子楓,回到了書房,站在楊七面前,遲疑道:“少爺,屬下有些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什么?”

  楊七笑瞇瞇的掃了彭湃一眼,隨手拿起了一本奏疏翻閱。

  彭湃沉吟了片刻,皺著眉頭,搖頭道:“都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他們為何向咱們求援?也看不明白他們為何變的如此大義凌然?更看不明白誰給他們的膽子,讓他們可以無視‘外軍不入關防’這條禁令?”

  楊七一連三問,彭湃鄭重的點頭。

  “呵!”

  楊七嘲諷的一笑,“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他們的主意。”

  “啊?”

  彭湃一臉愕然。

  楊七笑道:“百姓在他們心里的地位,還沒有到能讓他們堵上全家人性命的份上。所以說,他們敢冒大不韙,請我去幫忙協防,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為他們撐腰。

  而且很有可能,這個人現在就在雁門關。”

  “所以說…李子楓剛才說的都是假話?”

  “半真半假…”

  彭湃看向楊七,“那我們該怎么辦?”

  楊七挑眉,沒好氣道:“當然是幫忙了,難道要看著百姓慘死在遼人刀下?”

  彭湃撓了撓頭,尷尬的笑了笑,問道:“您準備派誰去?”

  楊七糾結道:“按理說,對付遼人打草谷這種事情,應該派殤傾子的游騎軍出戰,最妥當。他們在草原上和遼人打游擊的日子最久,作戰經驗豐富。

  只不過,如今西夏府初定,游騎軍要駐守在西夏府,一邊防備李繼遷反撲,一邊幫著陳江陵安撫新遷過去的百姓。

  復興軍要駐守復興關,也不能動。

  大同軍在西夏府一役被打的很慘,目前還沒有恢復過來,也不能動。

  鐵騎軍倒是能動一動,只是派遣鐵騎軍去對付遼人的散股游騎,有點大材小用了。

  而且,鐵騎軍還要兼顧東晟府和云內州的防線…”

  在這種軍事行動上,彭湃一般很少插話。

  他最多只能給一些建議,不能提楊七做主。

  就目前這個情況,他也沒有什么更好的建議。

  楊七思慮了良久,看向彭湃,問道:“晉軍籌備的如何?”

  彭湃回道:“只招募了一萬府兵…”

  楊七點了點頭,說道:“我再想想…看李子楓明天如何回話,我再做決斷。”

  楊七把決斷權放在了李子楓回話上,可李子楓卻沒有資格給楊七回話。

  李子楓回到了雁門關以后。

  立馬進入到了中軍大帳。

  在中軍大帳內,除了雁門關守將李繼隆外,還有一人。

  這個人坐在中軍大帳的首座上,很明顯身份要比李繼隆高。

  瞧見了李子楓進入大帳,坐在首座的呂端開口問道:“楊延嗣可答應出兵?”

  李子楓拱了拱手,遲疑道:“卑職按照呂特使的吩咐,去請楊延嗣幫忙,他答應了出兵。但是…”

  呂端皺起眉頭,臉色冷酷,“楊延嗣提條件了?”

  李子楓搖了搖頭。

  呂端的臉色緩和了幾分,“那他說了什么?”

  李子楓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他說給我們一天時間,讓我們再好好想想。”

  呂端愣了愣,疑惑道:“你把你見到楊延嗣以后,和他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告訴本官。”

  李子楓點了點頭,一字不漏的把他和楊七的對話,告訴了呂端。

  呂端聽完了李子楓的描述以后,仰天長嘆,“好一個楊延嗣,看來本官在雁門關的事情,已經被他給猜到了。

  罷了,猜到了就猜到了。明日你拿本官的手書去找他,請他調兵馳援瓦橋關。”

  “諾!”

  一直未曾開口的李繼隆,對著李子楓擺了擺手。

  “你先下去吧。”

  李子楓拱了拱手,退出了中軍大帳。

  李子楓一走,李繼隆皺著眉頭問呂端,“呂特使,讓楊延嗣的兵馬入瓦橋關,陛下知道了,真的不會怪罪?”

