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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1章 我是個錦鯉精

  “唐凡,我覺著你很苦惱啊。”

  唐凡剛才一禿嚕把“林冉”帶進他的臺詞里頭,這個時候就比較心虛:“苦惱什么?”

  “活膩了,不知道怎么辦吶。”

  “…沒有沒有,誤會。”

  季銘看這倆一邊忙活,身前大會議桌上材料滿滿的,有時候你都沒法想象,這么大一個國家,一天都用多少紙啊。瞅瞅他們一個小會議室,就得幾千張上萬張的了,那些更大的項目,更大的公司,什么房地產、專利代辦之類的…還不算那些單身狗的用度。

  費啊,國家大了,什么都費啊。

  “你們倆有沒有接到這種電話?”

  規程上,唐凡和林冉,都是不能介入選角的,他們處理的是實際主控季銘個人工作室,和參與出品方喜田影視之間的很多文件來往,以及劇組一些實質性的外務。里頭有人專司負責的工作,他們是不能伸手進去的——當然,在任何一個國家,人情都是避免不了的,制度都是為君子設置的。以他們倆跟季銘的關系,明示暗示選角副導演抬抬手,那連破壞規矩都算不上了。

  “也有一些,以前我不是在江浙臺工作么?也接觸過一些經紀人,這回也有人聯系。”

  林冉挺坦率的,可能是季銘和季銘的團隊都在蒸蒸日上吧,所以成員們也能抑制自己的別樣想法,正經的前途就在那兒,要不是目光短淺,何必鋌而走險?但倘若有一天他發展到一個高度了,不容易再往上走了,可能就得著力做團隊建設了。

  不過季銘自己還是比較喜歡人情管理的——制度管理似乎是圭臬,但一家有一家的經。

  “你咋說的?直接給人回了?”

  “我哪有那么橫,”林冉覺得自己也挺悲慘,明明傍了個金大腿,還得裝作謙虛的樣子:“我都這么說啊,XX姐,這事兒老板沒分給我,我真的不好插手的,如果您真有想法,我可以幫你轉一道給選角那邊,但咱們姐倆兒說句實在話,我沒法給您什么保證,最后還得看老板的試戲結果,不好意思啊。

  還有XX哥,您這話說的我都要找地縫鉆進去了,能幫上您的我沒二話啊,當年您多照顧我呀,您的藝人也是好的。不過這事兒我伸手就要被捉呀,我們上頭老板太多,您想想看,季老師自己那就不說了,眼里不揉沙子的,藝術家脾氣。還有我們影視公司的老總們,我們經紀公司的老總們,我們工作室的楊姐,那都是關卡,之前就有人不識數,最后怎么著,您知道么?”

  “誰啊?怎么著了?”季銘好奇了。

  “說的是本部那邊的一個人,我以前的同事,”唐凡接了一嘴:“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家是通過他找我的,我拒絕了,結果他收了錢,跑去找李導演了,還說是我的人情。李導覺得不對哎,特地來問了我一句,就露餡兒了——周總開了全體員工大會,把那人給開了,然后還在釘上發了全員信,公開處刑…”

  周西宴真是…豪杰。

  林冉和唐凡啪塔啪塔給他講了一大堆。從內部員工來偷渡的,都只是小事兒,周西宴、楊如意這些核心人物,包括幾位喜田的高管,才是重災區。那些一流經紀人,人家頭牌來就是要當女主,至少三番以內,你說不行,那就不行吧,沒法勉強。然后就開始推銷其他小透明了,甚至有些狀態不太理想的二線之類。

  這時候就難搞了。

  一口拒絕得罪人啊,人家的意思也很明顯,女主,女二都不行,好,我知道你們重視質量,重視藝術選擇。那我們合作個無關緊要的配角,總不能還不答應吧?

