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而已…小事而已…”
太學博士嘴上說著小事,心里卻清楚的很。在旁人眼里,他是清貴的文化人。在太學祭酒王欽眼里,他只不過是小卒而已。
看似有些小題大做,其實他可是帶著任務來的。
他清楚的記得,昨日,王欽親自把他請到房里,命令他一定要招呼好楊延嗣,切不可讓楊延嗣臨場逃脫。
楊延嗣不明白太學博士心中所想,在太學博士帶領下,來到了一座四面敞開的殿前。
殿內擺著一副棋盤,黑白子玉盒擺放在兩側,除此之外,就是兩個蒲團。
伺候的人有四個,兩個是負責給棋手們端茶遞水的,還有兩個是負責講棋的。
除此之外,大殿里別無它物,也別無他人。
“請楊公子在殿內稍后。今日還有貴人前來,待到貴人來了以后,就可以開始考核了。”
楊延嗣點頭,踱步向殿內走去。
楊延平和阿七等人想進去,卻被太學博士攔下了。
三郎楊延光和五郎楊延輝左右站在太學博士兩側,虎目一瞪,差點把太學博士嚇得癱坐在地上。
楊延嗣為他解圍道:“幾位哥哥,下棋講究的是靜。你們去外面觀戰吧。”
這是一場萬眾矚目的事情,太學為了吸引更多的人,專門在正殿前設立了一個巨大的棋盤,專門供達官貴人們觀棋。
楊家一眾兄弟也是明事理的人,勉勵了幾句,帶著阿七和初醒離開了。
阿七沒心沒肺的,聽到外面有好吃的,就催促著楊延昭趕快帶她去。把自家的少爺完全拋在了腦后。
唯有初醒一臉擔憂的叮囑了楊延嗣一句。
“公子一定要謹慎。”
眾人一走,楊延嗣在大殿里踱步,四處觀看。
走悶了,就端坐在了蒲團上,等候開始。
湯茶續了三杯,楊延嗣實在喝不下去了,只能吩咐伺候的仆人給他換上了涼白開。
又過了一刻鐘,楊延嗣正在用涼白開沖刷口中的湯茶味時,聽到了外面聲勢浩大的參拜聲。
“臣等,參見八王爺!”
想來,太學博士口中的貴人,應該就是八王爺趙德芳。既然趙德芳到了,楊延嗣覺得,棋局應該也快開始了。
果然,少頃之后,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搖晃著折扇進入到殿內。
楊延嗣想要施禮,卻見人家似乎沒有多少等他施禮的意思,噗通一聲坐在了楊延嗣對面。
“太學博士劉辛!”
楊延嗣收回了打算施禮的雙手,懶洋洋癱坐在劉辛對面,“不過是一場考核而已,上來就是太學博士,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了吧?”
劉辛皺眉,冷哼一聲,“既然你想要挑戰太學,就必須付出代價。”
“挑戰太學?”楊延嗣搖頭一笑,他從未有挑戰太學的意思,太學博士對自己敵意深深,這里面要是沒有王欽從中作梗才怪。
一時間,二人面對面坐著,卻相顧無言。
一位宦官在此事,匆匆進入到殿內,朗聲道。
“八王爺抽簽,由楊延嗣執黑子先行!太學博士劉辛執白子。”
正殿前。
眾人盯著面前龐大的棋局,等待著棋局開啟。
突然,一位侍者匆匆趕來,把一個小紙條遞給了講棋的人。
眾人們拭目以待。
王欽伺候在八賢王趙德芳身旁,盯著坐在旁邊的楊業,一臉嘲諷。
所有人,都在等待看楊業父子的笑話。
在場的,或許只有初醒一人,覺得楊延嗣有贏的可能性。畢竟,她是唯一一個見識過楊延嗣棋力的人。
吧嗒!
一顆黑子,被侍女用撐桿架在了巨大的棋盤上。
此子一落,場中一片嘩然。
隨后,便是哄堂大笑。
“好棋好棋!當真是好棋。”王欽放肆大笑,任誰都能看出其中的幸災樂禍。
士子、書生、太學子、達官貴人們,凡是懂棋局的,無不哄堂大笑,張開譏諷。
見眾人笑的開心,楊業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望向家里唯一懂棋的楊延輝。
楊延輝苦笑了一聲,“爹,七弟這第一手,落在了星位上…”
剩下的話楊延輝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楊業也能夠從他表情里猜到些什么。
“唉!或許爹當初就不應該答應此事…希望七郎經此一役,不要一蹶不振才好。”
就連對楊延嗣抱有一絲信心的初醒也搞不懂了。楊延嗣這一手棋,她從未見過。
事實上,在場的有人能見過就怪了。
楊延嗣棋手下星位,又叫星定式,是二十世紀的圍棋大師吳清源創出的。在場的人不可能見過。
短暫之間,已經雙方互相落了十幾子左右了。
在所有人眼里,這一場鬧劇已經結束了。
“這完全是在自殺啊!”
八王爺望著巨形棋盤,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王欽一邊恭維著八王爺趙德芳,一邊挖苦楊業,“楊將軍,這一手完全是死棋啊!你們家七郎,這也敢下…不知道楊將軍在對敵的時候,是不是也這么干?”
“你!”楊業氣的臉色漲紅。
趙德芳實在看不下去老實人受欺負,幫腔道:“王祭酒…太過了,你讓一個精研棋局的太學博士去跟楊七郎對陣。有些欺負人了。”
“下官知錯了…”
嘴上很謙遜,可是他眼角的笑意卻瞞不了人。
正殿前,一眾書生學子們紛紛搖頭,有的人已經準備起身離開了。
在他們眼里,這就是一場太學用來折辱楊家的鬧劇。因為,在還未開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可以肯定,楊延嗣必輸無疑。
“太學當真是不要臉,七郎才剛剛學習棋藝,怎么可能是一個太學博士的對手。”
楊延德性格耿直,最看不慣這種欺負人的事,特別是周遭人嘲笑的目光,讓他很惱怒。
王欽嘿嘿一笑,“楊五郎,話可不能亂說。陛下下旨,讓太學設置考核,可卻沒有明確規定,不讓太學博士親自參與。”
“你!”
楊業攔下楊延德,沉聲道:“夠了!不得無禮。”
王欽志得意滿,“楊將軍,今年不成,明年可以再來。本官可以為你家七郎大開方面之門…哈哈哈…”
沒心沒肺的阿七也感受到氣氛不對,小心翼翼把一塊糕點藏進懷里,弱弱的問初醒。
“初醒姐姐…少爺…要輸了嗎?”
初醒神色黯淡的盯著棋局,略微點了點頭。
只是,頭點了一半,猛然僵住了,嘴唇輕啟,驚愕道:“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