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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五十八章 煌煌昊天

  話語之人,一位年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錦衣華袍,束發而冠,依依然有君子之風。

  神容不為俊逸,卻是有神,雙眸閃爍亮光,看著面前廳內諸人,說到他們今日前來的目的。

  怒罵嬴政!

  并沒有任何作用!

  也不會對嬴政有任何傷害!

  是以,他們需要真正可行的對策。

  拱手一禮,雙手壓下廳內的亂象。

  故國已經不存了。

  嬴政又即將泰岳封禪,效仿上古圣皇天子的泰岳封禪。

  果然被嬴政順利做到了,那么,燕趙之地、三晉之地不說,齊魯之地決然會有巨大的變動。

  齊魯之地被儒家所為的仁禮沐浴數百年,對于上古圣皇天子早已經深入心間深處。

  齊國不戰而降,齊魯之民對于秦國并沒有太大怨恨,縱然一些人雖然心不甘,卻也是無可奈何。

  果然嬴政完成泰岳封禪,則真正宛若上古圣皇天子的地位,擁有三皇五帝一般的榮耀。

  齊魯之地歸心者必定眾多。

  這不是他們在座任何一個人希望看到的。

  “張耳!”

  “你召集我等前來這里,想來你心中已經有了謀劃,不如直接說出來。”

  “也省得我等繼續商討什么。”

  “果然可行,就直接行之。”

  “若是不行,我等再商榷也不遲!”

  廳內一人看過去,并未語論如何應對泰岳封禪,他們都想要攔阻嬴政小兒泰岳封禪。

  卻沒有太好的辦法。

  甚至于他們已經暗地里派出不少人手,想要擾亂嬴政的車駕,可…還未靠近,便是消失不見了。

  張耳!

  魏國人!

  魏國淪亡后,一直在齊魯之地。

  和原有的魏國宗室魏豹有不少聯系,和農家之人也有不少聯系,是以…名氣不少。

  秦國一直在通緝他。

  今日相約前來,他們并非是可以做主的大人物,如果接下來商討的可行,定然行之。

  不然,讓秦國一直這般下去,他們怕是一生都要為秦國之民了。

  “田安兄所言不錯。”

  “還是張耳兄將你所想之策道出,我等一同商榷如何?”

  廳內其余人為之贊同。

  彼此相視一眼,盡皆頷首。

  “這…。”

  “哈哈,自然可以。”

  “我等在這里匯聚一起,已然難得。”

  “諸位。”

  “嬴政泰岳封禪,無論如何,我等之力難以攔阻。”

  “換言之,嬴政必將車駕入泰岳,舉行封禪之禮!”

  “諸位可有異議?”

  想要攔阻嬴政泰岳封禪,如今的諸夏間,似乎找不到什么大事可以攔阻,就算有大事,以秦國之力,足以鎮壓。

  張耳自上首案后起身,行至廳內,左右深深一禮。

  說到自己之策。

  “如何攔阻不了?”

  “泰岳方圓三百里,山脈眾多,就算王賁手下兵士極多,也不能夠一一覆蓋。”

  “我等找尋機會,直撲嬴政所在的車駕,就算是死…也要將嬴政殺了。”

  “為諸夏除此禍害!”

  先前出言的田安直接有了異議。

  田安!

  齊國宗室貴族,就算不為嫡系,雖如此,也是有志于將秦國驅逐出齊魯之地之人。

  近年來,一直跟隨田儋等人活動在濟北郡、臨淄郡之地。

  這一次收到張耳的邀請,田儋便是讓自己前來,打探具體的消息,如若可行,自當參與。

  攔阻不了嬴政登臨泰岳封禪!

  不可能。

  “秦國上將軍王賁率兵大軍定然以嬴政車駕為中心,再加上嬴政直屬的黑龍軍。”

  “除非以大軍之力,否則,難以靠近嬴政。”

  “就是在沿途的郡縣中,嬴政四周方圓也是有許多人,羅網、影密衛之人更是極多。”

  “自嬴政出關中,僅僅是我所知曉的動手之人,都不少于五次,卻沒有一次傳出來。”

  “更別說,嬴政身邊還有咸陽宮護國法師陰陽家東君焱妃,更有實力深不可測的道家天宗武真郡侯。”

  “他們的實力,你應該知曉,是以…嬴政入泰岳封禪…難以攔阻!”

  “諸位以為如何?”

  張耳一一給予分析著。

  非自己妄言,而是已經有人做了,那樣只會令秦國更加的警惕,直接以謀嬴政…可能性幾乎沒有。

  “既然難以攔阻,那你相約我等前來這里做什么?”

  “消遣我等的?”

  頓時。

  廳內多人為之不滿。

  既然張耳所言難以攔阻,那么,他們就沒有留在這里的必要了,因為嬴政登臨泰岳封禪已經成了。

  他們待在這里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語落,更是有數人為之憤然起身。

  “非如此。”

  “我等匯聚于此,所謀自然是嬴政泰岳封禪,以我等之力攔阻嬴政,不讓嬴政泰岳封禪。”

  “的確不可能。”

  “然而,其它事情卻是有可能的。”

  “諸位且想一想,嬴政為何在去歲巡視秦國隴西祖地之后,便是今歲直奔泰岳封禪。”

  “諸位以為嬴政所謀如何?”

