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義弘看著刀狂兩個字,整個人的靈魂仿佛飄飄悠悠,從軀殼里面飛了出來,好不容易才又重新回到了身體里面,仍舊忍不住退了兩步。
他想到了那道身影。
即便那一場前所未遇的大戰已經過去了足足兩日時間,他現在仍舊會感覺心跳瘋狂加速,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視線從這一張榜單上,轉移到了其他的榜單上面,想要找到刀狂的名字。
在他心中,就連自己都能夠上榜,那么刀狂肯定是在榜單上面,他自己的名字是在新秀榜上面,旁邊還有名家榜,記載此次涌現出的武道名家。
刀狂無疑,必然是武道名家.
他對于這一點,極有自信。
他的視線這一次是從最上面開始看,因為他認為以刀狂的表現,肯定是在名家前列,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名家榜單上排第一位的是一位大宗派的長老。
接下來幾位也都是在西北江湖,甚至于整個大秦,都已經成名數十年的老前輩們,竟是沒有一位年紀在五十歲以下。
直到這個時候,馬義弘才突然記起來,新秀榜是每一次十年演武都會更新一次,但是名家榜單不同,哪里可能每一次都能出現名家高手?
名家榜恐怕要二十年才會變動,甚至于三五十年都沒有略微的變化,也是正常。
馬義弘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服氣。
他覺得當時拔刀壓制了二十六位成名高手,并且正面擊潰宗師級聯手的刀狂,實力必然是比排在前面那些武者更強的。
但是復又想到,既然稱為名家,那么威望資歷似乎也很重要,便即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繼續望下去看。
看到中間的時候,仍找不到刀狂。
馬義弘的眉頭已經忍不住皺起了。
當看到最后幾個名字,仍舊沒有刀狂二字的時候,脾氣很好,甚至于稱得上大都時候溫和到內斂羞澀的馬義弘,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
為什么?
憑什么?
他想要去找到排布這個榜單的高手們去喝問,去質問他們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他突然又想到了前兩日對于刀狂的苛責,甚至于連他是在扶風成名的事情都要拿出來說,心中不由得浮現出了一個自覺地極為荒謬的念頭來——
難不成排這個榜單的人,是因為刀狂并非出身于西北,所以才將這一位刀客給直接忽略了么?
一想到這個念頭,馬義弘心中幾乎升起怒氣。
在這個時候,旁邊有個風塵仆仆,似乎從外面趕來的商人突然開口,語氣頗為好奇,道:
“那個什么刀狂是誰,怎么本來應該排列第二十六位鯊齒刀,竟然因為這個人一句尚可,就能夠憑空拔升了那般多的次序?將其余高手都壓下了一名?”
“可是江湖上的哪位老前輩么?”
旁邊亦有人好奇道:
“這也不知啊,我們西北何時出了這么一位厲害武者么?可是我看到名家榜上,一直都沒有這位刀狂的名字…莫不是什么隱世高手么?”
另有一個曾經聽過這一次演武的城中百姓哼了一聲,道:“不過是個口氣很大,沒有甚么本事的人罷了。”
“其實是應該叫做扶風刀的,也就是挑了大荒寨一個寨子而已,給自己安上了這么大的名頭?”
趕來天雄城的商人訝然道:“能夠挑了大荒寨么?”
“這已經是真真了不得的大俠了啊…”
那聽了演武的城中百姓微抬下巴,略帶些自矜道:
“這便是你不懂了,且聽我說,你可知道,大荒寨難便難在蹤跡難尋,若是真的找到蹤跡,然后以身法潛入,這些榜上有名的少俠,哪一個就做不到了么?”
他見到那個商人遲疑著似乎還有話說,當下略有些許不愉,補充道:
“更何況,這個扶風刀前兩日演武的時候,和那個鯊齒刀交手了六十多招,勉強獲勝,可李丹尋李少俠,卻輕而易舉將這個鯊齒刀擊落擂臺,之后扶風刀更是懼戰不應,連提出以‘狂’字作為賭注,都不敢去應下來,嘿…”
“以此觀之啊,這排名肯定是有貓膩的。”
“未曾想到,連我西北榜單也出了問題么,誰知那扶風刀是不是以大荒寨中劫掠而來的錢財,賄賂了排布榜單之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馬義弘原先還能夠忍耐,聽得后面越說越過分,終于忍之不住,豁然轉身,怒視開口之人,道:
“你在說甚么鬼話?!刀狂兩字,是你能污蔑的么?”
