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安靜下來。
伊麗莎白鋼琴大賽結束后,作為冠軍的廖遠第一時間飛往美國白宮進行演奏,肯尼迪總統的褒獎,讓廖遠之名名震美利堅,這讓肖恩心里頗有些不舒服。
他雖然也受肯尼迪青睞,但也只是私下受到了總統先生的款待,卻是沒有資格參與這種級別的國宴。
那么,如果是自己,在之前獲得了伊麗莎白的金獎…
或許將來某一天,自己也會出席這樣的宴席?
這個假想是非常有可能的,所以肖恩覺得,自己有必要再一次與廖遠進行一次正面的較量。
這一次的《海上鋼琴師》,聽說了有與廖遠的對手戲之后,他就早早有此打算。
不過,對于廖遠的技藝,他親眼目睹,也是佩服的,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對于肖恩來說,他原本就在正規賽事上輸給了廖遠,那么這一次私下的較量,輸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贏了的話,那就值得說道了。
廖遠挑了挑眉,看著是似笑非笑的肖恩,想都沒想就直接說道:“如你所愿。”
片場頓時沸騰了起來。
廖遠交代好了攝影師啟動攝影機進行拍攝,接著便對肖恩說:“你先來?”
肖恩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的戰意,非常紳士的說:“那好吧,我遵從您的意見。”
他按照劇本設定的劇情,把一只香煙放在鋼琴架上,然后便非常紳士的坐了下來,在片場眾人的矚目中,開始彈奏起來。
他的彈奏并不快,卻充滿了韻律,如湖面波光瀲滟的紋路,讓人耳目一新,那黝黑的手指輕快的在琴鍵上跳動著。
這是他參賽歸來后靈感突發,準備已經的原創樂曲,他取名為《光影》。
這是一首他非常滿意的曲子,他自認為,即便是比肩歷史上的那些大作曲家,也是不遑多讓的。
事實上,《光影》也的確有這樣的質量,即使與歷史名曲相比,也沒有絲毫遜色。
每個時期都能夠誕生一些偉大的鋼琴家來,而在2020年以后的這十年,毫無疑問,廖遠、肖恩、林微音等一眾青年鋼琴家,已然成為了這個時代樂壇的中流砥柱,百年過后,這些人或許也會像肖邦、李斯特、貝多芬等人一樣,在鋼琴界的歷史上留下屬于他們個人的烙印。
現場有許多對古典樂創作拿手的愛好者存在,也正是因為深諳此道,所以對于肖恩彈奏的這首《光影》,不少人都是暗自心驚。
這樣出色的鋼琴家都敗在了廖遠的手中,那作為冠軍的廖遠,究竟有那么厲害?
肖恩的演奏越來越是出色,琴音從原本的舒緩開始變得高昂起來,漸漸猶如疾風驟雨,展現出了超高的演奏技巧,但即便如此,琴架上的那支香煙,依舊絲毫未動,這特別考驗演奏者的節奏把握。
很快,一曲結束,現場爆發出掌聲。
肖恩站起身來,拿起那支香煙,面有得色。
很顯然,他對這一次的演奏很滿意,對于自己最新創作出來的這首樂曲,也同樣滿意。
廖遠不知道該說什么。
肖恩的演奏絕對出臻入化,這首曲子也是絕對的出色,只不過,在個人技巧和感情演繹上,他似乎還差了一點,或許是個人的閱歷太過簡陋,以至于暴露出了他個人內心世界的太多空白。
伊麗莎白大賽沒有帶給他絲毫的幫助,那么這一次,廖遠絕對給他上一課。
坐在鋼琴前,現場徹底安靜下來,廖遠抬起雙手,回憶起了腦海中突然閃現的那首樂曲——《幻晝》。
這首樂曲是前世作曲家雪莉創作的一首樂曲,獲得過多項國際大獎,曾風靡全球各大社交平臺。
這首樂曲與《光影》在技術上并沒有可比之處,若認真起來,《幻晝》在技巧上還要落后一籌,但《幻晝》這首樂曲所具備的沖擊人類內心情緒的力量,卻恰恰是《光影》所缺乏的。
因此,當《幻晝》的前奏剛剛響起的那一刻,原本還微笑以對的肖恩,臉龐瞬間僵硬起來。
“唔,什么曲子?”
“導演贏了嗎?還是輸了?”
“聽起來不錯,但看導演演奏的方式,似乎沒有那個黑人演奏的厲害呀?”
“技巧上確實挺簡單的,但是我似乎更加喜歡廖總彈奏的這首曲子?”
“難道是我們的欣賞水平不行?我真覺得廖總彈奏的不錯,但廖總的指法看起來太簡單了…”
“從聽覺上,我覺得廖導很牛,但從視覺上來看,那個肖恩真的挺牛逼啊…”
現場有人小聲議論,唯有當事人肖恩,呆呆的站在原地,手上剛剛點燃的香煙,一直處于靜止狀態,燃燒的煙灰逐漸變成了條形狀。
正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肖恩知道,廖遠這是在用他獨特的方式教育自己。
這一刻,他第一次有了技不如人的羞愧感。
手中的條形煙灰終于斷落,掉在了皮鞋上,灑下滿滿的失落。
也正在此時,琴聲戛然而止,現場傳來騷動,許多人驚呼起來,肖恩回過神,驀然回首,就看到正在彈琴的廖遠突然倒了下去。
廖遠覺得頭很痛。
在彈奏《幻晝》這首樂曲的時候,他的思緒漂浮,大腦中出現了前世觀看《幻晝》樂譜時的片段,那是經紀人正在片場休息室捧著手機刷抖音的畫面,某一時刻,《幻晝》這首樂曲就這樣出現在廖遠的耳邊,讓他感覺有些驚艷。
出于興趣,廖遠讓經紀人把《幻晝》這首樂曲的曲子給招了過來,只是簡單的看了一會兒曲譜,他便把所有的旋律爛熟于心。
剛剛,在他回憶這些音符時,那譜子上密密麻麻的蝌蚪,突然猶如蝗蟲過境一般,一個個嗡嗡的排著隊涌進他的腦海,然后觸碰他的神經末梢,給他以最大的真實感,反饋到他的指尖。
他很滿意,沉浸在演奏中,可突然間,他卻是感覺到呼吸有些困難,先前大腦的快速運轉,讓他有些暈眩,甚至內心產生了一股宛如乘坐過山車般想要嘔吐的惡心感。
隨后,他感覺鼻尖咸咸的,還有些癢癢。
下意識的低頭一看,就見手背和琴鍵上,剛好灑落下一滴鮮紅的液體。
“我靠,又來?”
下一刻,在一片驚呼中,他兩眼一黑,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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