  就像一頭垂死的非洲野牛,幾百公斤的肉,被母獅們圍在當中。

  季銘覺得給喜田的錢,花的值。要是外人,他們都不能信,季銘作為整個項目的靈魂人物,一切之所系,居然對這些事情完全不了解,一切都在他不知覺的時候發生了,結束了。

  喜怒悲歡,自然消亡。

  “倒是沒有什么正經人物找我。”

  唐凡和李冉對視一眼,笑了笑:“不敢吧。”

  “啊?我這么兇么?”季銘調整了一下坐姿:“說說,為什么不敢?”

  “一則是沒后路了呀,找你,誰知道你給不給面子,你不給他們就徹底沒希望了。誰還能繞過你繼續塞人?二則您是藝術家呀。”林冉停下手,想著想著突然就笑了:“您知道外頭一直以來都形成了一個什么樣的形象么,就您啊。”

  “深不可測!”

  “不可捉摸!”

  兩人異口異聲。

  但意思也就差不多了。

  “你沒發現么,雖然出道不久,但其實你的一切發展都在按照你自己的意志走。包括跟喜田的合約變化,包括在代言上,放棄了那么多的錢,反而跟不太出挑的李寧,不斷地深入發掘合作模式,現在Ming不能說大獲成功,但確實已經站穩了。跟菲格拉慕的合作,完全是基于歐洲的發展節奏,戛納紅毯、米蘭時裝周,風行意法,意大利版《ELLE》11月刊封面…都在幫你和國內同行拉開層次…然后是作品,步步為營,部部精品,舞臺銀幕,兩手抓兩手硬,網上網下,流量實績都很穩…得是多牛嗶的新人,才可以在一窮二白的最開始,就一步不錯。喜田有多大本事,大家都清楚,那剩下,自然只能是您自己了。”

  “其實我們也覺得你特別深不可測。”

  季銘還是頭回聽到自己的員工如此深入地總結自己,深不可測,不可捉摸——這兩個詞不能細品啊,總讓他想起王瑋和譚子陽…

  他深刻地點點頭:“我,確實全知全能,你們要將自己全部貢獻給我。”

  神經。

  “哎,其實走到今天,”季銘摩挲了一下錦鯉:“有很多巧合,很多機緣,當然也有很多付出,咱們自己也知道,事兒都是一件一件做下來的,并不是憑空掉下來的,有時候會面臨一些選擇,非常關鍵,那個時候——算了,不跟你們說了,你們又丑又沒有才華,沒必要學這些道理。”

  “林冉關門!”

  “好嘞。”

  季銘一把按在所有分門別類的材料文件上:“放我出去,不然我就動手了,等我給它們弄得亂七八糟,看你們怎么哭。”

  沒見過瘋起來連自己公司都坑的老板。

  “我拿到票了。”

  中戲實驗劇場,《桃花扇》公演前夕,季銘看到微信上的消息,挺樂呵。

  初晴還是從歐洲趕回來了,掐著點兒的,之后還要回去參加決賽,據說這次進決賽挺難的,可能最終成績有挑戰——季銘之前以為她可能不會趕回來了,沒想到,還給他準備了個驚喜。

  票是準備好的,因為不對外出售,所以每個演員都可以有票。

  季銘當然也有。

  初晴這回不是跟褚青青一塊來,她是從李瀾那邊接的票,還有已經在某大學藝術學院謀了一個職位的殷仝,仨女子聯袂而來,款款生波,還是挺吸睛的。

  殷仝是來看姚成鐸的,這倆估計一畢業就得結婚,跟季銘初晴的婚姻觀完全不一樣——他倆是缺乏安全感型的,得扯了證兩人才能放下心。當然,姚成鐸在一月份要去考人藝、國話,如果考的進去,那一切順理成章,考不進去,要去地方劇團的話,就要看京城有沒有機會了,那就比較麻煩。

  季銘其實也在幫他看著。

  人藝,他現在還是有點面子了,直通院長的那種。

  國話就不必說了,但姚成鐸此前一直扎在人藝,想要去國話,是個問題。

  先看他的本事吧。

  作為本屆中戲話劇影視表演班,除了季銘之外,目前實力最強的學生,機會還是很大——只要人藝誠心要人。

  “看看你們倆。”李瀾瞅著初晴和殷仝:“都來看男朋友。”

  李瀾入學之后,還是很專心的,目前為止,就拍了個網絡劇,還沒上呢,穿越的,估計被限制了。她現在也肉肉的了,看上去比之前圓了一大圈,讓殷仝都幫她擔心。

  “你是不是又胖了點?”

