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家的人進了大同府城城門的時候,早已守在城門口的楊府家仆快速的回到府里通報。
佘賽花在得知了娘家人到了以后,激動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折家的人從城門口到楊府,足足得花兩刻鐘。
而佘賽花卻帶著府里的人在府門口早早的等候。
出府的時候,佘賽花顯得很激動。
到了府門口以后,佘賽花顯得有些緊張。
她頻頻的問身邊的老楊,“重貴,你看看我的衣服傳的合適不適合?”
“合適…”
“你看我頭發有沒有亂?”
“不亂…”
“我剛才哭的,眼睛是不是腫了?”
“沒有…”
佘賽花表現的越緊張,老楊心里覺得越愧疚。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老楊,佘賽花也不會忍痛和折家割開的。
甚至為了老楊,連姓氏都改了。
而老楊,當時如果愿意表達出一些善意的話,或許事情就不會到今日這個地步。
楊七瞧著一邊安慰佘賽花,一邊神色負責的老楊,背地里偷笑。
老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楊家在府里的人,在府門口,等了三刻鐘,才等到了折家的人。
這個時間遠遠超過了預期。
當折御勛和折御卿,帶著折惟信和折惟昌出現在通往楊府的街道上的時候。
佘賽花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而見到佘賽花的時候,折御勛和折御卿眼睛里也紅彤彤的。
“大姐…”
折御卿艱難的張嘴,喊了一聲。
佘賽花一下子哭出了聲音。
老楊在一旁扶著佘賽花,神色復雜的看著折御勛和折御卿兩兄弟。
折御勛表現的遠比折御卿淡定。
雖然他眼睛紅紅的,可是他一句話也沒說。
他跳下了馬背,從馬背上取下了一條戒尺。
戒尺是用金鐵打造的,光滑透亮,顯得有些年頭了。
伴隨著折御勛把戒尺高高的舉過了頭頂,一頂轎子也緩緩的出現在了人前。
楊七當即瞳孔一縮,沖著府里大聲咆哮,“叫府里的人都給我出來。”
佘賽花看到轎子的那一刻,渾身顫抖,早已泣不成聲了。
“噗通”
佘賽花跪倒在了地上,老楊嘆了一口氣也跪在了地上。
楊府的眾人,不論大小,全都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轎簾被掀開,露出了一張飽含熱淚的蒼老的臉頰。
“娘!”
佘賽花痛哭的嘶吼了一聲,匍匐著沖向了轎子。
折老太太從折御勛手里接過了戒尺,帶著哭腔,板著臉,低吼道:“你這個不孝女,當初不辭而別,丟下老母離去,你知不知錯?”
“女兒知錯了…”
“你這個不孝女,二十多年了,未曾回家一次,未曾侍奉在老母身前,你可知錯?”
“嗚嗚嗚…女兒知道錯了…”
“你這個不孝女…二十多年了…你不回家看一看…你知不知道老母心里的煎熬?”
“你這個不孝女,你狠得下心不看老母。可是家中的老母卻不忍心不見你…”
“你…你是老身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不來看老身,老身來看你…”
“老身…”
折老太太手里的戒尺揮舞了好久,卻遲遲沒有落下。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放聲痛哭。
楊府門前的所有人都被感動了,一個個熱淚盈眶的。
這一哭,就是半個時辰。
這一跪也是半個時辰。
沒有人去打擾這久別重逢的母女。
直到最后,楊七看不下去了,他覺得這個馬上要認的新外婆再哭下去隨時會暈倒了。
楊七大聲的嚎叫了一聲,“府里的人,把大道讓開,恭迎老祖宗入府。”
這一嗓子叫的,把大家都給弄愣了。
老楊惡狠狠的瞪了楊七一眼,責怪楊七破壞氣氛。
折老太太倒是被楊七這一句給逗笑了,她一邊擦拭眼淚,一邊指著楊七道:“這皮猴子,跟你當年一樣皮。就是比你有孝心。”
折老太太這么一笑,悲傷的氣氛就沖淡了一些。
佘賽花趕忙攙扶著折老太太入府。
老楊則對上了折御勛和折御卿兩兄弟,一時間還有點尷尬。
“哼!”
