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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蛟龍入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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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遠和狹窄兩種概念同時出現的山洞。

  山洞之下匍匐的猛獸。

  還有坐在石座上,神色冷淡的青年。

  老者心臟狠狠一抽,顧不得思考,驅動胯下猛虎轉身,身后狼群呼往前攻擊,模樣冷淡的大夫抬起頭,看了一眼,只是一眼,霎那間,所有的野獸全部僵硬原地。

  煞氣籠罩在這個陰森森的洞穴里。

  王安風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道:

  “過來。”

  手背上烙印浮現,略微傾泄出麒麟氣息,猛虎異獸身子顫了一下,然后在老者不敢置信的目光當中,轉身朝著那個大夫的方向走去。

  老者抓著猛虎的耳朵,低低叫道:

  “小兔崽子,我從你吃奶的時候就養著你了…你,你便是這樣對我的么?”

  “走,走啊,轉,轉頭…”

  猛虎眼中浮現掙扎之色,但是在王安風手背神兵氣機的壓迫下,幾乎沒有辦法控制身體。

  野獸總是比起人類更為敏銳。

  王安風抬眸看著因為身上傷勢而沒有辦法自如移動的老者,下意識學著某個文士那樣斜靠在石座上,右肘支撐在扶手上,手掌托著下巴,瞳孔中運起先生傳授的瞳術,施加壓力。

  老者看到他眸光凌厲,仿佛瞬間被利劍加身,身子僵硬,直到數息之后,方才勉強能動,第一時間并沒有如王安風所料那樣或者讓步,或者認輸,反倒氣苦道:

  “你不是說你是個行腳大夫么?”

  王安風淡淡道:

  “如你所見,我確實是個大夫。”

  “那不是說,只練過一點武功嗎?!”

  王安風頓了頓,聲音冷淡,道:

  “是練過一點。”

  “只是后面又練了一點。”

  老者張了張嘴,無力反駁,有些沮喪地坐在虎背上,呢喃道:“你是他們派來的人吧?我知道的,躲了這么長的時間,肯定已經躲不過去了…”

  “嘿。老夫武功大失,肯定會被找到蹤跡的…”

  “動手吧!”

  言罷老者搖了搖頭,雙眸微瞇,面容浮現凜然神色,抬眸望向上面一寸,脊背挺得筆直,白須微動,慨然嘆息道:

  “老夫阿爾茲,安息國人,十歲習武,至今六十有余年也,縱橫天下,睥睨捭闔,幾無對手,淪落到這種境地,也是天命使然,天命使然矣!一生壯闊至此,死又有何懼哉?”

  “小輩,汝動手吧!”

  王安風頓了頓,腦海中回憶。

  眼前這個老者并不是酒自在前輩所提供的名單之一,可是他的武功路數確實是萬獸莊的路數,但是看著下面老人一副義士就義的樣子,沉默了下,古怪道:

  “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要求。”

  “本來沒有這個打算的,你要這樣要求的話,某也可以答應你。”

  旋即伸手去拔彎刀。

  百鍛鐵的刀鋒摩擦過犀牛刀鞘,發出細微的聲音。

  老者聞言呆了一呆,旋即意識到了什么,恰好看到了王安風起身,右手握刀,似乎打算幫他完成這個心愿,狠狠地打了個寒顫,一邊往后靠,一邊連連擺手,臉上的表情瞬間從凜然不屈變成訕笑,道:

  “等等,不著急不著急,大夫…不!壯士,壯士!”

  “你不是萬獸谷里抓我回去的人?”

  王安風淡漠道:

  “某說了,某為大秦游醫…”

  “非你以麻痹之毒攻我,某現在已經回去村子了。”

  “不過放心。”

  他抬起手里的刀,刷一下卡在了前面這個疑似為白虎堂同盟門下的老者脖子上,聲音冷淡,慢悠悠道:

  “我救人要錢,但是殺人不要。”

  “當然,若是要我給你準備棺材,也可以。”

  “得另出錢”

  老者抬起手輕輕拈在刀鋒上,訕笑道:

  “不著急不著急…壯士,這個先不著急…”

  “小老兒突然又不想死了。”

  王安風手腕上沒有加力,任由他推開了刀鋒,看著這個老人臉上的神情,隨手將手中的彎刀收歸于刀鞘之中。

  眼前的老者先前并沒有拿兩個孩子的性命威脅他為其醫毒療傷,傳授武功時候也是老老實實沒有耍花招,所以他此刻實則并無殺意,只打算問出情報。

  將刀連鞘倒插在地,王安風神色冷淡,道:

  “萬獸谷的人?”

