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蘇醒的霜之哀傷
月光蔓延，灑在天臺，嘎嘎蹲在一旁，瞪圓了眼睛，看著石欄上啄食面包屑的黑鳥，不時又拿疑惑的目光，看去另一邊夏亦。
撐著尖尖的下巴，盯著放在上面的食物時，夏亦喝了一口酒，又拿了些肉干，丟到旁邊，“你怎么過來的？”
雖然明白面前的烏鴉不可能回答，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然而，埋頭啄食面包屑的九爺咽下喉嚨的食物后，偏著腦袋，眨了眨眼睛。
隨后開口：“一個發光的門，你的女人把朕塞進去。”
旁邊，青油油的一只爪子悄然伸來，九爺頓時察覺到了，速度快的驚人，唰的一下啄了下去，濺起丁點墨綠色的血滴。
“哥布嘎！”
嘎嘎捂著手背在原地跳了起來，“哥布”“哇哇”的大叫，惹急了去摸腰間一柄隨身的小骨刀，手剛放上去，那方一道黑影從對面飛撲過來，張開的羽翼拍打，一對鳥爪瘋狂的揮舞、
“看朕，烏鴉坐飛機！”
唰唰唰唰——
十多道血痕在鳥爪間蔓延開，嘎嘎一只手在臉上、頭上揮舞，另只手還是捏住了骨刀，方才揮刀砍過去，然而臉上有力道一沉，鳥爪在它臉上一蹬。
“大象劈腿！”
九爺的身影借力一蹬，飛開了刀鋒劈砍的范圍，在嘎嘎頭頂盤旋了一下，雙翼猛地扇開，天空吹過的風陡然一轉方向，嘩的刮了起來，變得劇烈。
“龍卷風摧毀停車場！！”
矮小的綠色身影被陡然變強的風硬生生刮的后退兩步，身體一翻，撞在天臺邊緣的石欄上。
夏亦看著一鳥，一哥布林‘愉快’的玩耍，沒有阻攔的意思，腦子里在思考剛剛九爺回答的話。
“它的意思，地球那邊已經重新研究出了光門？不對，應該是安克雷頓，九爺被他們傳送過來，也就是說周錦和他們達成了協議？”
那邊，嘎嘎從地上爬起來，氣的大喊大叫，追著烏鴉在主人身邊來回跑，吵鬧的動靜里，夏亦輕輕抿了一口酒水，再次望去頭頂的雙月。
腦子里將一些蛛絲馬跡的猜測，迅速拼接，雖然不全，但總猜出一些端倪。
“先傳送九爺，說明光門并不穩定，或者說材料不夠，只能造一個小的？應該是安克雷頓放出了光門背后的異界軍隊，受到了本國政府的制裁，不然已他們的能力不可能就送一個烏鴉過來…..也有可能還在試驗階段。”
同一時刻。
塔塔西亞侯爵官邸，一撥撥士兵接到警訊趕來支援，得知是武器大師夏襲擊，多少讓他們感到吃驚，成為家臣反叛的例子不是沒有，像剛成為家臣，第二天就反水的事，倒是第一次遇到，好在侯爵官邸沒有什么損失，而侯爵也沒有收到任何傷害。
士兵接到搜捕夏亦的命令退去后，收到一些驚嚇的老人，詢問了兒子的情況，聽到被他找夏亦決斗的事，從床上重新站了起來。
“帶我過去，艾倫德怎么會突然找那個人決斗？！”
伊卡麥恩被老伙計塔姆攙扶著走出臥室，過去走廊，后者也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聽伊洛特說，好像是因為奧拜德拉家的小姐，艾倫德勛爵看到那個夏從她的房間出來…”
老人沉默下來，緊抿著雙唇一言不發的朝兒子房間過去，去通報的侍衛從前面返回：“侯爵，艾倫德勛爵不在房里。”
“不在？”
伊卡麥恩眉頭皺緊，甚至感覺腦仁都有些疼痛，這個兒子好不容易有些轉性，要是因為這件事的打擊，再次沉淪下去，老人不知道還有沒有時間看到他成長起來。
不多時，樓上的階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伊洛特從上面下來，正好見到這邊返回，準備尋找兒子的老人。
“侯爵，艾倫德勛爵跑去塔樓的密室，我勸阻不了。”
“他跑去那里干什…...糟糕！”伊卡麥恩的疑問還未說話，頓時停下，松開管家的手，轉身就朝樓上跑。
塔姆、伊洛特以及一干隨從看到老人忽然露出的驚慌，心里也意識到不好，緊跟在后面，一路上去塔樓，兩名負責守衛大門的侍衛倒在兩側，密室的房門已經被打開。
密室之中，四周銘文法陣已經啟動，名叫狄卡娜的女法師捏著法杖站在石臺后面，有光芒正從她手中消散，顯然剛剛施過法，而對面的艾倫德滿天汗漬，身體僵硬卻又疲軟的拄著騎士劍，勉強支撐身體不倒。
“艾倫德，你在干什么？！”
伊卡麥恩快步走進了進來，隨后揮手讓后面跟來的眾人在門外等候，過去時，朝女法師狄卡娜點了點頭，“感謝你沒有傷害他，順便給我父子倆一點空間，我需要和他談談。”
“這是應該的，艾倫德勛爵只是吃了點苦頭，疲憊術、四肢僵硬咒…..”女法師收回法杖，退到了一旁，四周的法陣也跟著黯下了光芒。
艾倫德壓抑的喘著粗氣，雙眼里布滿血絲，想要使出力氣，可四肢、身體傳來的是遲鈍、疲憊的反應，他聽到父親的說話聲、腳步聲靠近，有些覺得丟臉的朝尸體過去一點，手中的劍柄抓不穩，便是放到了石臺邊緣。
