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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煌煌武真

  “大王…應該傾向于廷尉府這一份吧!”

  難以抉擇?

  以自己對王兄的了解,他不是這樣的一個人,當年平嫪毐,罷呂不韋都是那般干脆利落。

  現在只會更加的出色。

  區區兩份文書不算什么。

  道路在前,哪怕走錯了,也會強行止住,果然走對了,再好不過。

  王兄對于呂不韋,并沒有什么好感,少年登位,被呂不韋壓制多年,還被稱為仲父。

  從罷黜呂不韋的一道道政令開始,就決定了王兄不會理會呂不韋的道路。

  那么,現在的結果更清楚了。

  當然,還有歲月長河所為。

  都證明了這一點!

  “李斯之才…雖不若韓非先生,卻比韓非先生更加的穩固。”

  “這一份文書…寡人很欣賞!”

  秦王政抬手屏退左右,指著王弟手中的廷尉府邸文書,頷首而應,自己傾向于那一份文書。

  “這上面所語…《定國圖治十論》!”

  “頗有些商君《強秦九論》之風。”

  “典章禮儀!”

  “天下制式!”

  “詩書文教!”

  “諸夏要道!”

  “度量合一!”

  “整頓水利!”

  “邊疆蠻夷!”

  “兵戈諸事!”

  “山東諸事!”

  “諸夏安定!”

  “舉綱目張,李斯才略很不錯,這十論算是將秦國百多年來的所得,匯合近年來所得,融會貫通而出!”

  “對比相邦的這一份文書,在天下制式、詩書文教這方面有些許詫異。”

  “中央學宮那里,還有關于分封以及郡縣之論?”

  廷尉府邸!

  現在的分量很重,尤其秦廷之內,國府、廷尉府、國尉府堪為三駕馬車。

  職位上,自然國府最高,然則,重要性上,另外兩者絲毫不弱,算是對于國府強大的分割。

  諸夏將變,法治將變,變動的核心便是廷尉府邸,許多法令、法章律例都是從廷尉府邸審核頒下的。

  念叨著李斯那份文書中的綱目之論,周清為之贊賞。

  的確包攬眼下諸夏變革的所有。

  但是…相邦的這份文書也有,彼此差異也很明顯。

  諸般種種,最為核心的當是天下制式。

  秦國現行所屬掌控區域的制式乃是郡縣一體,咸陽之內,三公九卿的初始形態。

  山東諸國則是承襲大周,國君在上,世家大族在側,大夫、庶人一同治理的制式。

  多為一些分封!

  世家大族在諸侯國內有封地,在那些封地內,有著絕對的權力,就連國君都很難插手。

  那應該就是許多人關注的核心。

  也是許多山東諸國殘余之人關注的核心!

  “裂土分封之弊!”

  “大周以來,很是明顯。”

  “只是…武真侯也曾有言,天道之下,陰陽兩面,從長遠而觀,不可說!”

  “大周因裂土分封太多諸侯國,方有戰國亂世,兵戈亂世,果然再有裂土分封,寡人很不希望看到那個結果!”

  此間無外人,秦王政身軀一轉,走向書架間的另一個通道,通道盡頭,是一幅懸掛起來的輿圖。

  諸夏輿圖!

  不僅有著秦國之地,還有著山東諸國之地,就是山東諸國有些地方不是很詳細罷了。

  現在那副輿圖上,只有一個字!

  便是大秦的——秦!

  若是裂土分封,無疑要在輿圖之上,多出幾個字,大周以來的分封弊端,歷歷在目。

  卻是王弟所言,也不無道理。

  分封制式…之所以存在,乃是有它固有的優點!

  郡縣一體之所以數百年來也出現,也是因為它固有的優點。

  權衡之下…欲要兼得。

  儒家所言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秦王政覺得并非不可兼得。

  “大周天下…之所以失去對于麾下諸侯國的強大統轄之力,乃是因為失卻根基之地。”

  “如衛元君現在所在之封地!就算一百個,對于秦國也沒有什么威脅。”

  “秦國欲求萬世,須得將眼前的麻煩解決,果然郡縣一體,那么…許多事情會隱藏的很深很深。”

  “而道家所為,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周清近前一小步,緩緩道。

  聲音越發之低緩,外人不可窺探。

  “大人,武真侯已經入咸陽宮了。”

  “此刻應該正在興樂宮之內。”

  國府!