  老者連連點頭,陪笑道:

  “是是是,老夫,不,小老兒當年勉強拜入了萬獸谷當中,承蒙當時谷主不棄,所以學會了些許武功,機緣巧合之下,四十多歲的時候,越過龍門,而今已經七十有五,家中老妻已經沒了,也沒敢娶新的,還有…”

  王安風沉默了下,聽著老人喋喋不休,然后拔了拔旁邊的彎刀,錚地一聲。

  老者的聲音戛然而止,訕笑著看著王安風。

  王安風看著眼前的老人,心中思考此人和白虎堂可能存在的聯系——

  西域三十六國之中,安息是距離大秦最近的幾個國家之一,即便是普通村子的商隊,精力有限,也不過月余時間,就能夠抵達大秦境內,不可謂不近。

  白虎堂高手既然打算從域外影響到中原江湖,這樣一個跳板自然不會放過。

  而按照酒自在前輩提供的情報,安息國中的第一大派,地位等同于天山,青鋒解之于大秦的萬獸莊,已經淪落于白虎堂之手,很大程度上受其決策影響。

  眼前老者正是萬獸谷的高手。

  但是卻又不在酒自在前輩提供的名單之列。

  如此心中念頭電轉,王安風面容冷淡,似乎隨口問道:

  “你既然身為萬獸谷的高手,能夠有五品的修為,身份想來不低。”

  “何以淪落至此?”

  談及這里,老者的臉頰微微抽搐了下,咬牙切齒道:

  “這,…自然是被人陷害。”

  “不過,此事事關小老兒顏面,所以…”

  錚!!!

  清越的刀鳴聲音在山洞之間回蕩著,那把夏曼所贈的百鍛寶刀已經穩穩架在了老人的肩膀上,順帶刮掉了幾根白須。

  老者嘴角抽搐了下,道:

  “…所以小老兒一直沒有跟其他人說,但是壯士既然發問,那么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完這一句話之后,他感覺到肩膀上的彎刀被挪開,先是松了口氣,旋即心中怒氣澎湃,暗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只要等著自己身上的毒被解了,恢復五品修為,定然要讓你這小子好好吃些苦頭,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老愛幼。

  想及這臭著一張臉的大秦人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連連道歉的模樣,老者又是咬牙切齒,又是止不住浮現笑容。

  面容冷淡的刀狂收回彎刀,再度沉默了下,言簡意賅道:

  “講。”

  “唉,好勒。”

  下意識回答,老者看到那口彎刀拔出一寸,重又插回刀鞘,背后不由得寒毛炸起,只得講自己心中的大計埋起來,老老實實道:

  “是被我的師兄暗害的。”

  王安風眸子中若有所思,道:

  “講下去…”

  形勢不由人,老人心中縱然是恨不得在這個不知尊老愛幼為何物的冰塊臉身上狠狠咬一口肉下來,也只得忍氣吞聲,繼續道:

  “嗯,我那師兄中原人的名字叫做呂太安,比我更早進入山門之中,素來是為門派中諸多長輩所看重,所修習的都是我萬獸谷中一等一的秘傳絕學。”

  “老夫天賦已然卓越,萬里挑一…”

  阿爾茲下意識開始吹噓,看到前面大秦人臉色似乎又臭了兩分,咳嗽兩聲,把話題拐了回來,道:

  “我是說,我師兄年紀雖然比我大,但是在我還在下三品苦苦修行的時候,師兄他就已經踏入中三品的境界了。”

