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震動持續。
馬蹄飛馳,雨點般落在地面,洶涌混亂的戰場,重重疊疊狂奔沖刺的騎兵還在不斷的涌進戰場,金鐵交擊聲、戰馬、龍獸的嘶鳴吼叫、肉與肉結實的碰撞,混在了一起,響徹所有人的耳中,讓周圍陣地防御的現代士兵、通勤局的人看得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這是真正的古代騎兵兇戾的碰撞,也是不同維度的冷兵器交鋒,在復活的古代騎兵沖入對方槍林陣線的時候,有士兵抱著同是華夏人的想法,想要開槍,或開炮幫忙打開缺口,然而才端平槍械,激烈的沖陣已經開始,正面沖鋒的古代騎兵硬生生鑿進去,將異界軍隊的防御撕開,隨后淹沒在更大的浪潮之下,無數的鐵蹄之中,連尸體在哪兒都找不到了。
戰場后方,同樣擁有數萬數量的龍獸騎兵中間、后陣,甚至兩側,根本看不到前方發生的一切,只知道有敵人正在與前方的同伴交戰,原本還算廣大的戰場,變得擁擠起來,周圍的騎兵操作著龍獸沖上前,朝著鋒線上推擠。
他們無法看到的高度俯瞰而下,隨著涌入戰場的古代騎兵后方,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鐵騎洪流,呈七列長隊,還在延綿不斷的涌來。
那是難以計數的數量。
沖入戰場最前方的狼騎,根本沒有死亡的顧慮,用著身體、戰馬充作兵器,已經與更多的異界龍獸騎兵撞在了一起。
轟轟轟轟——
怒濤重重疊疊撞進去,長槍與長槍對換,刺入對方身體之中,戰馬與龍獸結實的碰撞,披在獸身的薄甲凹陷扭曲,里面發出骨骼斷裂的聲響,人仰馬翻,或馬背上的騎兵、龍獸坐騎上的士兵都在朝各自的方向倒飛回去,或糾纏著墜到地面,扭在地上撕打、嘴咬。
鋒線上,兩邊無數的騎兵對沖,片刻間,硬生生的撞死,雙方后面還有更多的騎兵推擠上來,人、戰馬、異界龍獸、異界士兵的尸體堆了起來,粘稠的鮮血從夾縫里緩緩淌出,僥幸未死的,被壓在里面,痛苦的掙扎,使勁的抓住其他人或獸的尸體想要掙脫,他脖子下,是一顆沒有身體的頭顱,猙獰的咬著他血肉,使勁的磨著牙齒,撕出一片血肉模糊,而無頭的身體不知道壓在哪匹戰馬或尸體下面。
無數推擠血肉飆飛之中,一手扶著牛角盔的身影騎著戰馬左突右沖,另只手提著巨斧跟在部分狼騎身后,環顧戰場周圍。
“給我留一個啊——”
復活的古代將領之一的身影,剃去濃密胡須的大臉盤,威凜怒吼在眼下只顯得有些憨厚,潘鳳望著前方堆起來的尸山,一轉馬頭朝另一個方向奔去,錯開幾名己方的騎兵,看到了一名異界騎士將自己這方的人戳下馬來,臉上頓時露出喜意。
“好膽,你別走…”
手中巨斧便是一擺,拍馬沖了過去,大叫:“我乃上將潘…..”
聲音里,起伏的視線之中,一抹白色的身影風馳電掣沖了過去,龍膽揮舞,血線拋上天空,提著巨斧沖過來的潘鳳,聲音漸漸小下來:“…潘…潘…..潘鳳…..哎,人呢?”
他目光里,只有孤零零的敵人坐騎驚恐的左右擺動腦袋,背上的異界騎士身體被洞穿,趴在地上早已死去。
“趙子龍!那是我先看到的!!!”
隨后,苦惱的聲音響了起來,傳去的方向,白色的披風卷動,飆飛的鮮血濺在上面,夜照玉獅子兇狠的撞開對面騎士的坐下龍獸,馬背上,亮銀甲映過龍膽槍的影子,狂舞之中,呼嘯的槍桿在掄出半圓里,都變得彎曲,槍頭接連呯呯數聲,砸在鐵盔上,血光從鼻口噴涌幾名圍來的龍獸騎兵直接被掃飛出去。
附近還有兩人控制龍獸沖來。
聽到后方有熟悉的聲音在喊:“趙子龍…”時,白色的騎士猛地勒馬轉身,盔纓搖曳,抬手一槍刺進想要偷襲的一名異界騎兵眼眶,另只手唰的拔出腰間的白駒劍,披風拉出嘩的一聲,劍光出鞘,揮臂,唰的斬下,將另外一人腦袋斬去半顆。
這才回大聲回道:“什么事?!”