  乃是咸陽之內除卻王城以外最為重要的地方,沒有之一!

無論是國尉府邸,還是廷尉府邸,都無法與之相比  自滅楚之后,整個國府徹底熱鬧起來,無論是國府直屬的各大行署,還是歸于國府統轄的其余行署。

  都是越發的熱鬧起來了。

  身處于國府,對于諸夏局勢自然有自己的判斷,不出意外,天地必歸于秦國。

  即如此,許多事情,就該提前做好準備。

  那是國府的職責、任務。

  做什么準備?

  自然是一天下之后的準備。

  身為相邦的王綰只覺得近一年來自己起碼蒼老了好多好多,靜坐于長長停留的政廳一側,下首有許多人在抄錄、閱覽什么。

  著黑色錦袍,看得出…這件錦袍已經漿洗多次,都有些失卻最開始的繡澤。

  須發越顯的灰白,白發占據更大區域,眉目略有皺紋浮現,手中正握有一份文書,來至下面各大郡縣的文書。

  雖蒼老,精氣神仍存,國府之內,自有醫者與之調養,視線落在文書之上,細細看著,不敢有所差錯。

  卻是,有感身側一人近前低語,王綰不由的抬起頭,看將過去,沉思兩個呼吸,擺擺手,那人直接離去。

  視線再次落在手中的文書上!

  王綰卻沒有心思處理它了。

  自從大王將李斯擢升為廷尉府的廷尉,王綰便是明悟大王之意了,看似自己還是國府相邦。

  實則…秦國一天下之后的許多法令都會在廷尉府進行,換言之…國府很難摻和進去。

  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以往的廷尉府并不顯耀,因為商君變法以來,法令如故,沒有太大的變動。

  故而,也就導致廷尉府位分不顯,不及國府。

  不過,這個時候就不一樣了。

  自文信候身死之后,自己仍為咸陽要職,也曾為廷尉,更別說也曾親自參與秦國東出函谷,攻滅六國的謀劃。

  多年間,未有懈怠。

  甚至于如同大王一般,三更之時,仍舊在國府處理政務,四更之前步入寢室都不躲。

  甚至于秦國律法之下的事六歇息一,自己也當它們不存在,只求不出差錯,助力大王全力謀略取勝之道。

  昌平君熊啟反叛,自己為相邦,更是如此。

  然則,一切卻慢慢變化了起來。

  自己和大王之間,似是有些別樣的陌生感生出了,那是一種彼此之間隔著什么東西的感覺。

  然多年來,自己和大王之間,并未和大王在某些重要事情上,有重大異議。

  諸多政事,一同商討,便是頒布下去了。

  滅楚之后,那種別樣的感覺越發明顯。

  思忖良久,王綰有所得,或許是自己同大王之間原本就有隔閡,只是隨著諸夏歸一,逐步凸顯了出來。

  大王!

  絕對是一位不遜色任何一位秦國先王的英主,這一點王綰可以確定,萬分確定。

  少年登位,自己也曾在文信候面前語落,盡可能讓大王參與政事,君臣終究有別。

  奈何,文信候沒有在意,后來有了嫪毐之事,文信候自身也遭劫,大王徹底親政掌權。

  自己的才學,自己知道,相對于李斯、尉繚、武真侯那般…,不算出色,甚至于略顯平庸。

  處理政務上不成問題,可是在一些長策大略上,沒有他們出色,大王重用自己為相邦,應該是為了滅六國盡可能的穩定為上。

  念及此,王綰不由一笑。

  好在,自己沒有令大王失望,一直到諸夏歸一,自己都沒有令大王失望,算是可以好好的舒緩一口氣。

  李斯為廷尉,應該非大王隨意提拔的。

  秦廷之內,廷尉位列中樞要職,其下還有許多要職,大王如此,明顯要大力落在廷尉府。

  一天下之后,定然有諸多變化。

  廷尉府會成為百多年前,商君變法之地,從廷尉府的職責來看,是那般。

  自己并不反對,因為李斯有這個才略。

  卻是自己不是很認同李斯所行之策,因為…自己曾親自參與編撰《呂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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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深刻明悟《呂氏春秋》之言。