  “為人豪邁,對于門派表現得極為忠心耿耿,有一次為了救我們前代谷主,甚至于被人以長刀刺穿左胸,如果不是他天生異于常人,心臟偏右,加上一身武功已經頗得奧秘之處,那一次就要死了。”

  “之后得到賞識,傳授我門中絕學,理所當然成為門派柱石…,前代谷主去世之時,更是委以重任,出任大長老,當代谷主也曾經受到他的照拂,門派上上下下,無不欽佩尊敬,可是,數月前一日,我竟然發現,發現…”

  阿爾茲聲音變得低沉,王安風聽到這里,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成,眼前安息老人所遇到的事情,以及那位師兄,經歷軌跡和他在天雄城中見到的皇甫家外姓弟子李丹尋幾乎沒有差別。

  都是天賦異稟,同樣受到重視,而且對于門派忠心耿耿。

  只不過區別在于,一個成功,一個失敗罷了。

  果不其然,阿爾茲復又咬牙切齒,右手握拳,重重砸在虛空,道:“我卻發現,他暗中與一個武功極高的年輕女子有所關聯,欲要對本門不利…”

  王安風沉默了下,道:

  “然后你就出去質問他了?”

  阿爾茲大聲道:“這是自然!”

  “谷主傳授我一身武功,讓我能夠行走天下,對于這種事情,老夫自然不可能視之不理,當場出手,打算先將那個紫衣女子擒拿下來,然后再質問師兄。”

  “因為驚怒之下,留不得手,身邊又無異獸,直接用了我萬獸谷中‘虎咆拳法’,一招拳印‘萬獸皆伏’,重重砸在了那女子后心處,正后悔是否出手太重時候,卻未曾想到已然遲了,毒物眨眼之間,反噬吞入老夫的丹田當中。”

  “原來那名女子竟然周身全部都是劇毒。”

  “不是用的外物。”

  “老夫行走天下這么久的時間,區區毒物還是能夠判斷出來,那個女子…她幾乎不能夠算是人,雖然生得美艷,但是她的頭發,肌膚,甚至于她穿的衣服,本身都是能夠毒殺江湖高手的劇毒。”

  “她這個人就是劇毒一般!”

  即便事情已經過去,但是阿爾茲提起來的時候,仍舊會感覺到恐懼,手掌微微顫抖,顯然當時的經歷對他影響極大,數次深深呼吸,方才平復內心悸動。

  王安風瞇了瞇眼睛,想到了兩個月之前,大荒寨寨主溫杰說的話——

  他曾經看到,大荒寨的老寨主,將一年劫掠而來的銀錢寶物,轉交給另外一個人。

  一個年輕的紫衣女子。

  嘴角有一顆痣。

  連起來了…

  也就是說,假如酒自在前輩的情報無誤,而且并沒有隱瞞的話,白虎堂高層,現在權位甚至于凌駕于谷主之上的大長老就是白虎堂的高手。

  白虎堂和紫衣女子有聯系。

  大荒寨劫掠西域三十六國,年年金銀入賬,不可計數。

  而作為大荒寨真正主人的老寨主,同樣和一位紫衣女子有關系,將每年的八成黃金毫無保留,全部交給后者。

  兩個地方的紫衣女子是同一個人,還是屬于某一個隱遁于西域的巨大組織?

  那個組織以毒功為根本,并且,人人喜好穿紫衣?

  那假如是第一個可能性呢?

  那個紫衣女子是隸屬于白虎堂的高層?還是說屬于其余的勢力?數百年前的星宮有三百六十五門傳承,號稱無所不有,青鋒解的典籍中記載,確實有涉及到毒功的武道。

  而另外,群星閣所在之處,西南百越的鎮國大派,也是以毒術為根本,據傳其大先生,曾經以一身毒術,震動整個大秦江湖,若是她的后輩,應當也能有如此的毒術早造詣。

  因為往日的經歷,王安風迅速判斷出了那名紫衣女子的三個可能的身份,無論是白虎堂,還是群星閣,或者最為神秘,幾乎從不曾接觸過的星宮,都有可能出現這樣一個年輕的女性高手。