先前那越說越起勁的是個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嘴角一顆綠豆大小的黑痣,眉眼中有郁氣,似乎不得志,四十余歲出頭的模樣,本來說得正歡心暢快,馬義弘回身怒喝,反倒是將他嚇了一大跳。
呆愣了下,旋即見到是個面嫩的年輕人,當下陰陽怪氣道:
“怎么了,說中了惱羞成怒么?”
“嘴長在我自己身上,我想要怎么說就怎么說,想說甚么就說什么,你管得著嗎”
馬義弘自幼成長接觸的都是端正之人,從未曾和這種潑皮無賴式的人打過交道,當下氣得面容漲紅,大聲道:
“你在這里胡言亂語,我就是要管你!”
那人正要嘲諷開口,突然注意道了馬義弘背后那一柄青色長刀,雖然收歸刀鞘之中,遮掩了鯊齒刃口,但是顯然也是一柄了不得的兵器,當下心中就有些萎了,卻仍不愿意丟了面子,強撐著道:
“你是甚么身份?是哪里的官還是甚么夫子嗎?”
“這里是大秦,我是大秦的百姓,天雄城里面還有那么多的大人在無論如何,哪里輪得到你一個小年輕來管我?”
方才說出口,旁邊有人突然叫道:
“這把刀…他是鯊齒刀晁州馬義弘!”
“這一次的新秀第十九位!”
“鯊齒刀!”
這一下嗓子叫喚出來,周圍人一下都聚了過來,不片刻時間就圍了里一層外一層,密密麻麻的人圈兒,將那中年男子嚇了一大跳,可旋即就又想到了什么,硬著脖子道:
“你就是那個什么鯊齒刀么?難不成你的名次之所以會上漲,真的是因為和刀狂有關系?你們是一伙兒的罷,是不是收了什么好處?要不然為什么會這么惱怒?”
“是因為被我看出來了真相,所以惱羞成怒了么?”
他仗著這里是大秦西北一等一的雄城,守備嚴密,是以心中雖然害怕,也還又些底氣在,再加上周圍圍觀的人這么多,眼前這個鯊齒刀才剛剛成名,總不至于當場行兇,自己也不必要害怕他,越說越順暢。
馬義弘為人醇善,從未和人這樣子爭辯過,當下氣得急切,脖子都有些漲紅,卻除去了你在污蔑這樣毫無攻擊力的話之外,根本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對面的人又開口說了幾句,頗為不屑挑釁,馬義弘再也按捺不住,抬手摸刀,但聽得錚然鳴嘯,那柄西北名刀鯊齒已經拔出刀鞘。
刃口之上鯊齒交錯,遠比其余刀劍看去更加駭人,幾可以想象得到,被這樣一刀劈中撕扯之后的傷口,會是如何的血肉模糊。
周圍圍觀的百姓見到有人拔刀,登時就往后連連退去,嘩啦一聲,空出了一大片空地來,卻又不曾離開,遠遠看著,馬義弘這個時候方才知道自己氣急之下做出了什么事情,看著對面男子,咬牙道:
“你說,你方才為什么污蔑刀狂?!”
對面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刃口閃爍碧光的鯊齒刀,面色蒼白,卻又因為周圍旁觀者眾多,放不下面子,事已至此,頗有滾刀肉的心態,心里一狠,大聲道:
“我哪里說錯了嗎?!”
“那個什么刀狂的戰績,誰不知道?”
“城里不知有多少鄉親父兄都聽了那一日的比斗,刀狂本事也就那么一點,憑什么因為他說了你一句,你就能夠壓其他人一頭,他是哪一位名家嗎?是的話也就算了,可名家榜單里也沒有他!”
“大家伙兒來評評理!”
“憑什么,這種事情,誰都知道有問題吧?不就是破了個山寨,敢稱刀狂?”
