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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0章 戰

  雙方敵我態勢分明,沒有任何緩和的余地。

  黎桓不會放楊延嗣一條生路,楊延嗣同樣也不會放過他一條生路。

  相看兩相厭,幾乎沒有任何要談判的架勢。

  年僅四旬的黎桓,魁梧的身軀獨坐在屬于他的金漆車駕上,剛毅的面孔上,寫滿了怨恨。

  手中鑲嵌著各色寶石的利劍出鞘,劍指黎城。

  “傳吾令,宋人俘虜在前,步兵緊隨其后,弓弩手、投石手準備…”

  剩下兩個字,黎桓卻并沒有急著說出口。

  他很享受圍繞在他四周的將士們,眼巴巴等待著他下命令的時刻。

  在這一刻,他不需要加冕,手握著交趾所有兵權他就是交趾王。

  “攻城!”

  圍繞在他四周的將士們,等了足有一刻鐘,才從他嘴里等到了這兩個字。

  幾乎就在一瞬間,早已準備好攻城的將士們,如同潮水一樣涌向了黎城。

  大宋禁軍俘虜像是剝去了外殼的蝦一樣,光著膀子,穿著單薄的褻衣,被交趾兵驅趕著向黎城下狂奔。

  還有一部分俘虜,推著攻城鑿,被交趾兵驅趕著沖向城門。

  上萬禁軍俘虜被驅趕著沖到黎城下,站在城門樓子上的楊延嗣,銀牙都快咬碎了。

  “黎桓還真是把俘虜用到了極致…”

  五萬人的大宋禁軍,在黎桓埋伏下被擊潰,楊延嗣不相信只有一萬多俘虜。

  相信很大一部分的俘虜,已經被黎桓就地處決了,剩下的這一萬人,應該是被當作民夫用,幫他運輸輜重。

  如今到了黎城,俘虜們也就沒有多大用處。

  殺之可惜。

  不如把他們當成肉盾,利用一番,減少交趾兵的損傷。

  “大人,敵軍已經攻到城下了,殺吧!”

  談何容易,殺一個交趾人,楊延嗣不會有任何負罪感;殺十萬交趾人,楊延嗣頂多覺得自己太殘忍,在造孽,閑來無聊的時候自責一下。

  可是讓他殺宋人,他怎么下得去手?

  只要他今天下令殺了這些宋人,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許他再也不會睡一個好覺。

  “我想救他們…”

  當楊延嗣說出這一句的時候,海布林幾乎下意識喊出。

  “你瘋了?”

  海里那也在城頭上,她難以置信的盯著楊延嗣。

  “大人,前日你才告訴過老身,慈不掌兵。”

  眼前這種局面,想要救這些人,就只有一種辦法,開了城門,殺出去。

  宋人是不可能從城頭上殺上來的,只要臨近城頭,跟隨在他們身后,武裝到牙齒的交趾兵,會毫不猶豫的給他們一刀。

  首先登上城頭的榮耀,俘虜是沒有資格享受的。

  “大人,此事交給屬下去辦吧。”

  黃泉上前一步,擋在了楊延嗣身前,沉聲抱拳。

  這黎城城頭上,少了誰都行,就是不能沒有楊延嗣。

  楊延嗣是整個黎城防御戰爭的主持者,也是關鍵人物。

  除了楊延嗣,城里再也找不出一個人,有資格有本事,指揮這一場戰爭。

  所以,楊延嗣不能去。

  作為黎城內,楊延嗣麾下第一人,黃泉首當其沖的想要接下這個任務。

  楊延嗣盯著黃泉沉默了片刻,鄭重的向黃泉躬身施禮,“為我一己私念,勞煩將軍冒險一趟了。”

  突然間楊延嗣對自己施禮,黃泉有些手足無措,“大人,幫你做事,黃泉死而無憾。我也不太會說話,也沒有其他人那些個本事。大人讓我們寨子里的老幼過著好日子,我自當為大人賣命。”

  楊延嗣拍了拍黃泉的肩頭,“這筆恩情我記下了,城內的馬匹,加起來有上萬匹,一會兒打開了城門以后,你帶人沖出去,帶上城下的宋人就走。且不可戀戰,能救多少是多少,不要把自己搭進去。

  從南門出,搶了人以后,迅速騎馬趕到北門,我會讓人到北門接應你們。”

  黃泉領命,下去準備了。

  城下的交趾兵,驅趕著宋人,已經爬了一半城墻了。

  楊延嗣在建造黎城城墻的時候,建造的很怪異,上端和下端一樣大,偏偏中間凹進去了一個圓弧。

  黎桓從宋人手里繳獲的攻城器械,在這種怪異的城墻下,能用的就只剩下了最原始的云梯。

  眼見著宋人攀上城頭的時候,還沒等到交趾兵殺人搶功的時候,城頭上的俚人,一把拽住了宋人,把宋人拉進了城墻,然后一根根的長槍就捅進了跟在宋人背后的交趾兵。

  可惜,這么做,并沒有救下多少宋人,大部分的宋人還是被他們身后的交趾兵一刀給砍死,掉下了云梯。

  交趾兵沖上了城頭以后,迎接他們的就是彪悍的俚人。

  俚人們似乎不喜歡躲在城頭上放滾木、礌石、金汁一類的武器。

  他們更喜歡和沖上城頭的交趾兵硬碰硬。

  論身體強悍程度,交趾兵遠遠不是俚人的對手。

  當雙方短兵相接的時候,俚人瞬間化身成了如同野獸一樣的野蠻人。

  軍令在這個時候似乎不太奏效了。

  野蠻人在沒有馴化之前,完全沒有聽命令的習慣。

  他們盡可能用他們認為最便捷的方式,殺戮這碰見的任何一個對手。

  開始的時候,還有田字營的軍卒貫徹落實楊延嗣的命令,但是當野蠻人都殺紅了眼睛以后,他的所有命令都不起作用了。

  一個俚人在楊延嗣面前,生生從跟他生死搏殺的交趾兵脖頸上咬下了一塊肉。

  然后如同野獸一樣咆哮嘶吼。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楊延嗣已經放棄了所有指揮的語言。

  他提起的虎頭烏金槍也加入到了戰場。

  千言萬語,匯聚成了一個字。

  “殺!”

  果然還是這個字好用,野蠻人聽了嗷嗷直叫。

  什么排兵布陣的東西,野蠻人根本同不懂,甚至笨拙的一直出錯。

  拋卻了一切規條,放開了天性的野蠻人,才是真的野蠻人。

  他們腦子里能考慮的事情不多,他們只知道人家花了六十五萬擔糧食,讓他們賣命。

  糧食就在他們身后城池的糧庫了,一旦他們打輸了,糧庫里的糧食,就成了人家的了。

  擁有野獸天性的野蠻人,絕對不允許這件事發生。

  楊延嗣在酣戰之余,哭笑不得。

  他覺得黃泉硬是要跟自己換,根本沒有必要。

  但是現在再換回來,已經來不及了。

  黃泉帶人出擊了,海布林也帶著人馬去黎城北門接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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