  而且,周身上下,遍布劇毒。

  眼前的老者只是一拳拍在她的背后,就被劇毒反噬其身,就算是才進入五品沒有幾年的武者,一身氣機也要遠超六品,浩如煙海,以安息國的江湖水準,初入五品的手段,稱得上一句縱橫江湖,并沒有太大的錯誤。

  可就是這樣一個武者,一身的武功竟然被那劇毒反噬,不過只是數月的時間,就硬生生從五品跌墜入六品,如同養蠱一樣,若是再遲些遇到他,恐怕一身武功,盡數消弭,變成了個再尋常不過的老人家。

  不知道為什么,王安風幾乎第一時間感覺到,自己身上所負的藥王谷絕學混元體,恐怕遇到了彼此克制之物。

  便如陰陽相生,一者百毒不侵,一者滋生萬毒,二者若是相遇,必然是水火相爭的局面,到時候,誰分上下,論生死,恐怕就要看彼此的功夫和造詣了。

  王安風收回心念,看了一眼老者,心中暗嘆,面上卻是神色不變,只是淡淡道:

  “你窺破他們交談,他們兩人,竟然沒有殺了你嗎?”

  阿爾茲滿臉挫敗,道:

  “他們自然是想要殺了我的,但是,師兄殺我之心極強,那女子卻說,要用我一身的武功氣機作為養料,培育這毒,如此方才存了一條性命至此,以鎖鏈將我困住,關在石室之中。”

  “幸得那一日,我安息國天下第一豪俠前往萬獸谷中拜訪,關押老夫的弟子大多心癢難耐,前往一觀豪俠風范,只剩下了尋常的七品,便是七品也只一個,大多只是八品,九品…”

  “我這虎兒自小撫養,與我通靈,而今已能夠力搏七品不弱,趁著夜間,暗中潛伏,將那些弟子除去,方才勉強將我救出,趁夜下山奔波數百里,潛入了這一處峽谷當中。”

  “之后強提精神,開辟山洞,勉強度日罷了。”

  “那一日見到那兩個孩子迷了道路,便引著他們下來,一則引著他們避開沙暴,二來,也確實存了念想,想著無論如何厲害的毒物,入了武者的身體也不過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若是老夫武功恢復的話,用水磨功夫,也能夠慢慢磨去了。”

  王安風沉默了下,悠然道:

  “某方才還道,安息江湖,不過一潭死水。”

  “而今看來,死水也有死水的好處。”

  阿爾茲仍舊不解,只是覺得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似乎不是什么好話,茫然道:

  “你說什么?”

  王安風右手輕輕敲擊桌面,淡淡道:“按照你方才的意思,你說你師兄和你關系極好,所以你根本不敢相信,他會對你下毒手,是么?”

  “所以你才一下跳出去,直接攻殺那名女子。”

  “在你師兄對你殺意堅定時候,不敢置信,是否?”

  阿爾茲點了點頭。

  王安風又道:

  “這頭猛虎身為異獸,花了你不少時間培育吧。”

  老者微怔,旋即略有奇怪點了點頭,頗為得意道:

  “那是自然,我告訴你,這種異獸必須從娘胎里的時候就有所準備,沒有睜眼的時候就要抱在懷里,讓它熟悉你的味道,而且,這種猛虎第一口的時候,需要用牦牛,羚羊,還有野豹子的奶混在一起…”

  王安風打斷他,淡淡道:

  “養了不少時間吧。”

  老者有些不明所以,道:

  “那是,花了足足三十年時間,才到這個水準…”

  阿爾茲臉上止不住的笑容凝滯。

  瞪大眼睛,抬頭看到王安風臉上神色似笑非笑,呢喃道:“你,你是說…”

  王安風淡淡道:“你和你師兄自小一起長大,萬獸谷以異獸為本,他會不知道你最得意的這一頭猛虎么?身為武功天賦在你之上的同門,看不出這猛虎的實力?”

  “而在這種情況下,卻只留下了恰好能夠讓你的異獸將你救出的弟子看守?真的是太巧合了,對不對?”

