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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橫刀染血(2/2)(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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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隊的人很快發現了王安風再度消失不見,但是他們并沒有太放在心上,甚至于還拋棄了幾匹沒了氣力的駑馬,以及部分沉重的貨物,只愿輕裝簡行,盡快離開這里。

  麻余靠坐在馬車上,看著周圍逐漸往后面退去的風景,心臟還在劇烈跳動著,他深深吸了口氣,閉著眼睛,呢喃道:

  “那個可是大荒寨啊。”

  “老孫,老孫,不能怪我。”

  “這不能夠怪我。”

  “那可是大荒寨…”

  他的言語當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仿佛每一個字里面都盛滿了害怕,擔憂,大荒寨三個字,就像是孩童時候的夢靨一般,攀附在他的肩膀上,不斷地加劇他的恐慌,只恨馬車走的不夠快,甚至于連放棄故友的愧疚感也被壓下。

  某種程度上,大荒寨的危險,遠遠超過了沙盜。

  一般而言,很難遇到這個寨子的人,但是一經遇到,就已經沒有活口,曾經有聲明響徹一地的大豪商放言‘無懼之’,三月之后,他的身子變成了肉糜,送回故居。

  據說是在距離州城三十里殺害的,頭顱送回去還沒有變化,老夫人當場昏迷,偌大家業,一蹶不振。

  麻余的手掌顫抖著。

  他不怕死,卻害怕死的時候充滿痛苦。

  整個商隊在壓抑的氛圍當中,迅速遠離。

  ‘大荒寨,寨主六品武人,原為兵家將領,后與上峰不合,怒而殺人,遠遁數千里,機緣巧合之下,得以活命,常在西北大漠平原活動。’

  ‘所在漂泊不定,未能根除,或與域外勢力有關,若得消息,盡快鏟除。’

  王安風回憶著酒自在給他開放的部分刑部情報,抬眸看著前面一座山,草木低矮,隱隱能夠看到山上的建筑。胯下瘦馬似乎感受到了殺氣,有些興奮,前蹄不住踏在地面上。

  對方留下的痕跡還沒有被西北粗糙狂風的風抹去,他自小修行瞳術,所以能夠緊緊跟住線索,追到這里。

  王安風瞇了瞇眸子,催動坐騎,往前走去,瘦馬前所未有地配合,鼻息略有粗重。

  大荒寨山腰,有兩名筋骨粗大,面目兇蠻的武者百無聊賴站著。左首那側的漢子把玩手中虎頭刀,打了個哈欠,道:

  “二當家今日又下去了,好似捉回來個長得不錯的娘們…”

  同伴抓了一把襠下,艷羨道:

  “何止是長得不錯啊,那簡直就是仙女兒。”

  “西北這邊兒誰家女子天天冒著大風沙往外跑?前幾次見著的,都比老子都壯實,吹熄了燈都下不去嘴,這樣的簡直幾年難得一見,你沒有看到老趙那小子,都快流口水了,給二當家一鞭子抽檔上,得在地上叫了半晌…”

  左首大漢咕噥道:

  “好又能怎么樣?這樣的娘們和我們也沒有關系了,得要當家的們膩了,然后是大頭領,大頭領然后是小頭領,有幾個能活下來?”

  “沒啦,沒啦,當時還上山說是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結果也就是喝點肉湯了…”

  對面的悍匪剛要開口喝罵,突然聽到了一陣清脆的聲音,輕咦一聲,側耳去聽,漸漸分辨出來來的是什么,眸子微亮。

  是馬蹄聲。

  得得得,得得得…

  清脆的馬蹄聲音,好馬!

  兩名久苦于沒有功勞,不能升遷的悍匪對視一眼,面容之中,都浮現猙獰神色,各自握刀在手,看著對面上山小道的方向,伴隨馬蹄聲逐漸靠近,轉出一人一馬。

  右邊漢子眼眸浮現狠辣之色,呼喝道:

  “誰人敢來我大荒寨,是活得不耐煩了么?”

  “嘿,細皮嫩肉,叫你想死都難!”

