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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下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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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熱的氣息不斷從體內涌出來。

  一直幸幸苦苦修持的金鐘罩在這個時候反而難以遏制住這種天然灼熱的氣機,本身就是純陽功法,難以消弭,只能夠想辦法將之吞噬同化,這火中金蓮本就是打算以道門真意去塑造的神兵,且已經有玉壺山二十年大陣滋養。

  若是尋常的內功,根本難以撼動分毫。

  即便是同為至陽至剛功法的金鐘罩內力,這樣的過程也極為緩慢。

  只是他的基礎打得實在過于扎實,就是‘陰極陽生’的火焰金蓮已算是天地間第一等靈物,也無法推進絲毫,若是它已經誕生出靈性,應當能夠絕望感知。

  相比起尋常四品武者層層氣機組成的紗網,現在在它前面的,根本就是極為結實厚重的一堵墻壁。

  甚至于砌墻匠似乎還覺得不夠扎實,這墻壁地基打得厚實到沒有人性的程度。

  身為頂尖的神兵雛形,居然難以撼動分毫。

  它雖有誕生靈性的基礎,但是卻終究時日太短,沒能誕生出靈性,先前只是靠著本那陡然暴起而占據先手,此刻卻不得不在極為結實的根基前駐足,受到阻攔,氣機靈韻震蕩,灼熱氣浪一層一層爆發出來,

  王安風感受到一股灼熱期氣機在烤灼自身,自從武功小成之后,罕有體會過的焦渴感覺升起,只覺得周身處處都是火焰氣機,先前還能夠靠著自身綿長不盡的氣機硬生生抵抗。

  但是漸漸地便有些難受起來來。

  氣機無礙,甚至于因為畢竟‘戰場’是王安風的體內,少林一派武功素來以扎實深厚著稱,又在氣機極為充沛的所在,呼吸之間,氣機源源不斷,那熾焰金蓮二十年自然積蓄的靈韻氣機大多用來淬煉己身,逐漸潰敗。

  只是無論如何他仍舊是血肉之軀,體內有天地間最灼熱之一的氣機肆虐,自然漸漸感覺到口干舌燥。

  而在王安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那種難受的感覺就以極為明顯的速度開始擴大,饑餓和口渴,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比起刀劍更為致命,也更為讓人難受。

  便在這種感覺越發讓他覺得痛苦的時候,突然覺得唇角一陣溫熱。

  下意識吞咽了下,包含氣機的‘水’流過喉嚨,體內火勁帶來的干渴感覺為之一消,意識清明,借助‘水’中精純氣機猛然提氣,少林內練法門施展開來,硬生生將那火焰壓制住。

  火中金蓮本身靈性被激怒,不管不顧,將體內靈韻驟然爆發出來。

  王安風此刻已經適應了這種感覺,強行斬斷,以更為剛硬的方式將其大半全部‘塞’回了火中金蓮體內,剩余兩分已經在他掌控之中,調轉氣機,生生傳入神武劍中。

  重鑄神武劍的材料之中,有一件便是原先以火麒麟為器靈的神兵。

  同為神兵之焰,相融程度遠比王安風陽剛內功更強,數口直接吞下。

  王安風咳嗽了兩聲,睜開雙眼,抬眸所見便是仿佛星空一般浩渺的黑色,無邊無際,其中點綴其余器物的靈韻流光,恍惚間讓他覺得似乎回到了少年時候,靠在大涼山下青石上,安靜看著安靜的夜空,再然后就看到了一雙褐瞳。

  夢槐君笑吟吟道:

  “你醒了?還要休息下嗎?”

  “嗯,醒了,不用再休…”

  “嗯??!”

  王安風一時間未能夠反應過來,眨了眨眼,才察覺到自己現在的視線和位置都有些不對勁,枕著的并非是硬邦邦的石頭,隱隱有溫玉柔軟之感,瞬間做出判斷,面色一紅,雙手撐在地上,雙腳本能發力,算得上手腳并用,極狼狽竄開數米之遠。

  抬手一擦嘴角,目瞪口呆看著那邊坐在地上的少女,后者唇角含笑。

  王安風道:

  “你,你…”

  ‘夢槐君’起身笑吟吟道:

  “我如何了?”

  “面對第二次救你一命的大恩人,神武府主的反應可著實是讓人覺得傷心了些,中原禮儀之家,就是如此么?”

  “什么?”

  王安風怔了下,此刻灼熱氣機散去,方才察覺嘴中一股血腥味道,抬手擦過嘴角,指腹上面一點殷紅色,復又看到夢槐君右手手腕上一道傷口,他并非是愚蠢之人,馬上便反應過來方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以及自己在和金蓮氣機對抗時候感覺到的血腥味道究竟是什么,神色不由復雜。

  當下正色一禮,道:“此番…多謝了。”

  ‘夢槐君’接了這一禮,笑道:

  “無礙。”

  “倒是不知道,府主你方才可有所得?”