  商君之法,適合秦國,卻不是永遠的適合秦國,這一點文信候當年曾說過。

  商君之法,有著極大的好處,所以變法以來不過百年,秦國獨霸獨強。

  然而,萬物不會永遠的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商君法令之下,老秦人田畝所得財貨泰半入府庫。

  還有商人所得,近半被抽取。

  那不是一個正常的秩序,身為商賈出身的文信候對自己這般說道,所以,在莊襄先王薨逝之后。

  便是對于秦國政事有所改變,奈何,大王親政之后,文信候之策盡皆被廢去。

  自己覺得文信候所言很對,所以…一直堅守文信候所言寬松懷柔之法。

  可惜,燕丹謀秦,至此,自己不在多言。

  大王知道自己喜歡《呂氏春秋》,可是并未因此疏遠自己,自己也知道大王喜歡《商君書》。

  王綰明白,只要自己不像當年文信候那般,將《呂氏春秋》之言化作政事推出,便一直會受到重用。

  果然推出來,后果難料。

  那個后果不難猜測。

  先前,秦國唯有攻滅六國,諸夏尚未徹底安穩,王綰所求不多,只要好好的助力大王一統天下就行了。

  眼下,秦國一統天下。

  大王難度真的要繼續行商君之法?

  王綰以為…這一次無論如何,自己都要拼搏一次,自己跟隨大王身邊多年。

  無論大王最終是否認同自己之策,自己都會語落自己所得,商君之法過于苛刻。

  諸夏安穩,繼續從庶民身上所得泰半何用?

  還不如讓他們生活好一些。

  還有一些刑罰政令,過于苛刻了,商君定下那般法令,乃是應對百多年前的老秦人私斗亂象。

  現在的秦國,沒有了私斗。

  許多事情早就該變化了。

  大王信任李斯超越自己,自己上呈文書,從壽春歸來的李斯也有,那份文書自己還看過。

  泰半相似,唯有最核心的一二迥異。

  關鍵就在于在核心的一二。

  任由大王抉擇,王綰以為自己的那份文書,大王很可能不會重視,欲要大王重視,乃至于改變心思。

  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很弱小。

  國府之內,雖說也有一些人追隨自己,他們卻沒有那個份量,廟堂之上,能夠有這個分量的。

  唯有…武真侯!

  對于此人,王綰只能說是一個相當的奇異之人。

  武真侯的身世很簡單,來歷也很簡單。

  少年從天宗出來,入咸陽,添為咸陽宮護國法師,進而擊殺中山夫子,得封武真君。

  而后立下諸多功勞,無論韜略,盡皆絕倫,尤其是建言設立的兩大學宮。

  更是超越文信學宮。

  當年文信候設立文信學宮,乃是想要文信學宮有朝一日超越齊國稷下學宮的。

  那個目標隨著文信候身隕,文信學宮不存。

  但是眼下的護國學宮、中央學宮無疑已經超越稷下學宮。

  諸多功勞匯合一處,再加上大王額外的恩寵,得封武真侯,位列最高一等的侯爵之位。

  位列大王親政以來的第一位侯爵之位!

  至于嫪毐,小人而已。

  得封侯爵之位,在王綰也不算什么,因為廟堂之上,最為重要的乃是大王之心。

  沒有大王之心的看中,尊貴如文信候,又能夠如何?

  尊貴如武安君白起,又能夠如何?

  反而若是得了大王之心看中,一如李斯,入秦短短數年,便可位列要職。

  武真侯先前總管督轄四郡,那就已經非尋常人可以擔任,那已經媲美一個小諸侯國了。

  大王偏生這般落下了。

  每一次武真侯歸于咸陽,都會同大王暢飲興樂宮,更是令群臣欽羨,這般恩寵,實在是不可思議。

  更別說還有那白芊紅!

  如果沒有武真侯,區區一個女子不可能為將,更不可能將十萬兵,當然,從白芊紅將軍的表現來看,還是可用大才。

  自己同武真侯之間,關系尚可,卻是武真侯同李斯之間,似乎關系也差不多。

  欲要令自己文書之言在大王心中有分量,武真侯是一個不可缺少的助力。

  “武真侯!”

  從案后起身,對著下首陡然看過來的道道目光,王綰擺擺手,離開政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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