周圍圍觀之人,也有許多是聽過那一日比斗的,因為這一場是剛剛開始的第一場比斗,所以印象也都極為深刻,當下就有諸多人應和,更有些人,順勢就給旁邊不明就里的百姓講解。
馬義弘只覺得周圍之人,幾乎都在竊竊私語,突又想到,自己這樣惱怒,偏生還是受到了刀狂的恩惠,旁觀者眼中,可不就是惱羞成怒了么?當下對于自己不夠冷靜之處又是暗恨不已。
天雄城城墻上守軍校尉看到下面變故,圍了諸多百姓,更已經有武者拔出刀來,皺了皺眉,準備帶一隊人馬下去驅散,卻被旁邊的守將按住了肩膀,不解回頭去看。
守將搖了搖頭,道:
“放心,鬧不起來,今日張榜,且隨它去,我們在這里看戲就好,不用去管。”
守軍校尉心頭大奇,但是自己的上官經驗遠遠超過自己,既然將軍都說沒事,他雖然心中不解,也是點了點頭,放下手中兵器,倚在城墻垛口處,探身看著下面的發展。
現在幾乎是一邊兒倒的局勢和說法。
他心中也有些好奇,那個年輕的刀客要怎么去做?
馬義弘一張白凈的面龐早就已經因為怒氣而漲得通紅,他想要開口說出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么,想要告訴這些不解真相的人,他們口中那些個所謂的高手,究竟是如何地狼狽。
但是他再如何憨厚,心中卻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說什么他們都不會相信,反倒會更加影響到刀狂的名望,當下越是惱怒,越發憋屈,握刀的手掌都要微微顫抖。
也就是他性子純良,經驗較少,又因為前兩日之事,對于刀狂即尊且敬,心中地位只在師長父母之下,若是換做了另外一位經驗豐富些的江湖武者,絕不會主動去主動摻和這種事情,任由去說便是了。
實在不行,放開自身氣勢,周圍雖然圍了這么許多人,但是只要稍微用氣勢壓上一壓,便即會潰散開來,不會有絲毫的阻礙,到時自可以揚長而去。
那名中年男子一直郁郁不得氣,從未有過如此引領眾人意見的時候,一時間只覺得飄然欲仙,得意不已,道:
“嘿,鯊齒刀,你武功雖然高,但是我們也不怕你。”
“須知公道自在人心,前日那場大雪,或者便是老天有感,察覺地上污穢,方才飄雪,否則為什么只有咱們天雄城方圓幾百里有雪,其他地方都一片晴天白日?半點云朵沒有?”
“怎么,你是不服氣么?”
“不服氣的話,你就拿出證據來,否則的話,也不過是空口憑說罷了。”
馬義弘右手握刀越緊。
鯊齒刀微微鳴嘯,其音雖然低沉,但是卻縈繞不絕,更不曾被其余雜音所壓下,仿佛猛虎低吟。
有種不安開始在那漢子心中升起。
這個時候他才發覺不妙,自己得意洋洋之下,竟然忘記了眼前這個有些最笨的年輕人,其實乃是一位入了六品的江湖大高手,面色不由得微白,突然覺得后怕。
就在他準備見好就收,就此離開的時候,街道的東面突然浩浩蕩蕩奔過來一群人。
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身穿皇甫家一貫穿的門派服飾,遠比尋常弟子繁復,背后背著一柄長刀,腳步急促,大步而來,每一步都跨出數丈之遠,速度之快,不遜于奔馬,右手拿著一物,急急掠來。
而其身后則是跟著十數人之多。
馬義弘眼力不差,記性也很好,當下認出來,這名男子乃是皇甫家一位六品實力的上位執事,而其身后所跟著的,都是各家各派的年輕弟子,觀其面容都有些許激動,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樣的事情。
皇甫家刀客展開身份,不過十數息時間就已經奔來。
先前圍堵的百姓看客,都能夠認得出這雄峙天雄城的江湖大世家裝扮,自然而然為其讓開了一條道路,皇甫家刀客入內之后,看到馬義弘正在何人對峙,竟然是連手中之刀都已經拔出,微微一怔,旋即駐足問道:
“馬少俠,你這是…”
馬義弘雖然生性厚重質樸,卻并非是憨傻之輩,順勢將手中出鞘的鯊齒刀收回,搖頭道:“有人污蔑刀狂前輩,我一時間氣不過,便拔了刀,但是并未真起了沖突。”
“原來如此么?”
皇甫家刀客一雙眸子左右掃視了一遍,心中已經大致清楚了事情發展,舉了舉右手上的東西,笑道:
“既然是關于刀狂閣下的事情,那么在下來這里可算是來的對了,不管諸位是因為什么事情發生了沖突,我想,在下手中之物,應當能夠為各位解惑才對。”
馬義弘在他奔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他手中的東西,這個時候靠得近了,看得便越發清楚,通體明黃之色,隱隱能夠看得到字痕,模樣看去,和此刻天雄城城墻之上貼好的兩張榜單極為相似,心下便有了猜測,問道:
“這個榜單是不是名家榜?”
