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啊,真是一個復雜的東西!”
明月高懸,段玉背著一個包裹,手提黑衣使者,離開了山寨。
那古合三人接下來該如何撕逼,都不關他的事。
很顯然,雖然三人一開始都是為守護村子,不得不為虎作倀,但古合可能是伴隨著年老,開始漸漸怕死,覬覦肉還丹之力。
便偷偷瞞著區越與蔡天佑,私自藏了肉還丹服用。
雖然份量極少,目前看起來只是延年益壽,但污染已經種下,再也難以根除,早晚有一天會變得不人不鬼,半人半鬼。
此情此景,令段玉不由嗟嘆。
好在他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將各類書籍一掃而空后,就帶著這個麻煩,離開了村寨。
若是北鐵城來問,古合等人大可將一切推到自己頭上。
他前進一段,點燃篝火,將黑衣使者放了下來,有些好奇:“你一個人來收稅?之前說遇到道人,是怎么回事?”
“你以為…我會說么?”黑衣人仍在頑抗:“你竟然敢得罪北鐵城,方圓千里之內,都不會有人再敢收留你的,你死定了!”
對于這種詛咒,段玉只是聳了聳肩膀:“我好怕啊…對了,你知道我是誰么?”
黑衣人:“…”
他這才想起來,這人來歷很奇怪,好像天上掉下來的一樣,根本就不怕通緝。
“看你這么磕磣的模樣,終歸是不想做人了,我便幫你一把!”
段玉拾起一根柴火:“正好看看…你跟那些鬼魂有否不同?是不是害怕火焰?”
“不要!不要!啊!!!”
黑衣人望著越來越近的火焰,開始掙扎起來,最終化為長長的慘叫。
“怎么樣?老實沒有?”
段玉半蹲姿態,盯著鵝蛋頭:“對了,你叫啥來著?!”
“北鐵城稅使,昆一!”鵝蛋頭有氣無力地道,半邊臉仿佛融化一般,很是凄慘可怖。
“換句話來說,就是一個收稅的,人太少了吧?”段玉有些無語。
“我半路受到襲擊,與手下分開,先來此處,準備取肉還丹療傷…”昆一剛閉上嘴巴,看到段玉又拾起火把,立馬軟了。
‘嗯…看起來居然還保留了一定神智,知道欺軟怕硬的道理,這肉還丹,真是可怕…’
雖然知道村長手中,必有丹方,但段玉連看一眼的渴望都沒有。
此世可不比玄天,黃天規則已經被徹底污染,任何邪門的東西都碰不得、摸不得、看不得…否則就是自己找死了。
“襲擊的那個道人呢?你知不知道他的來歷?”
段玉又問。
“似是個游方野道,不知從何得的傳承,居然要除魔衛道!”昆一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這個世道,此種人活不長的,他已經中了我的暗器,肯定只能在周圍修養…”
“好,你很配合,最后一個問題,北鐵城在哪里,其中勢力怎樣?”
段玉手訣一掐,暗中動用了道法。
片刻后,他長身而立,大步離開。
背后,一團火炬熊熊燃燒,似有慘叫傳出,又漸漸消失無蹤。
“北鐵城是方圓千里最大的勢力,匯聚大量高手…之前的小山村說滅就滅,控制了不下數百個,每年都能提供大量的‘肉還丹’、‘血靈芝’、‘魂石’等物資…”
段玉縱然是太上忘情的性子,此時眼眸中也不由有些殺意。
這個黃天世界雖然還有人族存活,但地位實在太慘了,簡直如同被飼養的肉畜。
“甚至…即使滅了北鐵城,都解決不了問題!唯一的辦法,就是必須改變這一切的根源!”
他深吸口氣。
段玉自認守序陣營,當然不會認同混亂。
此時生出這種想法,卻不是良心發現,而是物傷其類。
或者說,是圈子的不同。
不論怎么樣,他畢竟是人族,屁股當然坐在人族一邊,所以諸天萬界,人族統治一切,才是正統,其余的統統是異端!
而在玄天世界中圈子細分下來,他先是荊國之主,再是天下之主,所以肯定先偏幫荊國,再視情況拉自己麾下的封君們一把,最后才是恩澤四極之夷。
這就是他的道!
“若有機會,當改變這一切!”
反正最差不過損失一個化身,段玉覺得自己的心態已經超然起來。
“還有那個襲擊稅使的修行者,或許是最大的收獲!按照昆一的說法,對方實力低微,并且恐怕離不開太遠…”
只要有著這個前提,段玉還是有些辦法可以找人。
畢竟凝練道種之后,很多法術便可以施展。
“嘻嘻!”