  “而且,既然他武功比你更為高超,還有那位大豪俠在,竟然沒有能夠察覺到你下山離開么?便是當日喝醉了酒,也必然會派出高手阻攔你…”

  老者面色已經蒼白。

  王安風悠然嘆息,道:“也就是在西域小國,江湖不過一灘死水,幾只魚蝦,若在大秦江湖,你如何能活到這般歲數?恐怕早已經死在哪里的客棧了。”

  “諸位,聽得東西足夠多了的話,不妨出來吧。”

  一片死寂。

  阿爾茲反倒被王安風嚇了一大跳,猛地轉過頭去,須發微張,視線在四處急掠,口中驚慌道:

  “什,什么,有人嗎?在哪里?為什么我沒有感覺到?”

  王安風收回目光,淡淡道:“看起來沒有人。”

  阿爾茲扭過頭來,滿臉驚懼疑惑。

  王安風悠然道:

  “無事,只是詐一詐而已。”

  阿爾茲已經活了七十多歲,仍舊好懸一口氣沒上來,長呼口氣,面容之上,驚懼消散,隱隱埋怨惱怒之色,道:“你這樣也太過小心了吧,把老夫嚇了一大跳。”

  王安風道:“小心無壞事。”

  老者正要回答,卻從山洞之外隱隱傳來怪異笑聲,忽左忽右,飄忽不定,似乎一人拍手笑道:“好說,好說,大秦人就是大秦人,小心無壞處,說得好,說得好!”

  阿爾茲身軀僵硬,雙目瞪大,王安風緩聲道:

  “看來你果然被一個人盯著了…”

  那道詭異聲音突又大笑道:“他說是一個人,是一個人嗎?哈哈哈…”

  旋即又有一道粗豪的聲音,哈哈大笑道:

  “非也非也,什么一個人,難不成爺爺我就不算是人了嗎?”

  王安風看向阿爾茲,道:

  “兩個人…你能夠對付一個嗎?”

  阿爾茲滿臉苦澀,他在萬獸谷中也是長老,已經認出了這兩道聲音的主人,艱難道:

  “不,不行…如果說是當時武功未失的時候,沒有問題,現在可能支撐不來多少招了。”

  王安風點了點頭,道:

  “那我們這一次,恐怕只有三成生機了。”

  突而又有一個聲音傳來,道:

  “非也非也,不是兩個人,是三個人。”

  “所以你們不是有三成的生機,是有十成的死路。”

  伴隨著最后的大笑聲音,門口處出現了三個人,但是卻帶來了遠比三人更大的威懾力,因為在這三人之后,密密麻麻跟著了許多的野獸。

  盡數都不是尋常種類,用萬獸谷的法子培育而成,雖然受限于天資,未能如同阿爾茲身下猛虎那般龐大,但是也已經超過了尋常人在野外可以看得到的野獸范疇,嘴角獠牙怒張。

  猛虎行于左側,獵豹蹲伏于后,野狼成群,外面更有禿鷲盤旋,猛獸天然自帶的煞氣,足以令數倍于此的人數感覺到恐怖,四肢酸軟。

  何況在這些猛獸中,也有異獸存在。

  而作為能夠收復了這些猛獸的武者,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縱然萬獸谷有千般妙法武功傳承,但是野獸最為遵循的一點規則便是強者為尊,否則的話,便是費勁了心機手段,也不要想讓它們臣服。

  為首之人身材豪邁,仿佛黑熊人立而起,更為引人注目者,這條大漢身上竟然穿著一整套的大秦重甲,將關節等位置牢牢保護,如此雖然身法大受限制,但是沖陣之時,則無人能當。

  左右各有一人,左側的漢子身材消瘦,一雙吊垂三角眼,身后有千蛇跟隨,右側的是各胖大漢子,倒是沒有看到周圍有什么猛獸,但是一雙虎首拳甲,氣魄亦是蠻橫非常。

  三人現身出來之后,朝著阿爾茲齊齊一禮,口稱師叔,狀似恭敬,面容上卻都是譏誚神色。

  老者面色已經煞白,嘴唇顫抖了下,嘆息一聲,整個人萎靡不振,坐在猛虎背上,仿佛瞬間連身子都縮小了許多,卻已經是渾無戰意。

  這三人等,便是他全盛之時,傾力一戰,也不敢說就能夠輕易獲勝,更何況是現在?旁邊的大秦人既然未能夠率先察覺異樣,武功恐怕同樣不是對手。

  當下萬念俱灰,沙啞道:“你們一直都在這里?為什么不干脆點把我抓回去,或者直接殺了我。”

  “為何?!”