“將刀狂前輩也加了進去么?”
皇甫家刀客卻是不答案,只是微笑道:“馬少俠猜得很對,但是卻只是猜對了一半,至于真相是什么,還請少俠稍安勿躁,等在下將這榜單張貼出來,便即清楚了。”
在這個時候,跟在了皇甫家刀客身后的那些位高門弟子也同樣施展輕功趕到,各個勁裝華服,玉佩寶飾,一樣不缺,手中兵器就連劍鞘之上,都有種種厚重浮雕。
任何人一見之下,都能夠知道這些人都是那些鮮衣怒馬,行走江湖的名家之后,與衣著樸素,唯獨背后一柄鯊齒還值些價錢的馬義弘對比明顯。
可是這些江湖鮮衣少年們到了之后,卻無一不肅正衣冠,主動朝著樸素平常,甚至于有些最笨的馬義弘恭敬行禮,口稱師兄。
先前那逞一時之快的中年男子不由得已經冷汗涔涔,但是心中亦是不無不服,心想著,這定然是那刀狂和排榜之人有了勾連,才急急忙忙重新趕制了一份新的榜單出來。
西北演武延續已經不知多少年。
可從未有過新榜才剛剛張貼,便即更改的事情。
皇甫家執事似乎猜出了其心里的想法,微笑道:
“演武榜從不曾出現反悔的情況。”
“往日不曾有,今日也不曾有。”
周圍圍觀者微微一呆,越發不解。
城中人來人往,有許多小吃攤販聚集在了其中三條街上。
什么羊羔肉,油餅,扣肉,燒肉,無一不有。
其中一名身子精瘦的攤販正在埋頭忙碌著,他占據了一整個攤位,前面一側燒著火爐,上面架著口巨大的黑鐵鍋,里頭翻滾煮著大塊大塊的豬肉,已經煮了三個時辰,燉得酥爛。
他將剛剛烤好的燒餅放在案上,兩面金黃,上面撒著大粒黑芝麻,用菜刀在燒餅的中間剖上一下,然后用長竹筷從鍋子里撈出大塊的豬肉,并著青椒切碎,塞入燒餅里。
然后從鍋子里舀出一勺肉湯,輕輕澆在了餅子里,里面味道樸素的面餅吸收了熬煮了很長時間的肉湯,變得柔軟而醇厚。
將客人點的食物送過去之后,店家好不容易歇了口氣,抬手敲擊著背后僵硬的肌肉,突然感覺到有人站定在自己的攤位面前,臉上下意識浮現出了微笑,招呼道:
“客人要吃些什么?我們這里肉餅,餡餅,羊羔肉什么都有,雖然是在外面,但是口味不會比那些客棧差的,客人想吃什么,盡管點就是了。”
一邊笑著招呼,一邊兒已經抬起頭來,笑容驟然僵硬。
在他的前面站著一個高大的青年,身穿黑衣,面容似乎有些許蒼白,但是卻不會影響到輪廓本身的冷硬,或者說,因為面容的些許蒼白,襯得一雙眸子越發黑亮,仿佛深夜里的寒星。
店家臉色僵硬,腦海中升起了一句話。
三個白面餅子,一碗清水。
在他思考的時候,那黑衣青年已經坐在了位置上。
店家張了張嘴,懷著十個銅板也是銅錢的念頭,略有不情愿的過去招待,將手中名冊遞了過去,果不其然,對方接過了名冊,并不翻動,反手安在了桌子上。
店家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道:
“客人要吃點什么?”
