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刺破云間,推開青冥的顏色,鳴囀的飛鳥落進窗臺,梳理著濕漉的羽毛,聽到屋中的動靜,偏了偏小腦袋,鳥眸望去,灰色的斗篷在半空翻卷,罩在人的身上,撫動間,幾柄短刃一一插在腰間。
桌面,干涸的人頭纏上一層布帛密封著,伴隨窗外的鳥鳴,夏亦抓過頭顱懸在短刃下面,與沒有左臂的肩膀,一起遮掩在斗篷里。
身形回轉,走去墻邊,將方天畫戟、青龍刀交叉負后背,玄鐵重劍放在中間,在他身后呈‘米’字的形狀。
“嘎嘎,走了!”
夏亦招呼了一聲沒睡好的哥布,后者恍恍惚惚的抱著彎刀起身,跟在后面,一路下去旅館,點了兩份早餐,安靜的吃完,然后退房結賬。
走出這里,安靜的城市此時已有了熱鬧,忙活生計的人往返街道,推銷自己;婦人坐在窗前,對著鏡子梳攏頭發,包上白色的頭巾,不久,打開窗戶,將很久沒穿的衣服晾在外面,拿著撣子刷去灰塵;以冒險為生的人成群結隊來去,偶爾看到一兩個仇人,怒罵幾句,或打上一場,然后帶著自己的同伴揚長而去。
某一刻,夏亦背著兵器,推開旅館大門,匯入這片喧囂。
長街人潮如龍,日光傾灑城市,沸沸揚揚的吵鬧里,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走在另一條街上,正是卸了商貨的邁卡諾伊,帶著正在街邊商鋪,給母親挑選禮物的妹妹迪娜,身邊還有兩名護衛跟著。
“好了沒有,迪娜,從進城就一直在挑。”
“好了,好了,就這兩個吧。”
迪娜拿著一個點綴紅色花邊的粉底盒子,還有一條鑲嵌菱形水晶的項鏈,在哥哥面前揚了揚:“是不是很漂亮?”
“你這是給自己買的吧,媽媽哪里用得著這些。”
“肯定用得上,哼!”
“行,就這兩樣了吧,那我付錢了,然后記不記得進城的時候,說過要和我一起看角斗賽的?”
“知道啦,那么血腥,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迪娜的嘀咕聲里,邁卡諾伊著著急急的付了錢,準備轉戰一直想要觀看的競技角斗賽,這是邁卡諾伊的最愛,雖然他有些不忍心看里面的奴隸拿性命廝殺,但是每次看到那樣的畫面,就讓他感到興奮。
塔塔西亞的競技場,也不僅僅只有奴隸那命在拼,通常會有窮困,或者想要快速積累財富的冒險者,帶著自己的武技加入進去,比單純的看奴隸拼殺更加刺激,甚至還能從戰斗的雙方身上,學習到一些實用的技巧。
通常這類人,被塔塔西亞的居民稱作為撈金者。
當然,這也是為什么邁卡諾伊只要來到塔塔西亞,就必定會觀看一兩場角斗的原因。
不久之后,他帶著妹妹與兩名商隊護衛在競技場大街,買了入場的券,附近的街道、出入口早就站滿了長龍,給人一種賽場塞不下的錯覺,稍遠一點的街道邊緣,還有雜耍,表演戲法的,讓不喜歡看競技的人,也有去處。
“哥哥,這種角斗里,有多少厲害的人?你全都認得出來嗎?”
隨著長龍進入環形競技場通道,少女不斷指著通道內張貼的人物海報詢問,這讓邁卡諾伊不知道如何回答,畢竟他難得來一次,大多數都是販賣貨物的旅途里,怎么可能有心思去記住這些人。
而且,這種能要人命的角斗,其實很斗獸沒什么區別,更替太平凡了,往往上一場表現好的人,下一場,可能就永遠躺在地上了。
少女喋喋不休的話語聲之中,一路前行,穿過了一個拱形的石門,喧囂的尖叫、吶喊席卷而來。
視野在前方展開,陽光從天空傾泄而下,環形競技看臺上,人浪起伏涌動,遠遠看去,由上到下的梯次座位,怕有上萬人的規模。
兄妹二人連同護衛尋找到座位坐下來,他們是在第七層,下方的角斗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
“哥,你說他們倆誰會贏?”
