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世界,北鐵城,山村。
說是山村,不如說是山寨,這寨子位于一處峽谷地形,谷后有一條河流穿過,谷前則是高達三丈的木墻。
木墻正面用粗長削尖的木頭做成刺猬般的防御,不少還沾惹著黑褐色的血跡,每隔數丈,又設立高高的箭塔。
光是從地形來看,只要有著百人,就易守難攻至極點,正規大軍遇到了都得頭疼。
而在黃天世界,這僅僅是村莊的標配!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獵人隊回來啦!”
伴隨著箭塔上傳來的喊聲,木寨吊橋放下。
諸多妻子兒女圍了過來,眼眸中混雜著擔憂與期待。
“青嬸子、花大嫂…”
段玉笑呵呵地混在其中,看著不少人一家團聚的場面,一邊熟練地用本地語打著招呼,順帶發福利。
所謂的‘福利’,自然是一只只獵物。
等到最后,他自己留了半只野兔,回到住所。
這是在村寨最邊緣的一處破舊木樓,搖搖曳曳,仿佛風一吹就要倒塌。
他毫不在意,自顧自地點火、燒烤,摸出一把換來的粗鹽,烤得香氣四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段大哥!”
沒有多久,幾個虎頭虎腦的小鬼就跑了過來:“你前天教我們的幾招,我們已經學會了,你看!”
說著,就擺了幾個拳架,雖然手腳沒有多大力氣,但一板一眼,十分標準,顯然是下過苦功的。
“很好,趁著天還沒黑,我再教你們一招!”
段玉笑呵呵的,一派其樂融融之景。
‘距離第一次接觸,大致過去一個月了啊…不對,以此地的時辰來算,應該是半個月左右!’
他眸子中有些光芒。
當日,他英雄救美,展露善意,在韓達幾個涉世未深小年輕的支持下,被帶到這個村子里。
見到幾個當權者,獵人隊隊長‘區越’、醫師‘蔡天佑’、以及村長‘古合’之后,很是表演了一番,才獲得暫時居住在村寨中的資格。
雖然,從最邊緣的位置來看,若是發生什么襲擊事件,肯定第一個波及到他。
接下來,不過廣撒福利,交好百姓而已。
發現這里的人普遍缺少食物之后,他就自告奮勇地加入獵人隊,經常出去獵得大量野獸,分發四方。
又看到幾個小鬼好奇,就光明正大地教他們練武。
這種冤大頭誰不喜歡?因此漸漸受到接納。
最關鍵的是,終于學會了本世界的語言!
并且通過教導練武,摸清了本地人的身體構造,對修煉大有好處。
很快,天色漆黑,出來的小鬼立即被大人叫著回去。
雖然他們很希望自家小孩學個一招半式,但黑夜是個禁忌。
段玉回到木屋,關上房門,席地而坐。
這木屋簡陋至極,連張床都沒有,地上鋪些干草就可以睡了。
實際上,整個村子中,有正經床榻的人也沒幾個。
‘這個世界…果然很詭異…’
想著這段時間搜集到的情報,他又不由面色凝重。
“古代社會,鄉村之民見識短淺,大部分都無法出百里之地…有價值的信息,只有三條!”
“第一,此村東去百里左右,有一座北鐵城,是附近的政治中心,每年都有收稅!”
“第二,我之前所在的森林,靠近‘禁地’,十分詭異危險,幾乎無人能活著待上一個夜晚!”
“第三,若還有其它情報,必掌握在村長古合,醫師蔡天佑等寥寥幾個手上…嗯,還有文字!”
雖然能聽說本土話語,但讀書識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此時的生產力來看,掌握這種技能的人必然極少。
段玉望著窗外,只見猩紅的月光遍布天空,家家戶戶燈火通明,乃至城寨木墻之上,都點燃了巨大的火把,又是若有所思。
這個世界,夜晚很危險、野外很危險、而縱然待在家中,遇到血色的月光,同樣很危險!
“傳說…血月帶來迷霧,迷霧中有怪物,唯有火焰,才能暫時令它們退散…何等絕望的世界!”
段玉想到了村寨中的人,他們除了收獲之時,臉上最多的表情就是麻木——見慣了生死的麻木!
忽然間,手上一陣寒意傳來。
他沉吟了下,解開包著的粗布護腕,兩個小孩掌印十分顯眼,一點都沒有消退,反而有著擴散的趨勢。
“我嘗試過諸多手法,都是消散不去,看來只能用法力了…”
雖然村子里就有醫師,并且似乎手藝不錯,從普通的跌打損傷、肚痛目眩,乃至辟鬼驅邪都有一手,但段玉覺得對方八成沒轍!