黑衣青年神色道:
“手抓羊肉,一份肉湯。”
店家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呆了一呆。
然后看到前面的青年微微抬了下下巴,補充道:
“羊肉要兩份。”
城門處。
皇甫家高手看著高聳異常的青巖城墻,微微一笑,沖那守將朗聲道了一聲得罪,便即騰身而起。
這里本就圍了許多人,加上皇甫家高手出現,并且當著守將之面攀登城墻這種事情,自然引來更多旁觀。
馬義弘微微一怔,旋即意識到什么,雙眸驟然收縮。
守軍將領嘆息一聲,有些感慨。
皇甫家刀客身子騰空數米,腳尖輕點虛空,再度躍升,如此三番,已然抵達城門巔峰,凌空而立,手腕一抖,手中榜單已經飛出,嘩啦聲中,迎風招展,背后雙刀錚然出鞘,將榜單釘入城墻之中。
凌駕于名家與新秀之上。
馬義弘抬起眸子,瞇著眼睛,看到了一側的榜單名字,心潮澎湃,輕輕念出——
“天下絕世榜。”
“大秦——刀狂。”
馬義弘的心中突然明亮起來,他抬眸看著上面這幾行字,以及后面的戰績,周圍一片的死寂和安靜,仿佛方才的不信任在這個瞬間徹底被碾碎,如同冬日的寒蟲。
“刀狂,大源三年出世。”
“仗刀一人之力,迫退扶風大派不老閣,斬六品武者三人,于不老閣總壇山下五十里處,沽酒斬人頭而歸。”
“一人之力,破大荒寨。”
“焚山煮酒。”
“十年演武,壓制二十一名六品郡級門派長老,五名五品大派長老高手一炷香時間,刀法霸道,盡得勢之精意。”
“二十年前,絕世榜末,春秋一劍越千秋死于域外虛妄二叟聯手,虛妄二叟聯手代之;今刀狂一己之力,強行破虛妄二叟聯手,斬一人而去。”
“刀法通天機,一刀引動方圓二百七十余里天象變化。”
“其內功功體當有四品巔峰之境界,十年之內,必然踏入宗師,一躍而入前三十,今生絕頂有望。”
“三日決議,刀狂取代原宗師,春秋一劍排名。”
皇甫家高手利于城門虛空,抱拳遙遙一禮,而在同一時間,四座主城門,十二座副城門,三千城樓,盡數有青年武者,挺直脊背,抱拳往虛空遙遙一禮。
皇甫家四大門大開。
門中弟子穿戴白衣,分列兩側,徐步而下,屈指彈刀。
刀鳴之音清越,仿佛匯聚一齊,如同浪潮,涌動翻滾,充斥了整座西北雄城,浩瀚磅礴。
“為我大秦江湖賀。”
“賀前輩,殺域外宗師,成天下絕世,近所向睥睨,得逍遙自在!”
“扶風刀狂,去扶風二字,當為大秦之刀狂。”
三千人同時開口,匯聚西北十七郡中所有大門大派的精英弟子,提氣長嘯,朗聲回蕩,整座天雄城中,人人都可以聽到,此江湖盛事,絕世之名,以宗師之血而入。
浩浩蕩蕩,如是者三。
大秦樂坊坊主,以五品之身領弟子結陣奏樂,破陣曲。
馬義弘心神澎湃,突然朗聲大笑,抬手朝著城中遙遙一禮,道:
“諸位且回,馬義弘去了!”
旋即再不復看其余人,只大步而去,突然扣刀長吟。
“一刀一劍平生意。”
“負盡狂名十五年。”
“哈哈哈哈,大秦,刀狂!”
浩浩蕩蕩的聲音在整座天雄城里面回蕩著。
一手揉著腰的店家艷羨道:“絕世榜單啊,聽說上頭的人和神仙都沒有什么差別了,燒一座山煮酒,一刀斬得三百里大雪紛飛?厲害,厲害,這可不就是神仙了么?”
“上一次這樣好像還是忘仙郡的那位來著…好幾年了。”
正在感慨著,旁邊突然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音。
扭過頭去看,發現剛剛那冷峻的青年突然趴著劇烈咳嗽起來,面容都漲得通紅,店家撇了下嘴,遞過去一碗水,帶著些矜持和不屑道:
“辣著了吧,我就說這里的辣子很厲害。”
“加那么多…”
青年道聲謝,接過水。
眼角不斷抽搐著,手腕顫抖。
誰排的?到底誰排的?
什么四品巔峰?半步宗師,戰力絕世?
那個混蛋排出來的?!
三千人齊喝再度滾滾傳來。
店家聽得入神,突然被砰地一聲悶響嚇了一大跳,扭過頭去,發現那黑衣青年的額頭已經重重撞擊在厚實的木頭桌子上,黑發中隱隱看到耳廓已經通紅似火。
王安風拳頭攥緊。
刀狂這個身份用完之后再也不用了。
再也不用了…
好想回去少林寺。
天雄城之外,一輛馬車停在了路邊兒,李吟香站在那邊兒,聽著那邊浩浩蕩蕩的聲音傳來,面容露出微笑,道:
“能夠在西北呆著的最后,遇到這位不曾成名的大高手,真是有運氣啊。”
夏侯婕打趣笑道:
“你這般喜歡這個刀狂,干嘛不干脆留下來?”