折御勛冷哼了一聲,道:“你兒子比你強。”
折御卿也想冷哼一聲,不過看到老楊臉黑了,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折御卿和折御勛不同,回想當年的往事,被姐夫支配的恐懼,歷歷在目。
折御勛的功夫、實力、膽色,一點兒也不輸給老楊,所以根本不虛老楊。
折御卿卻很虛。
楊七嬉皮笑臉的湊上前,懷里抱著自家兒子,道:“大舅好,二舅好,瞧瞧看,看看我兒子漂亮不?”
楊七逗弄著小楊七,道:“來,叫大舅爺,二舅爺。”
小楊七才一個月大,那里會叫人?
曹琳已經羞愧的把腦袋埋進胸口了。
折御勛臉色一黑,對著兒子招了招手。
折惟信走到了他老子面前。
折御勛摘下了跨在兒子腰間的一口金光閃閃的寶刀,丟給了楊七。
“擋在門前要禮的,你是老夫碰見的第一個。”
折惟信一臉無奈的看向楊七。
他腰間掛的這一口寶刀,可是從黨項搶來的可汗刀。
金貴著呢。
折御卿看向了折惟信,折惟信一臉無奈的道:“二叔,我身上就剩下子孫牌了。”
折御卿看向了折惟昌,折惟昌很狗腿的湊上前,遞給了他二叔一張一萬兩的南國錢行銀票。
折御卿大氣的塞給楊七,“拿去給娃娃買糖吃。”
楊七眉開眼笑的抱著兒子給兩位舅爺施禮。
折御勛嫌棄的瞪了楊七一眼,直接進府了。
楊大和楊五沒那么丟人。
直接讓開道讓人進去了。
折家的人入府以后,曹琳就從丈夫手里搶過了孩子,怒氣沖沖的道:“咱家又不缺錢,您這大庭廣眾之下這么要錢,太丟臉了。”
楊七翻了個白眼,道:“孩子他外公太小氣,就給了孩子一個破爛圈圈。我只能從我外公家里,給孩子多討點好處咯。”
剛湊到府門口的曹彬,聽到了這話,黑著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曹琳氣的不行,銀牙咬的咯嘣響,“下次您再這么給我丟人,我就跟你合離。”
楊七吧唧著嘴,說道:“那我就考慮把初醒扶正。”
曹琳氣極反笑,道:“你敢。”
夫妻二人吵吵鬧鬧的進入到了府里。
事實上,楊七確實不缺錢,也確實沒必要在府門口就要東西。
因為即便他不要,人家也會給的。
楊七這么做,完全是做給有心人看的。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折楊兩家的關系已經和好如初了。
別人不論是想對付楊家或者是對付折家,都得考慮考慮,能不能一次得罪兩家。
如今,折御勛借鑒了楊七在三州之地搞兩府的手段,也在他掌控的府州、麟州和銀州五縣,搞起了府制。
以府州和銀州五縣為根基的,被稱之為永寧府。
以麟州為根基的,被稱之為北晉府。
同時,折家麾下的兵馬,擴充到了十二萬。
其中有六萬就是騎兵。
而折楊兩家的兵力,加起來已經突破了二十五萬。
二十五萬兵力,在這西北之地,也算是一霸了。
此事的折楊兩家,已經不是誰都能得罪的起了。
至少,黨項已經被排除在外了。
而如今的大宋,要打折楊兩家的話,那也得掂量掂量。
折楊兩家真要有心南下,在沒有打到汴京城的時候,大宋朝廷也只能干看著。
因為在折楊兩家身后的大宋的地盤,基本上都無險可依靠。
一旦南下,那就是長驅直入。
而且,大宋還得時刻提防著遼人南侵。
折楊兩家合作,已經在西北立于不敗之地了。
至少在宋遼之間的戰斗沒出結果之前,誰也不敢動他們。
楊七進府以后。
佘賽花已經扶著折老太太坐在了首位上,并且挨個兒給折老太太介紹兒子和女兒,以及孫子。
折老太太也早有準備。
大大小小的,一人一個子孫牌。
沒有多,也沒有少。
楊七到現在才知道,折老太太當時送給他的玉牌,叫做子孫牌。
按道理說,這種東西,應該是由老楊配發給子孫的。
只是老楊家不講究這個,所以老楊也就不在乎。
發完了子孫牌,一家人樂呵呵的坐在一起聊天。
佘賽花和折老太太母女,似乎都一肚子的話說不完。
老楊插不上話,就在那兒當神仙。
折御勛和折御卿兩兄弟,似乎也不喜歡跟老楊說話。
楊大和楊五,在佘賽花的吩咐下,在陪著折家第三代的折惟信兩兄弟敘話。
“楊延嗣,你帶老夫到楊府轉轉。”
折御勛找到了楊七,似乎有話跟楊七談。
楊七痛快的答應了,然后帶著折御勛到了花廳。
老楊瞧著兒子去談大事情了,自己卻只能當神仙,心里別提多郁悶了。
花廳內。
折御勛和楊七坐定以后,折御勛開門見山的問道:“小子,你對如今西北的局勢怎么看?”