  王安風點了點頭,右手張開,五指之上,突然有氣機如火焰升騰而起,旋即化作先前所見過的那一片火海,淡金色氣機光焰組成一朵虛幻金蓮,緩緩旋轉,道:

  “總算是將它迫出。”

  ‘夢槐君’道:

  “好深厚的氣機。”

  王安風不答,翻手將此物收回,蓮花散去實體,化作了一蓬淡金色流焰,消失不見,而失去了陣眼,已經日夜不停流轉二十年的絕世陣法緩緩崩碎,光芒傾斜進來,一道道將原先的黑暗劃破。

  這個時候才發現布陣所用的器物有著極為明顯的北域風格。

  卻不知道,是坻川汗王用大荒寨劫掠而來的黃金所購,還是說本就是坻川汗王家傳之物,雖然絕不能和神兵雛形相提并論,但是也都是蘊含豐富氣機的器物,不用攻伐,也可以用作布陣之用。

  心里想著,能得這一件物什,換取銀兩用作彌補已然足夠。

  眼前夢槐君救了自己性命,自不可將此地的寶物全部帶走,若是那朵金蓮換不來足夠音量,自己想辦法再湊就是了,對于王安風所說的建議,夢槐君沒有什么意見,一拂袖施展出道門旁支的鐵云袖功夫,氣機連綿,將這些東西全部收攝而來,納入寬大袖口。

  這一門武功大多是道門中地位頗高的人才會修行,因為不像是刀劍那樣殺氣重,大袖飄飄又極有高人的飄渺氣度,只是能夠一口氣囊括如此大范圍,又不顯得半點煙火氣,怕是尋常道門分支的峰主都沒有這般手段。

  王安風未曾繼續探視,測算數次,道:

  “陣眼被取,陣法即將破去,很快就可以離開了。”

  ‘夢槐君’手中折扇輕輕敲擊掌心,道:“以你現在的樣子,怕是沒有辦法再回去坻川王城了,此地是天地極北之處,想要回中原的話,一定會和匈族游騎撞上,西域而行,則有些遠了些。”

  “看來你最好要從東方走,順河入海,再從東海回中原。”

  王安風不置可否。

  ‘夢槐君’也不開口再說,只是安靜看著這能夠做到壺中日月手段的大陣失去了支撐點,緩緩破碎開來,玉壺山上帶著千年寒氣的光傾瀉進來,似乎溫度都稍微降低了些。

  少女搖了下折扇,突然問道:

  “神武府主方才蘇醒時候,驟然便起,可是擔心在下暗算于你?”

  王安風詫異,搖頭道:“并非如此,若是要暗算在下,姑娘你先前有太多機會,何況在下配劍既然沒有什么異樣,自然姑娘未曾對在下產生殺機,自然不會因為這樣而懷疑。”

  “只是…畢竟男女有別,夢姑娘還是要,注意些。”

  ‘夢槐君’心中已止不住失笑,眸光轉動,生出些玩笑之心,折扇抵在下巴上,故意嘆道:“看來是在下長的實在不堪入府主的眼了,若是換上一位模樣秀美,天真可愛的姑娘,怕就不是這樣了。”

  “天下男子雖多,畢竟是看臉的。”

  王安風搖了搖頭,坦然道: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在下見過許多,數年,數十年不變的感情,何況容貌易老,在下眼中,姑娘當得起風華絕代,足能夠折服天下許許多多的男子。”

  聲音頓了頓,灑然笑道:

  “只是可惜,在下既已見過了于我而言天下絕美的風景,便沒有辦法對其余的風光動心了,心就這么點大,再不能放下旁人,也不愿放下旁人。”

  夢槐君故意笑道:

  “看來神武府主已經有心上人了?”

  “不知道那位姑娘有多好?能夠讓府主如此念念不忘。”

  王安風微怔,下意識抬手撫了下腰間永遠佩戴者的樸素匕首。

  這匕首還是少年時候,薛琴霜送給他的,自此之后,便絕不離身。

  就算是變換身份,這柄匕首也就只是換了個皮鞘,仍舊帶在身上,跟著他騎著馬蹄聲滴答滴答的駿馬,一同走過了大秦的大江南北,走過江南的燕子和小溪,北地的雄城,西域遼闊的沙漠和異域盤旋的雄鷹,然后來到這里。

  眉眼間幾乎下意識便褪去了鋒芒。

  像是在這個瞬間,曾經橫推西域江湖,名列絕世的一流高手,重新回到了十三歲那年,笨拙的少年,看著湖邊游船,明月在天,黃衫少女立在橋頭吹笛,看他。

  水波漣漪,浸潤的是月色星光。

  王安風輕聲開口。

  “最好。”