皇甫秋陽拉了拉好友袖口,柔聲制止,李吟香則半點不惱,只笑嘻嘻道:“可我又不喜歡他,只是羨慕他能夠隨心所欲,仗刀行俠嘛,我喜歡的是俠義,他既然做了這樣的事情,那我自然是尊敬他,愛戴他,卻談不上喜歡他。”
“更何況我可是早已經有婚配了的人家,你們這樣說,可是犯了良規的。”
她笑著打趣,最后卻嚴肅起來。
夏侯婕攤了下手,笑道:“那你把那塊玉佩留下了吧?”
李吟香嚴肅道:“這算是一個紀念了,我也曾經認識過在江湖上傲嘯縱橫的大高手,往后可是要給人說說的。”
夏侯婕大笑。
皇甫秋陽柔聲道:
“不多留一會兒了么?”
李吟香笑著連連擺手,道:
“不行啦不行啦。”
“我這次出來就是玩玩,順便給我阿爺找些稀罕東西討他老人家開心呢,現在出發的話,剛剛好能夠趕得上他老人家的大壽,可不能遲了呢。”
“若是明年我不曾成婚的話,我一定還會來這里,看看你們,便是嫁人了,我,我也會努力來見你們的。”
李吟香笑著用力給她們兩人揮了揮手,坐上馬車。
皇甫秋陽和夏侯婕兩人目送著那馬車晃晃悠悠逐漸離開,勒馬轉身,奔入城池當中。
馬車只有那位老者在驅趕,其余搜集的好玩意兒,則是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夠通過各地的驛站送回。
行過五十里之后,漸漸有些許的馬匹匯聚在一起,護送在馬車的周圍,只是人人都帶著斗笠,看不到真容。
突然,地面開始劇烈震顫起來。
老者勒緊了韁繩,拉車的馬匹訓練有素,并沒有在這奔雷般的異動之中而陷入慌亂。
前方的闊野之中,突然奔出一隊鋼鐵洪流。
只有數十個人,但是威勢震恐,每一位騎士的身材都極為高大,披堅執銳,鸞旗在前,儀節在后,身披玄甲。
突然當先一騎縱馬飆出。
而在他沖出之后,其余的騎士仿佛一團流動的水銀,自然變換陣型,每一名馬上的武者都下意識配合著同伴,調整位置。
所謂軍陣之威,不過如此。
當先沖出的騎士右手持劍,突然連鞘劈出,這是禮儀所用的禮劍,在這一瞬間,卻仿佛劈出了一道雷霆。
周圍匯聚的人群中,一人躍起,拔刀而攻,連攻殺數刀,方才將這一道劍芒破碎,落在馬上。
胯下名馬直接悲鳴一聲倒斃。
那武者不察,雖然穩住身子,面上斗笠卻自中間斷開,確實剛剛就被劍氣掃過,露出一張頗為嚴肅英武的面龐,約莫三十歲數出頭,正是皇甫天。
出手的騎將已經勒馬收劍。
背后騎兵整齊劃一,戛然而止,仿佛奔雷一般的聲音瞬間消失,先前既然已經仿佛怒潮,更是襯得此刻一片死寂。
旋即整齊劃一,翻身下馬。
為首大將立在馬前,掀開面甲,露出一張中年人的面孔,雙手抱拳行以軍禮,聲音肅然,身后數十名精銳鐵騎則手扶長刀,半跪倒而下,齊齊高呼。
鸞旗飛舞。
“末將司馬錯,拜見棲梧公主!”
“拜見棲梧公主!”
“臣等來遲,還請恕罪!”
聲音浩蕩如雷。
馬車中,李吟香借下那手制玉佩,將其放在了一個小盒子里,然后合上蓋子,那玉佩自此封入黑暗。
里面已經有很多東西了,最大的是個戴紅花的粗糙娃娃,一直都在塵封。
馬車掀開一簾,旁邊足以成為武道大派長老的老者躬身,伸出右手,攙著一身白衣,肩上披著白絨的少女走下。
少女眉目清朗,聲音溫和。
氣度雍容華貴,已經不復先前青春爛漫。
“諸位請身。”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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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個可不是我亂加的,七月就有了…只是伏筆回收哦 本卷第六章·鳳棲梧。
閻zk超級進化——萬字Z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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