  呂端瞥了李繼隆一眼,淡然道:“不會!有本官作保,你怕什么?”

  李繼隆猶豫道:“我可聽說…陛下對楊延嗣可是恨之入骨…”

  “此一時彼一時。”

  呂端又瞥了李繼隆一眼,眼神中充滿了警告的味道,“不該問的別問。這一次請楊延嗣馳援瓦橋關,是本官的主意。有任何的罪責,由本官一力承擔。連累不到你李將軍。”

  李繼隆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抱拳道:“是李某失言了…”

  “遼賊狡猾,雁門關一帶多處防務,還要李將軍親自過問。本官就不送李將軍了。”

  這是在逐客嗎?

  在自己的帥帳內,被別人給逐了出去。

  李繼隆感覺很憋屈。

  他起身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出了中軍大帳。

  站在大帳外,看著滿營的軍卒,李繼隆再次不甘的咬了咬牙。

  曾幾何時,李家是何等的榮耀。

  文人士子們,跪著在李家門口求提攜。

  如今,他卻被一介文人騎在頭上欺辱,他怎么可能甘心。

  必須振興家門!

  必須讓文人們再次俯倒在他們李家門口!

  這一刻,李繼隆振興家門的心思,異常堅定。

  大帳內。

  呂端卻沒有這種化悲憤為力量的心思。

  他苦著臉,長嘆了一口氣。

  李繼隆不甘心的心思,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可是,他沒辦法跟李繼隆說實話。

  難道要告訴李繼隆,皇帝一直昏迷不醒,隨時都有駕崩的危險?

  這話他不敢說。

  如今,二皇子監國,三位宰輔輔政,對于皇帝一直昏迷不醒的事情,已經下了封口令。

  而他之所以出現在雁門關,也是三位宰輔的意思。

  請楊七出山,對付遼人,同樣也是三位宰輔的意思。

  皇帝性命垂危,京師需要大批兵馬拱衛,以防不測。

  所以根本抽不出兵馬,過來對付遼人。

  請楊七出山對付遼人,有兩層意思。

  其一,楊七兩次挫敗遼人大軍南下,在遼人心里的震懾力,遠超大宋的其他將領。由楊七出馬對付遼人,再合適不過了。

  其二,牽制楊七。在皇帝性命垂危之際,楊七對大宋的威脅性也在直線提升。一旦皇帝駕崩,楊七若是趁著新帝登基為穩的情況下揮兵南下,肯定會對大宋江山,造成嚴重的打擊。

  甚至有可能顛覆大宋江山。

  這并不是三位宰輔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們才想出了這么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用楊七去對付遼人,用遼人牽制楊七。

  宰輔們用心良苦,可是他們卻小遜了楊七。

  楊七要是想揮兵南下,又豈會在乎趙光義是死是活?

  楊七手握西北四府,又掌控著整個南國。

  隨時可以形成南北夾擊的局面。

  而且,楊七也可以聯合折家,逼迫曹家,給大宋來一個四面開花。

  所以說,楊七會不會揮兵南下,選擇權完全不在大宋這邊。

  而在楊七本人的意愿上。

  翌日。

  天蒙蒙亮的時候。

  李子楓就拿著呂端的手書,進入到了大同府城,面見楊七。

  楊七拿到了呂端手書以后,笑瞇瞇的遞給了彭湃。

  彭湃仔細瞧過了呂端的手書以后,對楊七佩服不已。

  “少爺果然猜的沒錯,在李子楓背后真的有人。”

  楊七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譏諷道:“這些高高在上的文官,也就這么一點兒小手段而已。他們就喜歡躲在別人背后,裝腔作勢。接觸的多了,讓人覺得惡心。”

  “傳我軍令,鐵騎軍主將楊延德,即刻率領游騎軍預備役一萬人,趕赴瓦橋關馳援。鐵騎軍暫由杜青掌控h,駐守好水川i。同時,命杜金娥、孟金榜率領晉軍一萬府兵,北上駐守三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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