  為首壯漢呵呵笑道:

  “師叔說得哪里話?”

  “使者閣下說過,這種奇毒,非得要武者拼心盡力,處處奔波,以至于氣血奔流不息,方才能夠得到最好的培育,等到最后,師叔你一生苦修就會結成果子,每一個可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東西,如果提前動手,可就不成了。”

  “師叔你說,我們怎么能夠如此暴殄天物?”

  王安風眸光微斂,心湖動蕩了下,語氣微寒,主動開口道:

  “藥人之術?”

  “你們,和扶風郡藥師谷有什么關系?”

  三名安息武者愣了一下,卻并不回答,只是哈哈大笑,那大漢伸出手指,毫不客氣指著王安風的鼻子,扭過頭去,和同伴大聲道:“哈哈哈,他,他在問我們?這個大秦大夫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旁邊胖子咕噥兩聲,道:

  “把這個小子帶回去,尊使大人會不會給我們好東西?”

  “對對對,畢竟這家伙能夠解開尊使大人的毒…”

  王安風閉了閉眼睛,將心中瘋狂涌現而出的念頭壓住,卻因為印象實在是太過于深刻,完全無法壓制——

  扶風郡,藥師谷。

  滿山的藥人。

  幾乎戰至瀕死,若非師父出手,已經化作藥泥,而更多的無辜百姓,已經變成了禁忌藥人之術的犧牲品。

  而現在,藥人之術,再度出現在了大秦域外…

  王安風緩緩呼出一口氣來,眸光冷峻下來,對面大漢依舊還在哈哈大笑,心中突然生出異樣感覺,一回頭,王安風已經從數米之外的石座上,出現在他的面前,神色冷淡,大漢面容不由得一變,急速后撤。

  王安風手段遠在他之上,右手負在身后,左手抬起一下抓住那根指著手指,順勢逆著關節一掰。

  卡擦一聲脆響,粗豪武者的大笑聲直接變成了慘叫,大秦重甲能夠防備穿刺,劈砍,但是對于關節技防備極弱,那個武者身子因為劇痛而本能蜷屈的時候,王安風已經猛地提膝,重重撞擊在他的腹部。

  佛說力士移山經的偉力在瞬間爆發。

  全力爆發至極限之上,然后在反噬自身之前散去。

  只是一息不到的功夫。

  這是千百次磨練得到的控制能力,對于王安風而言壓力極小,可是那個武者卻相當于以腹部瞬間承受了四品外功武者近距離的極限攻擊,雙眼瞬間茫然,失去了聚焦。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那壯漢的背部振蕩出了一圈氣浪,身上的鎧甲嘩啦嘩啦響個不停,然后在某個瞬間全部崩碎,玄色鎧甲化作碎片,丁零當啷落在地上。

  兩道笑聲戛然而止。

  旋即毫無半點的遲疑,猛地后退,口中發出詭異聲音,驅使異獸大軍。

  王安風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松開了那根手指,膝蓋放下。

  足有他身子兩倍大小的猛漢跪倒在地,氣息萎靡,阿爾茲雙目茫然,看著那個冷著臉的大秦人慢慢向前,伴隨著沉靜的腳步聲音,火焰的流光在地上升起,悅動,歡呼,將他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前面上百的猛獸不斷后退。

  他走出了山洞。

  那些落在他身后的火焰躍動著,仿佛一朵朵火蓮花,在空中展開。然后聯系在一起,照得滿室通明,老者滿臉的茫然。

  伴隨著山洞中腳步的回蕩聲音消失,王安風走出了山洞,抬眸看著天空,道:

  “本來打算問一下的,但是你們應該也什么都不知道。”