楊七也是聰明人,聽到了折御勛這話以后,挑眉道:“大舅您是怎么想的?”
折御勛抿了一口石桌上的酒,不動聲色的道:“李繼遷和野乞干泊最近摩擦不斷。我瞧著,李繼遷想吞了野乞部落,以此來彌補和壯大他的部族。然后再領兵南下,找我們算賬。”
楊七吧唧著嘴,沉吟道:“大舅的意思是準備火中取栗,還是漁翁得利?”
折御勛遲疑了一下,道:“老夫想趁著對方兩敗俱傷的時候,上去咬一口,不說別的,銀夏二州,得吃到嘴里。”
楊七腦子里不斷的盤算著得失,半晌過后,他點頭道:“我贊同大舅的說法。咱們麾下有新建的兵馬,適當的時候也得練練手。
不過,我覺得在這件事兒上,咱們不能急。適當的時候,還可以拖一拖。”
“哦?”
折御勛一副愿聞其詳的神色。
楊七鄭重道:“大舅,我是這么想的,首先,咱們手下的新軍,都是一群新兵蛋子。貿然派上戰場,不僅討不到好,說不準還得吃虧。
咱們不如趁著他們雙方矛盾的時候,先幫他們增強力量,然后再通過他們的錢財,幫我們手下的兵馬換裝。
我記得你們折家有些兵甲很犀利,而我手下卻有能打造良弓的工匠。
你我兩家,取長補短,互相幫助。先把咱們自己的裝備和戰斗力搞上去。
而咱們淘汰下來的裝備,再賣給黨項。
讓他們在內耗的同時,還給咱們送錢。
等到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咱們也就兵強馬壯了。
到時候,咱們一擁而上,一口就能吃掉他們。”
折御勛挑了挑眉毛,愕然道:“你這個想法…還真是夠無恥的。老夫從未有你這種想法。”
楊七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笑道:“變廢為寶嘛!咱們也不富裕。”
折御勛點了點頭,道:“你這個想法,老夫贊成。只是我怕一直等下去,到時候你我和黨項拼的水深火熱的時候,朝廷從背后捅咱們刀子。”
楊七沉吟道:“您放心吧,不會等太久。我們如今打下了這些地方,也需要時間去消化。同時,我們也要為以后打下黨項,消化黨項做準備。
據我估計,我們打下黨項的時候,才是最困難的時候。到時候我們要分兵出去駐守黨項的。
不打黨項,反而對我們有利。
所以說,這件事不能急。
我們必須等一個機會。”
折御勛點點頭,道:“老夫聽你的,老夫就安安穩穩的發展剛到手的麟州和銀州五縣。回頭老夫會吩咐府上的匠人,將我們折家的好兵甲,打造給你看的。”
楊七笑瞇瞇的道:“我們軍中用的東西,想必大舅已經知道了吧?”
“咳咳咳”
折御勛明顯有些尷尬。
楊七也沒覺得這種事兒能瞞住折家。
畢竟,當初他可是緊急從折家調集了一批匠人的。
“大舅啊!您可得補償我。”
折御勛瞇著眼問楊七,“你要什么?”
楊七笑道:“大舅,我在復興府建立了一座武院,準備培訓一批用得著的軍官人才。您看看您,要不要加入?”
“額?!”
折御勛一臉愕然,“你小子好大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