或者,縱然能治,也未必肯出手。
“畢竟…我縱然胡編亂造自己失憶游蕩的來歷,但明眼人都知道有問題!那村長古合何等精明之人?竟然還留我下來,明顯不懷好意!”
段玉敏銳地察覺到,村長勉強同意自己留在此地,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但當時沒有多少選擇,就順水推舟了。
呼呼!
霧色漸濃,從荒野席卷而來,卻被木墻,或者說其上的火把阻擋。
霧中黑影重重,傳來隱約的聲響。
村子之內,幾乎所有人都是躲在被窩之中,簌簌發抖,祈求黑夜盡快過去。
“今夜…恐怕不會太簡單!”
段玉望著自己的手腕,冷笑一聲。
此世,十五次日月交替,就有一次猩紅圓月,帶來龐大的危險,而手印不僅是傷勢,更是標記,吸引著獵犬們的目光!
他覺得,那個襲擊自己的幼童,應該有著一定智慧。
或者說,遵循著獵食的本能與規律。
每次血月,就是對方活躍之時,對于自己這個獵物,若是記仇的話,想必不會放過。
“不過,這些村落能在危險中存活至今,想必也是有著一定手段,而我對付鬼物,同樣有一手。”
這段時日通過教授武藝,他已經摸清楚了本地人族的身體構造,應該可以修法了。
所謂的法門,最初不過人創的,并且人法天、天法地、道法自然。
黃天世界與玄天原本差不多,稍微修改一下,應當就可使用。
“至于本土功法,這種東西縱然有,村里肯定也不會讓我看的…”
段玉沉吟了下,又望著外面的血月:“此時,并不適宜突破!”
雖然沒有生成元神,但這個身體的靈覺,本能就感覺到危險。
此種危險,當然是來自被污穢的天地。
煉氣士的氣從何來?同樣是這個天地!更別說,遇到血月,污染加重十倍百倍。
任憑是誰,這個時候煉氣,妥妥的要被污染本源,這個分身也就廢了。
嗚嗚!
突然間,村外濃霧加劇,仿佛黑暗中的怪獸,不斷試探著火焰。
木墻之外,傳來咚咚的撞擊聲。
“不好!快敲梆子銅鑼!”
梆梆!
當當!
幾聲尖叫過后,極富穿透力的聲音,驀然傳遍全村,這是危險的警告。
“這是…招邪納祟了?”
一聽到這個,不少村民立即翻身爬起,又點燃某根珍藏的蠟燭。
這燭火純白,帶著一股奇異的香氣,也是村民最后的防線。
“咯咯!”
村寨核心,白發蒼蒼的蔡天佑手提一只公雞,割喉放血,在屋子周圍淋了一個圓圈,看著不斷突破木墻,涌向村內的霧氣,不由一個激靈:“不知道…明天又要死幾個?”
段玉面無表情,進步沖拳,將一頭小鬼砸成碎片:“第十九頭!我沒有村民的‘驅鬼燭’,又是邊緣,果然最受波及!”
好在他還有一身武功,禁地邊緣都能過夜,對付一些陰魂不成問題。
段玉拳打腳踢,拳風陽剛,比什么低階辟邪物品都管用。
不知道過去多久,東方漸漸出現黎明,霧氣消散,血月降下。
韓達手持一根蠟燭,擔憂地走了過來:“段玉?!段玉?”
她剛剛走入木屋地界,突然間…嘩啦!
整座木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漫天碎屑,轟然倒塌!
“是韓達啊!”
段玉施施然從廢墟中走出,嘴角含笑:“你昨夜沒事吧?”
“還…還好!”
女獵手臉頰不知為何一紅:“你呢?”
“還過得去,除了屋子比較不結實之外!”
段玉聳了聳肩膀,旋即就聽到村子里傳出幾個凄厲的哀嚎聲。
“遭了!”
韓達面色一變,趕了過去。
幾處木屋之前,圍了一圈人,望著幾具抬出的尸體。
那些尸體通體瘦如干柴,好像只剩下皮包骨頭,血肉盡數消失不見。
“這是被厲鬼吸干了精血啊!”
縱然之前再麻木,看到村子里死這么多人,不少圍觀者還是心有戚戚。
“唉…這種事雖然少,但哪里都有,除非住在城里,才更安全點…”
“城里房子多貴?我等怕是沒有那個福氣了!”
“說到這個…北鐵城的稅吏快下來了吧?今年的血稅該怎么辦?”
“噓…噤聲!”
不少人交頭接耳,看到段玉過來,又立即住口不言。
段玉皺起眉頭,感覺周圍的惡意一下又濃重了許多。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