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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虎惡客來,凡塵皆如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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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風回身而走的時候,在這酒樓街頭,看到了駐足的大秦鐵卒,就只定定站在了街口,一雙眼睛看著酒樓茶攤,為首的是個身穿鎧甲的中年將領。

  王安風行過的時候,還朝著他溫和笑了笑。

  少年頷首回禮。

  雙眸黑而深,自這武將手中的兵器和腰后的短弩上看過去,繼而緩步而行,穿一身寬袖青衫,袖袍拂動,自有文士風流。

  身后士卒列陣行過,各自背后勁弩已拉緊了弩弦。

  便有凌冽入骨的寒意。

  酒樓上,第五層。

  只得了一個字‘雅’的樓閣當中,那穿黑袍的男子咬著自己的拇指指甲,咬出了血,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下面的街道,自列陣過去的大秦鐵卒上收回了視線,若有所思,開口道:

  “大秦的鷹犬已經聞到味道了…”

  “他們唯獨這個時候特別敏銳。”

  一手內功掌勁俱都是不凡的周老三坐在后面的桌子旁邊,摩挲著手指上的碧玉大扳指,慢悠悠道:

  “他們不敢在這里出手。”

  “或者說,在不知道你的身份之前,絕不會主動出手。”

  那黑衣男子都懶得搭理身后胖子的試探,他的腰間別著把劍,劍柄上雕刻了一只猙獰咆哮的虎獸,動了動劍,抬手撕下了嘴角干裂的死皮,扔到嘴里嚼了嚼。

  滿嘴血腥,猶未察覺絲毫的痛楚,沉默了許久,突然道:

  “天劍門的人還在那里?”

  周老三點頭,不知是贊嘆還是嘲諷,道:

  “很沉得住氣。”

  “沒有一點想要動彈的打算,就連那座山上,似乎也沒有知道這個消息。”

  男子點了點頭,低聲自語道:

  “天劍門自然不敢出來的。”

  “你們在這些年里和他們沖突了那許多次,你們能夠看得出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他們豈會看不出來?”

  “宏暉當年也是大好劍客。”

  “耍劍的,比起其他武者來說都要狠許多。”

  “能夠把他逼到死路,帶著一脈弟子東躲西藏回來這里,來到了這山腳下,到了最后的關頭,連城都不敢出的,自然只有五品的武者。”

  “而能夠在大人手下,接他們出來的,只能夠是同樣五品的劍客。”

  男子聲音停住,不再繼續下去,可是這屋子里的另一個人已經知道他剩下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么意思。

  天劍門中,練劍的少年很多,使劍的高手不少。

  五品恰好有一人。

  七十年前,曾有一位劍客飲酒三杯,仗劍斬碎了天光云海,浩渺絕世,而現在天劍門中那老人,便曾是七十年前,那位天劍的童兒,曾經捧著劍鞘,伴著天劍縱橫天下。

  月下策馬出邊關,一人仗劍三千甲。

  劍氣如霜之夜,彼時的童兒便在旁邊暖著酒,現在拎著長劍的劍客離了人間,當年的童子接過了劍,擋在了劍客門人弟子身前,為他們遮風擋雨擋了足足三十年。

  便是現在天劍門的擎天巨柱。

  只要斷了這根巨柱,那就相當于抽斷了天劍門的脊梁骨,有劍法高絕的五品高手坐鎮,和五個六品的劍客是兩種概念。

  一個門派也可以有兩種光景。

  周老三笑瞇瞇的。

  他是雙拳門的副門主,可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個富貴的商人,這一次的事情更是他至此所做最大的買賣,但凡是買賣肯定有賺有賠,可他現在卻覺得自己這一次肯定穩賺不賠。

  自己等人,連帶著前面這位出身非常的武人,都不過只是個明面上的誘餌。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自己等人不過只是個蟬兒而已。

  而這蟬,也在大秦鐵卒的‘保護之下’,無論如何,黃雀和螳螂的爭斗波及不到這里,他們的任務不過是盯梢,示敵以弱,恰當的時候放出消息。

  然后再在這城里面最好最好的酒樓里痛痛快快地喝上幾天的美酒。

  若是那山上耍劍的老頭兒舍不得一個六品的劍客,往下來接人。

  那十有八九就要折在到城里的路上。

  就是天劍門看穿了,忍住了。

  那也起碼能夠把一脈的傳承長老留在這里。

  再將天劍門此舉大肆宣揚出去,污了他們的名聲。

  周老三摩挲著手指上的扳指,滿臉和善笑意。

  慢慢來,慢慢拆。

  只要不停手,就算是有再大的基業,十年之內,也總能夠拆得干干凈凈。

  江湖里哪會講什么道義,好不容易看到了如此肥美的一塊肉,哪里有不好好咬下一大塊的道理?

  黑衣男子自從停下了話頭,就只是直勾勾看著外面,不說話,面目上有些呆愣。

  后面那肥膩胖子腦子里究竟是在轉著什么念頭,他不知道,也實在沒有太大的興趣,這一次過來,主要是奉了上面的命令,要將當年天劍遺留的東西帶回去。

  回去做什么?他不知道。

  也不大感興趣。

  他的視線邊緣處有一片高大的梧桐樹。

  梧桐樹下應該有個劍客。

  宏暉。

  起碼過去曾經是,現在那個男人早就沒有資格被稱之為劍客。

  他這樣想著。

  身為劍客,孤絕的豪勇,斬破困頓的凌厲,這些東西那個人身上早就看不到一點半點,現在只是個用劍的武人。

  人世間就是一張大網,人限制別人,也被其他人限制,更多也被自己限制,什么感情,原則,責任,忠義。

  不過只是自我設限而已。

  身為武者,一身氣力,卻受到種種的限制,不能夠暢快隨心,憋屈得厲害,不若扯斷鎖鏈,往后再無半點限制,想殺就殺,想如何便如何…才稱得上一句江湖兒女,快意恩仇。

  不過,他的那個徒弟,有這個潛質…

  若是暗中接觸,或可以引入堂中。

  若能弒師…

  他雙眼有些出神,右手手指不斷在撕開了死皮的嘴唇上摸索著,似乎想要再找到一塊死皮撕起來,唇上被弄得滿是鮮血,沾了手指一片,卻也毫不在意,伸出舌頭將血跡舔舐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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