  王安風抬眸看了一眼尚且還在上面的山寨,神色冷漠,右手一動,手中墨刀揚起,掀起狂風如浪,重重劈落。

  刀光收斂,兩人盡皆倒伏。

  胯下瘦馬這個時候,展現出了能夠稱之為是名馬的速度和勇猛,仿佛一道赤光一般,自山路上朝上掠起,但凡阻攔,便即一刀劈落。

  孫曉燕雙臂抱著膝蓋,團坐在一個小小的角落,漆黑的眼睛里面已經沒有了原先的歡樂和開心,只有溢滿了的悲傷和害怕。

  怎么會是這樣子的?

  爹半坐在一旁,上半身赤著,被鞭打出一道一道的傷痕,同樣有這樣摧殘的還有她的娘親,娘親用簪子劃破了臉,那個很兇的人就用鞭子抽娘。

  為什么這樣…

  她的身子抖動像是一片落葉。

  原來是這樣,現在是這樣,為什么每一個人都要欺負我們?

  她的眼睛里面眼淚控制不住在流。

  這個小小的,處處都泛著惡臭的牢房里面還坐著一個五大三粗的仆婦,外面腳步聲音靠近,然后進來了一個身材有些枯瘦的漢子推門進來,和仆婦說了兩聲,就往她這邊走來。

  枯瘦的臉上浮現出遏制不住的笑容,一邊走,一邊兒松動自己的腰帶。

  孫曉燕雙臂緊緊抱著膝蓋。

  她不敢抬頭看,不敢抬頭,腦海里面一片一片的空白,鬢角的蝴蝶簪子精細的翅膀微微顫抖著,那有些矮小的漢子站在她的面前,口里發出嘿嘿的怪笑聲音,伸出右手去抓她的手腕。

  倒在旁邊的孫任雙目瞪大,喉嚨里發出了低沉的咆哮和怒吼聲音,猛地朝著前面撲擊出來,頭顱重重撞在枯瘦漢子的后腰上面,將他撞了一個趔趄。

  這漢子正在興頭上,被這樣打攪了,心中大怒,轉過身來,一腳將孫任踹翻在地,沒曾想后者竟然像是不怕死一樣,喉嚨里發出獸類一般的嘶吼聲音,雙目泛紅,雙臂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任由他如何狠狠去打都不肯松手。

  這個年紀已經支撐不住江湖苦行的中年男人,連馬都騎不得了的憨厚漢子,一時間竟然爆發出了堪比武者的韌性和力量。

  枯瘦漢子大怒,右手握拳如錘,一下一下重重砸下去,道:“松手!”

  “我讓你松手!”

  孫任面容漲紅,額角的血管繃起,一下一下蹦動,像是憤怒的蛇,一雙眼睛看著無聲哭泣的女兒,卻又滿是溫和和痛惜,嘴角已經開始流出鮮血來。

  這個牢房里面還有其他人或者,縮在角落里,看了一眼這里發生的事情,低下頭去,眼睛里面和臉上滿是麻木。

  枯瘦漢子獰笑,右手抬起,曲肘,肘鋒如同鑿子一樣,正對著孫任的太陽穴,頓了一頓,狠狠砸落。

  可是肘鋒砸落的時候,卻砸了個空,枯瘦漢子微微一愣,然后感覺到手臂一涼,再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子飛起來,少許的茫然之后,捂著自己的斷臂,慘嚎出聲。

  木門被從外面劈開。

  呼嘯的冷風涌入其中,總也是漆黑昏沉的牢房里面,因而能夠看得到外面的風景。烏壓壓的云霧壓得很低,山也不好看,像是要下雨一樣,建筑和樹木都是呈現一種冷冰冰的青灰色。

  腳步聲音靠近。

  一個穿著黑衣的青年,披著墨色的大氅,一手持刀,一手拉著馬韁,一步一步往里面走來,風吹動大氅,朝后鼓蕩著,仿佛披著大片大片壓得很低的長空。

  牢房中的眾人呼吸微微一滯。

  然后看到那青年的背后,跟著諸多的山賊武者,其中甚至于還有經歷了一場劫掠的精銳,孫任想到今日王安風并沒有同行,瞪大的眸子里浮現怒火。

  正在這個時候,那些賊寇對視一眼,似乎下定了決心,呼喝著躍起,手中兵器朝著前面之人的背影劈斬下來,黑衣的青年背對著這些賊寇,并不回頭,右手一揚,手中墨色重刀反劈而出。