  話說出口數息之后,他才遲遲回過神來,覺得自己所說雖然心中坦蕩,于他人聽來怕就不是那味道,臉現歉意,卻發現身后一步的夢槐君突然陷入沉默當中,倒是覺得省去了解釋多說的麻煩。

  待得數十息后,陣法徹底消散,玉壺山上積年不散的冰雪吹拂而入,王安風稍松口氣,轉身沖著身后少女叉手一禮,灑然笑道:

  “此次多謝尊下相助。”

  “他日夢姑娘若前往中原,不妨前往扶風神武府,在下必掃榻相迎。”

  “就此告辭。”

  言罷腳尖一點,身形瞬間化作流光,平平掠出了數十丈,旋即瞬間分化為數道身影,奔向了不同的方向,旋即消失不見,顯然對于夢槐君雖然懷抱善意,但是對于后者能夠輕易接近他而不被察覺的斂息手段,以及足以瞬間奪取宗師性命的殺招心中忌憚。

  以他輕功,此刻將神兵天機珠的氣機覆蓋周身,更加難以被察覺到。

  ‘夢槐君’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方才故意捉弄王安風時候,只覺得有趣,得心應手,并無半點異樣,可方才他只說了兩字,便覺得有些發熱,看他佩著自己少年時候慣用的兵刃,心中更覺五味繁雜。

  說不清,道不明,有時想笑,有時又只覺得想將那匕首給奪回來。

  腦海里那最好兩字回蕩,只覺得臉頰滾燙,若非所帶的面具是家族中典藏之物,怕是已經露了怯,緩緩呼出口氣,右手五指握了握,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爽快,輕聲道了一句呆子。

  語調不復先前溫和,清細干凈,有江湖俠氣。

  在肩膀上散落白雪之前,快步下了玉壺山。

  火爐兩邊有個架子,火燒得正旺盛,舔舐著黃銅鍋底,馬奶酒在里面翻滾著,散發出香味來,地位更在北匈族八大汗王之上的金帳匈王盤腿坐在柔軟的銹毯上。

  旁邊半跪著披甲的索燁瀚玥。

  北匈王若有所思:“也就是說,那人答應出手一次,卻沒有往冰川去,是么?”

  從一介低微農奴爬到而今大將軍位置上的索燁瀚玥應道:

  “那位說神武騎兵會從泗弋山旁邊的冰溝出現。”

  北匈王想了想,道:

  “泗弋山…帶著游騎過去堵著吧。”

  “他這個人雖然性格古怪,卻很有些本事的,不只是武功上,推算,星象,醫卜,你能夠想得到的本事,他基本都會,也都不會太差,常人難免分心旁顧,但是也總有這些完全不講常理的家伙們,他既說了在那里,總有些道理。”

  索燁瀚玥恭敬應下。

  北匈王往火里扔了快木柴,看著火焰燃燒地更旺盛,慢慢道:

  “然后派人去將憐陽那丫頭拎回來。”

  “若是她不聽,就說我想她做的吃食了想的不行,叫她快些回來。”

  “現在我那位嫂子自焚之后,事情變得復雜太多,左武將的武功兵法,我也要忌憚三分。”

  “這個人也在江湖游歷了太久,沾染了中原的游俠氣,那女子當年曾和他有一飯之恩,他既然在當初激怒之下,一人沖破數國兵馬絞殺的戰場將那女子救回來,那么此刻激怒之下,將牽扯進去的人都殺了也有可能。”

  索燁瀚玥雖然心中覺得那位北域的軍神不至于如此,可他能從一介農奴爬到如今的地位,自然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當下一一應承下來。

  北匈王笑道:

  “雖然他大有可能不至于如此,可做父母的,總不想兒女受傷吧。”

  “磕著碰著,哪怕一點都是心疼。”

  索燁瀚玥臉上浮現一絲微笑,道:“王上說的有理。”

  北匈王指著他的臉大笑兩聲,道:

  “今日呆了許久,只這一句算是你打心眼里覺得對的吧,你小子。”

  索燁瀚玥恭敬道:“末將出身微末,自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是子女孝順父母,父母照顧孩子,兄弟間相互扶持而已。”

  北匈王慨嘆道:“這便是最大的道理了。”

  索燁瀚玥未曾應諾,門外突然有人大步而來,君臣二人極有默契地停了下來,門外之人靠近后高聲稟報,獲得應允之后,大步入內,跪在地上,聲音顫抖,高聲道:

  “王上,有兩個穿白衣的武者闖邊。”

  “游騎阻攔,死在他二人手下的已經有千余人之多!”

  今日稍微少些哈,諸位包涵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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