  “罷了,廝殺罷。”

  阿茲爾以雙瞳孔當中,火光大亮。

  無數垂在深厚的火焰匯聚,瘋狂涌動向前,如同浪潮,所有的火焰匯聚在了一個灼熱明亮的點,旋即爆發,赤色火焰怒而擴散,化作了三丈高的麒麟。

  麒麟按爪,猛然昂首咆哮,滾滾熱浪化作實質,瞬間充斥整座山洞。

  整座峽谷,方圓百米之間,化作煉獄。

  神兵·般若。

  片刻之后,老人茫然看著徹底沒有了生息的三個萬獸谷的高手,麒麟咆哮的異象已經徹底消散,雙目呆了呆,旋即復又有些許緊張,驅使猛虎小跑著到了王安風旁邊,左右探視,道:

  “沒,沒有了嗎?”

  “會不會還有其他人在?”

  王安風附身檢查三名武者,掀開大秦重甲,看到領口處奔來應該記載名錄的部分被擦得模糊,眸子瞇了瞇,冷淡答道:

  “沒有了。”

  “他們只有三個。”

  老者聞言長長松了口氣,呢喃道:

  “那就好,那就好…”

  “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們只有三個人?”

  “自然一開始就知道。”

  老者呆了呆,道:

  “那你說剛剛只是詐一下?”

  王安風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確實是在詐一下他。”

  老者茫然了下,突然意識到,那句‘只是詐一詐’,才是真的陷阱,讓隱藏的三人以為對方實力不如自己,干脆利落出來了,然后順手收割,再想到自己怎么跌坑里的都不知道,當下倒抽口冷氣。

  心里呢喃,這小子心里頭怎么到處都是坑。

  實在太黑了點。

  可旋即又有不解,呢喃道:

  “你比他們強那么多,干什么這么麻煩?”

  旋即聽到前面的大秦人冷淡道:

  “省得節外生枝而已。”

  王安風皺了皺眉毛,呢喃道:

  “本以為還有后手的,未曾想到…”

  “比起窮奇遠遠不如,更不用說東方凝心,正常的江湖人是這個樣子的嗎?”

  “罷了,一口氣收拾了也好,省得麻煩…”

  旋即聲音微提,道:

  “你可有大秦名字?”

  阿茲爾呆了呆,道:

  “呂,呂關鴻。”

  王安風點了點頭,道:“很好,呂關鴻,我們走。”

  “走?去哪里?”

  “去萬獸谷,我想有一個辦法,能稍微簡單些處理這件事情…”

  呂關鴻還有些不大明白,呆了呆,道:

  “去萬獸谷,你要幫我?為什么?”

  王安風頓了頓,回頭看他,掩去自身目的,慢悠悠道:

  “某要收診金。”

  “所以要幫你回去取回你自己的東西,如此才有診金收,當然,我殺人不收錢,所以,你不愿意的話,我可以當場發發善心,做做善事。”

  言語聲中,手中彎刀抬起。

  “考慮得如何?”

  呂關鴻眼角抽了抽,道:“那,那好,不,我是說我們萬獸谷的本派依附于王上大兄的軍城那里,從,從這里走還要些時間的。”

  面容冷淡的大秦大夫突然微笑道:

  “沒事。”

  “慢慢走,不急。”

  呂關鴻突然覺得頭皮一麻,看著地面上死得干脆利落毫無尊嚴的三位萬獸谷高手,莫名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渾身上下冷颼颼的。

  復又看了一眼周圍還活著,只是迫于麒麟威勢,不得不匍匐在地的猛獸,道:“那,那這些異獸怎么管,老夫現在武功大失,掌控不了這么多。”

  “若是留在這里,時日漸過,恐怕野性重生,為禍百姓。”

  王安風看了一眼,慢悠悠道:

  “無妨。”

  “我自有想法,對了,你既然身為萬獸谷長老,江湖上應該有些名氣罷?”