  十數人倒飛而出。

  他大步而入,手中刀斜劈,將旁邊斷臂的人釘殺,而在同時,身子站在了孫曉燕的一側,將這樣血腥的一幕攔住,孫任嘴唇微微顫抖,抬眸看著他,道:

  “你是…”

  不過數個時辰沒有見,他的聲音中已經滿是沙啞。

  王安風動作冷靜,抬手在鎖在他們腳腕上的鎖鏈一抹,厚有數指的鎖鏈直接斷裂,然后自懷中取出藥物給他們喂下,道:

  “現在下山,可以行動么?”

  藥力在體內化開,孫任掙扎著站起來,攙扶著自己的妻子,重重點了點頭,王安風將孫曉燕抱起在懷,小小的身子,很輕盈,在微微顫抖著。

  走出門外,外面不知何時,已經又圍上了許多的人馬。

  這里是方圓數百里首屈一指的大寨子,屬下人數極多,孫任咬了咬牙,俯身拾起了一把鋼刀,其妻子手中也握著一柄匕首,王安風眸子淡漠,右手持刀,將懷中的小姑娘交給她的母親。

  孫曉燕一雙眼睛只是看著他。

  王安風左手微微一動,身上大氅突然落下,側面看去,一道道明亮的夔雷紋像是水波一樣,微微拂動著,將小姑娘視線遮蓋住。

  手中刀揚起。

  微微停頓了一息。

  旋即刀光如同浪潮暴起。

  孫任接下來的時間里面,經歷了這一生最為危險,也最為安心的經歷,任由有多少的敵人沖上來,都仿佛撞擊到礁石上面的海浪,被一道道刀光劈落。

  直到已經站在了地面上,他仍舊有一種如在夢中的虛幻感覺,腳踩在地面上,仍有些許飄然不著力,仿佛踩在空氣上。

  王安風方才牽了兩匹馬給他們,淡淡道:

  “我的坐騎會帶你們去最近的城池安頓。”

  “之后你們徑直前往雄城。”

  孫任回過神來,將手中刀扔在地上,一下子大禮拜下,口中哽咽道:

  “救命之恩,不知該如何報答,請受一拜,愿有千金相送!”

  那女子同時拜下,拉了拉還有些茫然似的小姑娘。

  小姑娘抿了抿唇,抬手把蝴蝶簪子拿下來,遞過去,道:

  “謝謝阿叔…”

  這是她最寶貴的東西。

  孫任一急,剛要伸手拉下女兒的手掌,卻看到前面那總也冷冰冰的青年竟然伸手接過了簪子,把玩了一下。

  是握刀殺人,血流滾滾不曾留情的手掌,現在同樣在為小姑娘簪好黑發,然后看向愿以千金做酬的豪商,聲音仍舊冷淡,道:

  “報酬,昨夜已經給過了。”

  孫任微微一愣,先是不解,旋即想到了昨夜女兒給這冷漠之人的一塊果子,雙眸瞪大。

  片刻之后,駿馬嘶鳴,赤色瘦馬在前仿佛一團烈火,孫任三人騎了兩匹馬,緊緊跟在后面。

  孫任緊緊抱著自己的女兒,孫曉燕趴在父親的懷里,一雙眼睛看著墨色的大氅抖動,看著一道道明亮的夔雷紋。

  那個人的背后仿佛披著一整片的長空。

  大荒寨,聚義廳。

  上首四字橫聯——替天行道。

  下面坐著幾人,為首座椅雙手撫手處有虎首,坐著一人,年有四十余歲,身材粗矮,穿一身文士長衫,腰佩玉佩,蓄著長須,模樣倒有幾分儒雅。

  下首一者是個黑粗大漢,天氣寒冷,仍舊袒露胸膛,露出一片如同黑熊般的黑毛,嗓門兒頗大,瞪大了眼睛道:

  “這一次二哥哥抓來的那娘們不錯,就是性子有些烈了,要不然的話,還能夠玩一玩,沒曾想割爛了臉,成了夜叉鬼一樣,怪嚇人…”

  旁邊看去頗為驍勇,臉頰處一道疤的男子面色一黑,道:

  “哼,等會兒將她賞賜給最底下的兄弟們,他們也憋了許久了,該當泄泄火。”

  黑臉大漢幸災樂禍道:“那她還能活著么?難為二哥哥你放棄了其他的金銀,只要這么個貞潔烈女。”

  “要我說,就應該先拿那小女孩逼逼她,要么她來,要么就她的女兒來,這樣不怕她不就范的。”

  刀疤男子吐了口唾沫,冷哼道:

  “我雖然是個渾人,還不至于不要臉皮到那地步!”

  黑臉大漢臉色一變,眼里浮現兇光。

  上首儒雅男子寬慰道:“兩位兄弟都是自家人,何必這樣爭爭吵吵,壞了咱們的義氣?二弟,這一次是你受損失了,待會兒自取些銀錢。”

  “這一次,周兄弟也打算收手,最后這些商戶一個都跑不掉,在域外都要收拾了的,銀子能有諸多進賬,因而不必節省。”

  “唉,也是因為這個孫任是最后一次走商,不出域外,否則我們也不必提前到這里來候著。”

  “據說他可是有千金的家財。”

  “千金啊…萬兩銀…”

  兩名大寇也是心向往之,便在此時,為首儒雅男子微微皺眉,奇道:

  “外面怎們有些吵鬧?”

  他雖然落草為寇,但是當年也曾經是士族子弟,將門中人,雖然面目和善可親,心中仍舊看不起這些平素稱兄道弟的人,所住之處頗高,和其余賊匪的住處隔得有些距離。

  黑臉大漢大剌剌道:“哥哥安坐,兄弟出去看看,是哪一個不長眼的,惱了哥哥,割了腦袋下酒。”言罷便要起身出去,門外已經跌跌撞撞奔入一人,跪在地上,道:

  “不,不好了!”

  “三位寨主,有人打將上來了,各大頭領都不是對手,兄弟們死傷太多,就連四當家的都已經給劈死了!”

  儒雅男子原本因為他徑直奔入,破了規矩,心中不喜尤甚,聽到這話,手掌微微顫抖,豁然站起身來,厲聲道:

  “你可知道說胡話的下場?!”

  來人連連磕頭,道:

  “小的口里絕無半點假話!”

  儒雅男子左右踱步,眉頭緊縮,他自遁逃之后,日日夜夜都恐懼著追殺之人的到來,此刻心中實則驚懼異常,突然道:“來了多少人?!”

  來人目中浮現恐懼,說不出話,等到那黑臉漢子一把抓起他領口連連喝問,才仿佛回過神來,嘴唇顫抖,伸出右手,道:

  “一,一個…”

  黑臉大漢喝罵道:

  “一個什么?一個鏢局?一個營?!五百人?!”

  小卒面色煞白,道:

  “一個人,一把刀…”

  黑臉大漢一雙濃眉皺起,扔下小卒,罵罵咧咧道:“這個人瘋了不成?!說的什么胡話?”

  “我給哥哥出去看看!”

  一邊說著,一邊提起板斧,還未走出,突然一道惡風從外爆射而入,黑臉漢子雙眼等大,張了張嘴,說不出半個字,脖子噴出鮮血,直挺挺倒在地上。

  內堂上的替天行道四字被從中間劈斷。

  一把刀倒插在墻壁上。

  通體墨色。

  一人踏步而入,黑衣黑發,神色冷淡,背后墨色大氅微微抖動,看得到反復的雷紋,聲音淡漠而譏誚。

  “替天行道?”

  “替的什么天?行的什么道?”

  PS:今日第二更奉上……四千八百字,講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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