“沒事了。”
潘鳳嘟囔一句,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到,提著斧子去往下一個戰團廝殺,此時周圍已經全是混亂的場面,里里外外到處都是人的身影,也有不少現代人的裝束穿插其中,就在潘鳳朝那邊殺過去,一個胖乎乎的身形夾雜幾名龍獸騎兵之間倉惶奔走。
身上倒是沒有什么傷口,就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那邊兄弟,別慌!”
當即縱馬飛奔過去,呼喊和蹄音里,胖子抱著腦袋狂奔,不時被附近廝殺的騎兵坐騎擠的踉蹌,之前他擔心夏亦的安全,先其他人沖進了戰場,古代騎兵殺進來后,將整個戰場攪的混亂。
胖子也在里面被擠的到處亂跑,失去了方向,不過仗著一身詭異的能力,每每快要刺到他身上的金屬,立即泛起了銹跡,失去了鋒利度,但打在身上,依舊還是很疼。
回頭的視線,轉正,迎面一匹戰馬奔來,胖子本要躲開后方刺來的銹槍,已經做出的反應中,嘭的一聲,與戰馬擦了一下,撞在對方腿上。
潘鳳身形也晃了晃,傾斜中拉扯的韁繩一偏,揮開的巨斧還未劈出,就與那胖子后方追來的龍獸騎兵,轟的一聲撞在了一起。
唏律律——
戰馬壓著兩頭龍獸翻滾在地上,胖子一只腿被巨斧壓到,發出:“哎喲”一聲時,旁邊潘鳳爬起來:“別叫,我去殺了那兩個——”
這回終于沒人和我搶了…
他想。
迅速拿起兵器,邁出腳步的前方,同樣掙扎起來的兩名異界士兵扔掉了長槍,拔出腰間的戰刀,面罩內看不出表情,唯有露出在外的眼睛充滿戰意。
就在這瞬間。
有呯的聲響在兩方人上空脆響,潘鳳前面的一名異界士兵眼睛瞪直,握著刀鋒僵硬的朝后倒了下去。
下一秒,第二聲傳來。
另一名異界人就在潘鳳巨斧落下前,鐵盔被射穿,直直倒地。
“啊啊啊…就不能讓我砍一斧嗎,玲綺姑奶奶,你就少放一槍啊!!”
胖子蹲在吼叫的身影旁邊,抬起頭望去的天空之上,是一架盤旋的武裝直升機,印著通勤局的標志,正低空飛行。
艙門口,是一個穿著作戰服,戴著藏青軍帽的女子,一根馬尾輕搖,放下狙擊槍,朝著下方吼叫的潘鳳和胖子,笑著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斜跨腰間的布包里,陡然晃動,伸出一個黑不溜秋的小腦袋,張著一對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下方對沖的人潮。
“喵嗚…..”
“煤球,別出來!”同樣是被復活的古代將領中,名叫呂玲綺的女子看了看四周,伸手小心的將探出腦袋的小貓按回去,包里傳出不滿的“嗚”聲。
螺旋槳的聲響在外面天空持續,盤旋的機身俯瞰過下方混亂而廣闊的戰場,對沖的異界騎兵終究是血肉之軀,遭遇到這種不計犧牲的打法,心里終究漸漸有了恐懼,有人還在往前沖,有人開始往后撤。
鋒線的抵抗稍一松,沖在前線的幾名武將直接撕出一條缺口,大量的騎兵如同泄洪般沖了進去,一寸一寸的推進,將那道缺口撕的更大,鋒線上,爭相恐后撤離的異界騎兵與后方增援而來的同伴互相擠在一起,隨后被推來的恐怖浪潮碾碎,一片一片的被沖散、分割,沖擊而來的古代騎兵,采用磨盤戰術,將分割的敵人交織圍殺。
馬蹄飛旋,彌漫塵煙,
被敲碎抵抗意志的異界騎兵蜂擁著朝自家能量護盾沖去,然而此時祭壇上的祭祀長并不打開護罩,讓他們進來,畢竟敵人緊隨在后,一旦那樣做,那他就真的是蠢貨了。
回溯撲來的人潮里,夏亦劈死兩名奔來的異界騎兵,越來越多倉惶奔逃的敵人,形成一堵墻壁般朝這邊過來。
“看來,這種場面還是要軍隊才能控制得住…”
下一刻,躍了起來,一腳蹬在旁邊回逃的龍獸腦袋上,借力再次一躍,伸手抓過空中懸浮的一件兵器。
視野下方,亡命回逃的異界騎兵,密密麻麻,此起彼伏的從他腳下蔓延而過,而后方追趕的,是龐大到極致的古代騎兵數量,已經推至敵人這邊,后方的尾隊都還在戰場之外,看不見盡頭。
夏亦估摸著,也有十幾萬…..