  呂關鴻滿臉茫然。

  天色已經深了。

  身材壯碩的牧民解下了腰間的牛皮水囊,舒舒服服灌了一大口,然后把剩下的部分灑在臉上,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精神為之一震。

  他們是從軍城方向回來的,把從大秦帶回來不需要的部分珍貴東西,比如上好的絲綢,瓷器,送到了城中貴族哪里,祈求軍隊的庇護,然后還換了些青稞種子,青稞面,準備載回部族中去。

  因為擔心游蕩的馬賊,以及野狼,往往是一大批人匯聚在一起,涉及到許多部族,這一次的隊伍,足足有數百人,火把匯聚在一起,像是一條長龍。

  其實相較于馬賊,他們更擔心的就是野狼,冬日的狼群極為饑餓,往往會鋌而走險,而且,狼群耐性極好,一旦被盯上,他們就很難擺脫了。

  除非永遠不分開,否則一定會遇到突襲。

  為首的高大牧民抬頭看著天空。

  一望無際的原野,荒原上面,是銀色的一輪圓月,清澈的月光水波一樣傾灑下來,隱隱似乎聽到了悠揚的曲調聲音。

  牧民有些出神。

  突然聽到了旁邊的同伴低低的驚呼聲音,牧民皺了皺眉,低聲訓斥了兩聲,卻發現那個平素極為冷靜的漢子雙眼瞪大,眼里面幾乎滿滿都是恐懼敬畏之色。

  牧民首領愣了愣,下意識順著同伴的視線看去,整個人的呼吸幾乎凝滯掉,只有清涼的月光灑在自己身上,臉上,他在這個瞬間幾乎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銀色的月光如同水波一樣灑落下來。

  最前面是一個騎著紅馬的青年,后面是騎在猛虎背上的白發老人,兩個人的后面,跟著大群大群的動物,有雄獅,有猛虎,有成群的野狼,甚至于還有一頭巨大堅硬的犀牛,犀牛的頭頂立著一只禿鷲。

  龐大的野獸隊伍安靜無聲地跟在一長一少的身后,在銀色月光流淌的寂靜荒原之上往前行走,像是虔誠朝拜天地的苦行者。

  目睹這樣充斥神圣意味的一幕,他的心里幾乎瞬間升起了匍匐在地的沖動。

  而他也是這樣做的,猛地翻身下馬,和同伴一起匍匐在冰冷堅硬的荒原上,額頭叩在地面上,虔誠地行禮。

  呂關鴻嘴角抽搐,他看著前面的背影,終于知道了對方今天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

  造勢,反正對方的事情不可能公之于眾,是見不得人的東西,那就造勢,告訴整個安息的江湖天下,他呂關鴻回來了!

  借助江湖的大勢和名分逼著對方正面來。

  而且還能用這種法子傳達出一個誤區,那就是他呂關鴻的武功更強了,可以操控越多猛獸,從而將真正強大的家伙隱藏起來。

  很好的手段,可是…

  可是這是打算把他架在火上烤阿!

  中原人,心好黑,好黑!

  而且哪哪都是坑…

要不要跑  當他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可行性的時候,前面的青年似乎有所察覺,淡漠回頭看了一眼,老人和身下的猛虎同時僵硬了下,露出和善的微笑,等到青年回過頭去,大松口氣,心里面嘀咕著。

  等到老夫恢復了實力,一定要你好看。

  不知道尊老愛幼的大秦人…

  王安風慢悠悠往前走,心思歸于沉靜,從懷里取出了在安息村子里得到的牧笛,摸索著瓷質牧笛,想到在村子里柳夢燕,安達開心的樣子,神色溫柔些許,然后想到了白虎堂屠滅宗族的狠辣手段,眸光低斂。

  抬手將牧笛放在嘴邊,手指按在孔洞上。頓了頓,悠揚的曲調裊裊升起,散在月光之下。

  身后的獸群安靜前行。

  猛虎,狼群。

  兩側有安息國的牧民虔誠匍匐在大地上,振翅的雄鷹在頭頂盤旋。

  天地之間,曲調悠揚。

  獨行。

  PS:今日更新奉上…

  閻zk,超進化準備…成功了!

一共一萬兩百字,當然今天只有一更了,不過拆成兩份好讀還是一份長章節比較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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