身后，老人已經來到了旁邊。
“我已經聽說了你想要與那個人決斗的事…我很為你感到驕傲，因為我的兒子有著普通人并不具備的勇氣，這是無比珍貴的東西。”
石臺邊緣，艾倫德曲了曲扣在石臺邊緣的手指，感受到肩膀上，父親按下了手掌，臉上擠出一點笑容。
“謝謝你的理解，父親。”
老人笑著點點頭，將兒子扶正，看著他的臉：“當然理解你，男人的一生要經歷許多挫折，才能稱得上男人，每一個經歷就是戰士身上的榮譽，堅強一些！然后睡一覺，醒來后，你會發現，昨日發生的事，不過是一些可笑的笑話…”
伊卡麥恩的話語聲之中，他看到兒子的眸子里漸漸泛起了與瞳孔不一樣的顏色，頭發、臉龐隱約爬上了冰霜。
“你…”老人連忙轉過視線，看去石臺，只見艾倫德一根手指搭在了劍柄上，稍遠的女法師狄卡娜大叫：“侯爵，離開他！”
猛地揮開了法杖，有魔法的波紋在地面蔓延時，看著父親的艾倫德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伸去石臺的手臂，手指一曲，勾住了劍柄，下一刻，整只手都將劍柄緊緊握住。
劍身帶起一聲低沉的輕鳴，舉了起來。
地面蔓延而來的魔法紋絡，陡然停下，反彈回去，狄卡娜口中悶哼一聲，身形轟的倒飛出去，撞進兩排書柜，書頁紛飛，四灑一地。
“父親…你看，這就是力量。”
雪亮而又透著詭異暗沉的劍身從老人面前劃過，另一面倒映出艾倫德微闔眼簾，陶醉的表情：“真正的力量，從來都充滿了誘惑。”
“不…”
伊卡麥恩看著從眼前過去的寶劍，隨后露出后面兒子的面容，搖了搖頭，緊抿的雙唇里，話語輕輕的在說：“我的兒子，我不希望你拿著這樣一把劍。”
“為什么不拿？小的時候，很多人都背地里說我是廢物啊…你也說過，不是嗎？！”
“艾倫德，不要被它影響，魔能金屬會引起你不好的回憶。”
然而，對面的艾倫德捏著劍身陡然朝他咆哮：“可是你們終究罵過我是廢物——”
眸子里出現黑色，迅速占據了他的雙眼，如同深淵在凝視著老人，下一秒，有滴答滴答的水滴聲落在地面。
那是一灘殷紅的顏色，兩人之間，劍身刺破血肉，貫穿了老人的身體。
“.…..艾倫德…我的兒子…其實我從來就沒有…看輕過你…從來對你都給予厚望，希望有一天，你能接過塔塔西亞，憑借你的勇氣、智慧將這片祖先的土地帶來更好的繁榮，也未提拉提瑪家帶來無上的榮光…但…不該是這樣…”
伊卡麥恩斷斷續續的聲音響起在密室里，門外的眾人嚇得呆在原地不敢動彈，只是看著里面，刺穿侯爵的劍，緩緩退出了身體，牢牢握在艾倫德手中。
“不，父親，如果連一個敵人都打不贏，那生命就毫無意義。”
艾倫德將手中的劍刃呯的拄在地上，雙手按著劍柄，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耳中隱約聽到了一段他從未聽過的聲音，在耳旁徘徊。
…拿起它…毀滅所有擋在你面前的敵人…
拄在地上的霜之哀傷，沾染在上面至親的鮮血，仿佛被吸收了般，滲進了劍身，長角的骷髏頭，空洞的雙眼漸漸有幽藍的火焰燃燒起來。
艾倫德閉上眼睛，用著身體感受被這股無窮般的力量包裹，某一刻，他睜開雙眼，“啊——”的一聲，揮劍將面前父親的頭顱斬了下來。
劍身平舉，轉去門口。
帶有重疊的聲音，開口：“召集所有侍衛、士兵，全城搜索，找到武器大師夏，我要親自砍下他的頭顱，來祭奠我的父親！也祭祀‘我’的誕生——”
遠方的城市，望著雙月思考的夏亦，仿佛感覺到了什么，轉過頭望去侯爵官邸的方向，空氣中帶有一股寒意飄來，那是一股死者的氣息。
“九爺、嘎嘎。”
他輕說了一聲，那邊打鬧的一鳥，一哥布林停下動作，齊齊的看著那邊的夏亦，后者雙腳下地，將靠在一旁的雪飲刀系上。
“有架要打了。”
嘎嘎看到動作就知道怎么回事，跑過去一把抱住大腿的同時，夏亦縱身躍下了街道，半空，烏鴉拍著翅膀落到他肩頭。
面對的街道，大量的腳步、騎兵的蹄音蔓延。
而為首的騎士，跳下馬背，一頭沾染冰霜的長發垂在肩頭，提著霜之哀傷信步走來。
“夏…..來見識我新的力量。”
艾倫德裂開嘴，漸漸綻放出笑容，一揮劍身，隔空的地面，嘩啦啦的裂開，翻起大量石屑。
“哦？”
夏亦看著他手中的兵器，頗為眼熟，待對方走近七八米，臉上同樣露出笑容：“恐怕你新得的力量，很快就會離開你。”
他伸手，隔空一抓。
原本屬于艾倫德手中的霜之哀傷，掙扎抖動，唰的一下，猛地掙脫出來，飛到了那邊，插在了夏亦腳邊。
“因為，它原本就是我的。”
他笑著說道：“謝謝送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