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牢籠(一)

　　一艘巨型宇宙飛船之中。

　　一片草地略顯發黃，四處都是腳印，幾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玩耍累了之后，隨意的坐在地上，哈哈的笑著，喘著氣。

　　“阿青，你說我們最后會飛到哪里？”癱坐著的黑色短袖少年問。

　　“誰知道呢，你都問了多少次了。我反正覺得這里比地球好多了。”穿著花褲衩的少年隨意的回答。

　　黑衣少年臉上顯然有一些失落：“我不覺得這里比地球好，我還是覺得地球好。地球更真實，我覺得更真實，地球。”

　　“我也是，我也覺得地球更真實，這里到處都是人造的。”

　　“人造？這哪里是人造的，這都是機器人造的。超級人工智能阿晨，聽說她長得可好看了。”

　　“再好看也只是機器人。”

　　“機器人怎么了？機器人也是人，沒有阿晨，我們說不定都困死在地球了。”

　　“你怎么不說禍事也是阿晨惹來的呢？”

　　“這哪里是惹來的，遲早的事，宇宙這么大，文明跟文明之間都是血腥的。”

　　“你才多大，太殘忍了。”

　　“阿陽，你這種想法太幼稚了，文明跟文明之間，沒有對錯，只有生存。這就是宇宙的生存之道。”

　　一番爭吵后，一群少年不歡而散，留下黑色短袖少年靜靜的坐在草地上，目光復雜的看著四周的一切。

　　這里對于他來說，仿佛是一個金屬牢籠一般，沒有希望的困住了他，讓他在這牢籠之中掙扎著，隨波逐流。

　　文明便是這樣的嗎？逃離了家園，文明又有什么意義？少年的困惑沒人能夠回答他。

　　在宇宙另一個方向上，同樣的一艘巨大的宇宙飛船正在宇宙空間之中不斷的躍遷著，以數百倍的超光速，在快速的空間躍遷著。

　　“你最近胖了很多。”Toni從桌上的水果盤子里抓出了一顆甜果，看著癱坐在沙發上的許書偉。

　　許書偉翻了個白眼：“這叫壯，你能不能別每次找我說話，都先從我體重這件事情談起，這特么更好進入主題嗎？”

　　Toni哈哈笑了一下：“有嗎？”

　　“懶得理你。”

　　“這幾天沒有夢川的消息。”Toni說。

　　“沒有消息也是正常的。阿晨的核心程序里已經鑲嵌了最終的回歸聯絡指令。在這一段時間里，所有的飛船都是被斷開聯絡的。這也是為了防止人類被一鍋端，誰知道那個蒼蠅文明的科技比我們高了多少，不管有沒有用。總是要這么做。”

　　Toni略有些顯得沉默和安靜。

　　見他沒說話，許書偉看了他一眼，緩緩做直了一些身體。

　　“想太多，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負擔。我們能做的，便是做好手上該做的事兒，其他人也是同樣的。”許書偉安慰道。這一次的人類文明大逃離，原本天智科技的核心成員，基本都是在最后才走的，出于對陳夢川的信任，也出于對地球聯邦的責任。

　　這一回的離開，人類文明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能重新聚合，或許有那么一天，但或許又不會有那么一天。

　　總數將近6萬艘的宇宙飛船，四散開來，各自前往未知的宇宙深淵，這樣的逃離，基本是無序的，并且不容易被一鍋端。除非對方的文明真的已經跨越了時空間的程度。但陳夢川堅定于對方的文明不會達到那種程度，甚至追溯空間穿越軌道，都不是那么的容易。

　　永恒宇宙粒子穿梭機發展到現在，已經更新迭代了無數個版本，始終沒有能夠突破源點圈的變向與位移技術。那臨門一腳仿佛觸手可及，但又如同天塹。

　　“飛船里，大家的情緒影響都很大。狀態顯然都不太好，你應該是知道的。”Toni開口說。

　　許書偉看了看他：“喪家之犬，還能士氣高漲不成？我們是在逃亡，不是在旅游。這些事情，他們總歸是會想明白的。還是那一句話，我們做好自己該做的，能做的事情，便好了。”

　　說完之后，許書偉也從桌子上取了甜果，一抓就是4、5顆。

　　這種比草莓小很多的甜果，皮薄軟嫩，汁果軟糯，入口即化。是從彩虹星引進的口感優質的一種灌木水果，口感非常好，在飛船上很受歡迎。Toni的擔憂，他是心知肚明的，如果說對項目開發的硬實力上，自己略遜于Toni。但對于人心情感上的把握，Toni顯然是遠不及自己的。如今宇宙飛船上的這種情緒，在飛船離開了地球一個禮拜之后，就開始有了征兆。

　　現在一個月的時間過去，顯然整艘飛船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很多復雜的情緒滋生，這種情緒，外人很難強行引導，只能靠每個人自己的悟性。

　　人類文明的最后一批遷移，把所有人都帶上了，不管是地球上的，火星上的，彩虹星上的統統都帶走了。

　　大量的科研人員在擁有一份核心云數據存匯在飛船的超級人工智能阿晨的數據庫的同時，要繼續各自項目的研發。

　　為了更加合理的分組這些科研人員，陳夢川做了不少的準備，為的便是各自項目的繼續研發工作。人類文明的科技不能停滯下來。

　　只要文明還在延續，科技還在進步成長，終有一天，人類會回歸到太陽系之中，而且陳夢川對這個時間的期許甚至只有幾年的時間。

　　這意味著他有信心人類文明能夠在未來的幾年里更進一步的成長。

　　雖然不清楚他的信心哪里來的，但許書偉一直都還是相信他的。

　　Toni平靜的一顆接著一顆吃著甜果，表情里有著許多說不清的情緒，在離開太陽系的最后那一段時間他對陳夢川在科研人員分配組隊的這件事情上甚至發生了幾次沖突，最后都不歡而散，他是愿意相信陳夢川的，但陳夢川在最后的那一段時間里，整個人的狀態特別不好，特別的獨裁，這種感覺不只是他有，很多人都覺得過。

　　“我們只要相信他就可以了。”許書偉又說了一聲。

　　Toni認真的看向他，緩緩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試著將自己代入到陳夢川的身份之中，試著思考陳夢川在未來接下來的事情里頭，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