“這個我不懂,不過那邊那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應該會贏…”
下方的場地,人與人赤膊相斗,血肉撕裂起來…
競技場外,夏亦從遠處走了過來,看著遠遠近近的嘈雜,轉道去往登記處,對于審核上來講,競技場這邊,只需要自愿參與角斗的人,簽上一份協議,也就是生死無論的那種。
手續上并不麻煩,很快填完資料,登記的女人面無表情的給夏亦一份通行證,指了指通道那邊,示意他可以從那里進去,會有人接引。
轉出這邊的擁擠,與一些同樣來的參與比賽撈金的冒險者擦肩而過,迎來的,多是敵意的目光,很快到了通道口,守衛檢查過了通行證,將夏亦放行,不過盯著他黑色的眼睛多看了幾下。
“到了里面,會有人給你安排,撈金者。”
夏亦點了點頭,走進了頗為涼爽的通道,像這樣的畫面,當初米國時何其相似,只不過換了一個環境、世界罷了。
通道兩側,掛滿了角斗明星,擺出各種炫耀的動作,也有些人的海報被競技場的工作人員取下來,隨意扔進一輛拉車內,顯然,這個人可能已經在上一場角斗里死了。
一路進去,周圍參賽的冒險者多了起來,形容各異,有身形窈窕的男人,卻是光頭,頭頂兩側有微微的一排細小的尖角,與其他說話里,時不時露出細長的舌頭,在唇邊吞吐。
也有雙臂是一對翅膀的女人,當然,正常身形的人類也又不少,這些人當中還有四條手臂的怪人,應該是與沙漠小鎮那個四臂鐵匠同一個種族的。
大多都站在一個半圓的鐵窗內,就像囚徒般,看著外面揚起的沙塵里,一場正在進行的決斗。
目光掃過這里,隨后,有人迎了上來。
“你就是夏?我是你的接待員,也是安排你進行角斗的。”來人是一名瘦弱的中年男人,看著手中剛拿到的資料,“別怪我沒有任何歡迎的微笑,畢竟來這里的人,要么帶著一身財富回去,要么葬在郊外的墓地。”
“那邊是什么?”
對于這個人的話,夏亦其實只聽懂了一半,不過并未在意,隨后,他發現這處聚集冒險者的大廳另一側,有一道鐵欄隔離著,對面數十道視線正看過來,那是或蹲或站,許多道身影,目光麻木、仇恨,重重疊疊一直向后延伸開去。
“那是買來的奴隸…..嗯,你可以稱他們是死斗士,反正都會死的。”那名接待員書寫著表格,抬頭看了眼那邊,輕聲說了一句,便是招了招手:“不要四處走動,也不要和這些人說話,跟我來,你是第一次進入,希望不是最后一次,我給你介紹一下規則。”
附近一名大漢說話間,轉過身來,陡然撞向夏亦,肩膀硬碰了一下,隨即,跌跌撞撞的后退一步。
夏亦看他一眼,并不理會,徑直跟著那名接待離開。
那大漢站在原地,之前交談的人慫恿他上去找麻煩,大漢卻是一動不動的捂著胳膊,臉色發白,隱隱汗珠泌了出來。
一動也不敢動。
此時,一動不敢動的,還有看席上的迪娜,捏著小拳頭,微微張著眼簾,艱難的呼吸。
邁卡諾伊激動的站了起來。
下方的角斗已經進入尾聲。
鮮血飛濺在地上,飛起來的身影重重落在地上,之前邁卡諾伊猜測的大塊頭,雙手高舉,迎接四周傳來的歡呼,然后,走了過去,一把將地上的對手頭發抓住,將人拖了起來。
一記頭槌,狠狠撞在對方面門,鮮血飛濺。
被撞擊的身形,直接在地上劃出半米,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迷糊的扭動。
觀眾席上,邁卡諾伊捏緊了拳頭,忘我般的隨著其他觀眾一起大呼起來:“打死他——”
身邊的妹妹,皺起秀眉,伸手拉了一下:“哥哥…..”
“哈哈…有點激動了。”邁卡諾伊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平時他并不是這樣的,仍舊忍不住說道:“這人太厲害了,空手都這樣,要是拿上武器,恐怕更厲害。”
“哼,那有夏先生厲害嗎?”
“呃…這不好判斷的…不過這個人,聽說已經連贏了十五場,可是最近最大的熱門。”
就在兄妹倆說起那個人時,下方倒地的人,頸脖在大漢手里擰斷,高大的身形使勁錘響肌肉隆起的胸膛,發出咆哮。
周圍,觀眾給予熱烈的回應,整個競技場全是一片歡呼!
通道內,夏亦穿行而過,在接待員話語聲里,停下了腳步,后者跟著停下,轉過頭來:“夏,怎么了?”
“那人不錯啊。”他目光透過鐵欄望去賽場。
歡呼回蕩競技場上空。
享受這種感覺的大漢,拒絕了退場,仍舊站在場地,手指掃過周圍鐵欄后面的一道道參與比賽的身形,露出獰笑。
鐵欄后面,有人臉色不好看,有人拍響欄桿,大叫讓他等著,也有不少沉默,心里盤算勝率。
隨著一聲:“那人不錯…..”隱約的響起,披著斗篷的身形走了上來,靠近鐵欄。
猛地抬腳——
嘭!!
金屬巨大的撕裂聲陡然響徹,場地上大漢回頭,映入視線的,是半圓的鐵欄帶著巖石的殘屑,呼嘯而來。
下一秒,他拳頭揮舞,呯的一聲將鐵欄打上天空。
還在歡呼、討論的觀眾席上,此時有人反應過來,看到這一幕,響起一片嘩然。
“下面怎么回事?”
、“.….有挑戰者?!”
“打啊——”
無數聲音里,鐵欄轟的落地,激起的沙塵之間,大漢的視野對面,一道披著斗篷的身影已經走進了角斗場地。
單手一揮,背后三把兵器,自動分離,呯呯呯…..插在周圍地面。
夏亦只帶著手套,朝對方勾了勾手指。
“來,我跟你打!”
手指曲起來,捏成拳頭,一震,隱有爆炸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