就在這時,周圍不知道從哪里,忽然傳來一個幼童的笑聲。
段玉猛地一個激靈,感覺手腕處又隱隱作痛起來,抬首望天,彎彎的月亮灑落正常的清輝。
“看來…鬼怪只是在血月之下特別活躍,并不代表它們平時就不出來!”
他望著自己的手腕,法力運轉。
之前是沒有凝練道種,才讓這手印拖著,此時動用諸如‘回春符’、‘甘霖術’之類的能力之后,一股暖流流過,手腕上的一個手印迅速從漆黑如墨,慢慢變成灰色,繼而消失不見。
段玉不斷運功,眼看就要將最后一點痕跡消除之時,忽然心念一動,保留另外一個淺淺的手印:“封!”
數道碧綠色的光芒在手印周圍形成烙印,宛若紋身一般,將掌印封鎖在內。
一種莫名的聯系被隔絕。
笑聲一下失去目標,游游蕩蕩,越飄越遠。
“上次之仇,怎么能忘?”
段玉冷笑一聲。
他留著這個痕跡,第一是為了研究,第二自然是魚餌了。
等到確認鬼怪情報之后,必要報這一箭之仇!
夢中,小橋流水,精舍靜謐。
師父站在古松下,撫摸著虬龍般的樹枝,嘆道:“自那日以來…國崩壞、人心敗、民倒懸矣…吾輩修士,盡相投靠魔道,天下大亂,正經清修之士,連隱居默念黃庭避禍都不可得…”
“師父,為何會如此?”
旁邊,一個年幼的道童行禮問道。
“這一切,只因為…魔!”
白發蒼蒼的師父目眥欲裂:“魔染青天,回天乏術,吾不甘啊…”
嘩啦!
天空中陰云密布,有雷霆劃過。
旋即,前院傳來轟然大響,守護陣法被破,一堆奇形怪狀的鬼怪殺了進來。
“秋寒,速走!”
最后,是師父推開自己,一劍橫擋鬼怪的背影。
“啊!”
葉秋寒尖叫一聲,從夢中醒來,擦了擦額頭豆大的汗珠:“原來…是夢啊!”
感受著大腿上的抽搐與疼痛,又不由沉默。
“師父…弟子有心以劍護道,斬妖除魔,卻力不從心,如之奈何?”
只有在行走天下之后,他才知道,為何師父說如今是季世!
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以往王朝覆滅的悲慘,根本不算個啥!
現如今的天下,是鬼怪橫行,修士盡皆投入魔道,當權者同流合污,食民之肉,吮民之血!
甚至,就連人類這個種族,都有滅亡的風險!
以一人之力,即使成為如同師父那樣的大修士,又能如何?——斬妖除魔多了,照樣還不是被妖魔圍攻至死!
在這一刻,青年道士葉秋寒,前所未有地迷惘了。
天下不平之事太多了,如何管得過來?
“咦?”
忽然間,他腰間一個葫蘆中傳出長鳴。
“這是…靈器示警,有人靠近?”
葉秋寒所在是一個山洞,洞口有草叢遮蔽,十分隱秘。
此時扒開草叢,就見得黑夜之間,一個模糊的影子從林中浮現,越來越近。
那是一個青年的身影,身上氣血陽剛,不是妖邪鬼物。
他似乎極有目的,目光一轉,就向自己的山洞走來。
‘他發現我了?’
‘莫非是之前那人的手下?’
葉秋寒攥緊葫蘆。
“在下散修段玉,不知這位道兄,可愿現身一見?”
段玉直視葉秋寒隱藏的方向,笑問道。
以他的手段,找出潛藏在附近的葉秋寒,自不是什么問題。
“散修?”
葉秋寒想了想,從草叢中走出,手上捏著一道明黃的符箓,上面有朱砂寫就的篆文:“敕令,攝!”
符紙無風自燃,化為一道光芒,要攝拿段玉的一縷氣息。
見到不是攻擊性的手段,段玉也就隨他去了。
光芒于虛空閃動,又緩緩落在葉秋寒手中。
“的確不是妖邪與魔道中人!在下失禮了…”
葉秋寒略微一禮,但眸子中還是帶著警惕。
這‘探元符’,是他師門的秘傳,能查探魔氣。
現在看回復的情況,明顯不是魔道中人。
但下一刻,他凝望著手上的結晶,幾乎難以置信:“這是…何等純凈的真元法力?”
在天地都污穢的同時,何人可以幸免?不說主動投敵的魔道,縱然他這個真修,也免不了法力被污!
此時,這一縷至純至凈的法力,卻不由令葉秋寒幾乎淚水飛濺!
‘師父…您苦尋的道,就這樣出現在徒兒面前了么?’
他眼眶一紅,險些真的落下淚來,再次十分誠懇地向段玉一禮:“道友前來尋我,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