  張耳又是連忙左右一禮,安撫廳內諸人。

  泰岳封禪,他們實在是攔阻不了。

  因為嬴政會有大力落下,鎮壓一切攔阻之人。

  可…泰岳封禪…終究只是封禪,重要的從來不是封禪,而是封禪所代表的背后含義。

  “誰知曉嬴政小兒所謀如何?”

  “怕是狂妄自大,欲要以真正的眇眇之身媲美上古圣皇天子吧,想要諸夏之民都認可其諸夏天子!”

  旁側一人冷言。

  “哈哈,田都兄所言雖簡略,然大體已經說了出來。”

  “昔年,齊國桓公既霸,會諸侯于葵丘,于管仲所語:寡人北伐山戎,過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馬懸車,上卑耳之山。”

  “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兵車之會三,而乘車之會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

  “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是以,桓公欲要封禪!”

  “諸位可知管仲如何回應?”

  張耳未言,右手邊一位年歲相仿的男子起身,對著張耳一禮笑道,又看向出言的田都。

  其人和田安是宗族,關系很近。

  “不知曉!”

  田都和田安面上有些不好看。

  他們也算是田氏一族,而百多年前,田氏代齊,盡誅滅齊國桓公后裔,盡誅滅太公望后裔。

  如今提及桓公往事,不欲要多言。

  “你又非儒家之人,何以這般引經據典!”

  旁側一人為之不滿。

  好端端的商討嬴政小兒泰岳封禪,和齊國桓公又有什么關系?

  扯的有點遠了。

  “哈哈,諸位莫急。”

  “管仲對答:古之封禪,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為盛,江淮之間,一茅三脊,所以為藉也。”

  “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比翼之鳥,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

  “今鳳凰、麒麟不來,嘉谷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鴟梟數至,而欲封禪,毋乃不可乎?”

  “一番言論,桓公乃止,不在提及封禪之事。”

  張耳身側的中年男子將齊國典籍上記載的這件事細細道出,話音緩緩,別有深意落下。

  “閣下以為嬴政小兒會聽此語?”

  田都更為不屑。

  如果嬴政聽從此言,嬴政就不是嬴政。

  秦國虎狼蠻夷,那些大道理對于秦國是無用的。

  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

  “更有桓公之后百年,魯之季孫氏亦有泰山之旅,其后被儒家孔丘所譏!”

  “諸位,嬴政之舉同桓公相比如何?”

  “難道泰岳一行,就真的可以封禪天地,等同于上古圣皇天子?”

  “絕非如此!”

  “諸位以為何?”

  那人神容未改,仍舊笑語的看向左右諸人,將個中道理一一落下。

  桓公當年威勢更甚大周天子,也未敢泰岳封禪。

  魯國一人登入泰岳,又能夠代表著什么。

  “秦國蠻夷,禮儀不存,嬴政小兒就算封禪泰岳,自然也不足以等同上古圣皇天子。”

  “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于嬴政泰岳封禪,我等可以做些什么?”

  “說那些道理又有何用?”

  對于此人所言道理,田安還是認可的。

  當然。

  認可歸認可。

  僅僅是道理,又不能夠成事,否則,儒家早就走出齊魯之地了。

  儒家那群人,最喜歡講道理。

  “昨日,我等收到咸陽前來的隱秘消息。”

  “嬴政東行巡視車駕出三川郡不久,咸陽護國學宮的武成侯大祭酒王翦突然病重。”

  “在下有方術家的朋友,仰觀天象,察覺嬴政小兒旁邊將星不穩,即將有墜落之勢。”

  “無疑…王翦命不久矣。”

  “在下以為…這就是嬴政欲要強行泰岳封禪的昊天懲罰。”

  “嬴政欲要以泰岳封禪,強行位同上古圣皇天子,拉攏諸夏萬民之心,果然昊天懲戒如此,嬴政登泰岳封禪又有何用?”

  “空無封禪泰岳的禮儀!”

  “又無威德諸夏之行!”

  “而今昊天又有懲處落下!”

  “這就是昊天不欲要讓嬴政封禪泰岳!”

  “說不得接下來還有一些昊天的懲罰落下,凡此種種,昊天如此回應,嬴政繼續強行封禪泰岳,就是悖逆諸夏萬民之心了。”

  “悖逆昊天,悖逆諸夏萬民之心,縱然泰岳封禪,又有何用?”

  “誠如此,諸位以為如何?”

  那人不急不躁。

  道理是要慢慢辯明的,只會使用手中刀劍戈矛…并沒有什么用,若然刀劍戈矛足以鎮壓一切。

  嬴政也就沒有必要巡視隴西祖地,也沒有如今的泰岳封禪之行了。

  隨著最后一語落下,整個廳內緩緩的陷入寂靜之中。

  不為先前的嘈雜混亂,諸人若有所思,相視一眼,一道道視線落在那人身上,貌似…他們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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