他目光偏轉,注意到戰場一側,招展的狼旗下,那道騎著黑色大馬的身影,已經帶著一隊護衛進入了戰場,朝這邊過來。
“看來大局已定了。”
做為一名統帥,到了這個時候進入戰場,要么戰事不利,親自上陣,要么勝負已分,眼前的情況,只能是后者了。
此時,戰場上響起了號角聲,空中俯瞰下去,原本一直朝前推近的古代騎兵們開始分流,呈扇形的陣型銜尾屠殺,大片大片的潰兵被推擠到能量護罩面前,甚至已有許多人和獸擠壓在了上面,發出一聲聲哀嚎。
但外面推來的恐怖壓力并未松懈,甚至越來越多的古代騎兵推擠上去,后方的人則是加速撞在前面同伴身上,硬生生將原本已經到極限的包圍圈,縮小到了極致。
這種擠壓力之下,人與人之間沒有可動彈的空隙,異界騎兵的盔甲都在咔咔的變形,座下的坐騎擁擠發出碎裂的聲音,逐漸扁癟的鐵盔開始擠向了腦袋、血肉、任何包裹下的肢體,大量的鮮血從裂開的皮層、毛孔涌出,灰白的臉上,鼻孔、耳朵、眼睛全都是血。
護罩里面,騎兵首領嘶啞的大喊,幾乎是帶著哭泣站在臺階上,一會兒又跑到上面,望著面前的祭祀長張開說上一句話來。
那邊的祭祀只是搖了搖頭,看著能量護罩前,一名騎兵被活生生擠死在能量罩上,一點一點的被壓扁。
過得一陣,才否決了對方想要說的想法。
“只要能量護罩還存在,我們的任務就算沒有失敗,一定要拖住這里的人類軍隊…”
“.….一定要拖住!”
他重復了一句。
外面的勝負已定了,被擠壓死在能量護罩和龐大軍隊中間的倒霉蛋們,尸體逐漸被人拉走,原本就已經失去的古代騎兵,仍舊保持著清理戰場,剝下敵人盔甲、兵器,甚至補刀的習慣。
夏亦從天空降下來。
周圍這些還帶著腐爛面容的古代騎兵們,對他并沒有敵意,從周圍來去,專心的做著手中的事情。
陡然間,后方有聲音過來。
“夏亦!”
夏亦回過頭,黑色矯健的戰馬上,高大的身軀下來,臉上帶著笑容:“好久不見。”
“呂遠?”
“準確的說,應該叫我公孫止。”那個男人將腰間的寶劍解下,丟給旁邊手持狼牙棒的漢子,朝夏亦走了過去,“.…..不是有意要瞞你的。”
夏亦沉默了一陣,隨后還是帶起了微笑:“算了,那天你不是回來過嗎。”
“看來通勤局說你暴虐,不講情理,有些過了…..走,我們過去看看另一個世界入侵者。”名叫公孫止的男人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與夏亦并肩前行,聲音也在說:“.…..其實,我也不信他們說的。”
“我自己有眼睛會看!”
他笑著指了指臉。
“我相信自己的朋友,有空再一起下棋?”
夏亦看著伸來的手,隨后握了過去:“還是老地方?”
“當然!”
兩人手握在一起,松開后,默契的捏成拳頭,輕輕對碰了一下。
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