  “…沒有,我就是臉圓。”

  殷仝嘆了一聲,看看李瀾,又看看初晴:“你們倆也是,初晴吧不做臺前的,結果是個吃不胖的體質,你吧做演員的,一不注意就大一圈。”

  初晴合掌掩在嘴上,偷笑。

  “他們倆都是生來欺負人的,不能跟他們比,比了也是自己找難過。”

  話題一轉,談起初晴在歐洲比賽,談起殷仝的坐班感受,談起李瀾跟張成現在是個啥狀態呀,搞沒搞上啊到底,也不太見得到了,搞不清楚了——最后聊到這個婚姻安全感上,初晴跟殷仝兩個觀念,一個覺得雙方都有空間很好,一個覺得選擇了締結這樣的關系,就應該調和私人空間的需求,而且人是經不住誘惑的等等等…把絲毫沒有考慮過這個的李瀾,搞的暈陶陶的。

  女人聊起天兒來,那真是海枯石爛,等到公演正式開始,她們還意猶未盡的,覺得明明提前很長時間進場,怎么開始的這么快。

  《桃花扇》的公演很成功,一臺觀眾非常熟悉的作品,經過全新的舞美設計、調度設計,還有四年級畢業生們傾力演繹,縱然在行家那里缺點刺激,但依然是水準非常高的話劇作品了。

  劉然最終也沒有出演眾秀才之一——因為他今年也畢不了業。

  慘慘慘。

  中戲戲文的學生,喜歡在網上寫類似看劇的感想。

  評價了一大通,涉及到表演的只有一段:“幾位主演都非常完整地演繹出自己的角色,尤其是侯朝宗,是姚成鐸師兄和譚子陽師兄飾演的,兩位都曾經演過中戲版《末代皇帝》,功力也都非常可觀,讓人驚喜…當然我知道大家更關心另一位演員,我們的大影帝季銘師兄,他演的是一個調和性角色,其實還是可以看出來,表演功力非常精湛,尤其是臺詞功底,光聽也能聽出差距,特別正,特別穩,深淺高低,都非常恰當——但總體來說,發揮余地太小對他來說。有《末代皇帝》那樣的舞臺,這種場面可能也就隨意了吧。

  總的來說,《桃花扇》應該是近年來都非常高水平一臺畢業大戲了,最后也恭喜這一屆的師兄師姐們,雖然還要到明年中才算正式畢業,但提前說一句畢業快樂了!!”

  確實,對這一屆表演系學生來說,大戲一周公演的結束,實際上就是畢業了。

  等到明年6月,回來跟其他專業一塊參加完畢業典禮,拍完學士服照片,領了畢業證學位證——就徹底告別校園生涯,一頭栽入社會的大染缸,再要賣身都不能加上中戲在讀學生的加價了。

  “畢業快樂。”

  沒有花。

  初晴被帶到后臺,擠在很多男那女女中間,倒也沒有太多人盯他們,這會兒大家都想要做自己的主角,顧不得管別人了。

  “我很快樂啊。”

  兩個傻帽在傻笑,一個男傻帽,一個女傻帽,跳一跳,抱一抱,不開心的往邊靠…幼稚。

  “季銘,拍照。”譚子陽還帶著彩妝,笑的特別大:“茄子。”

  茄你妹。

  “別罵臟話。”

  這下是真的笑了。

  不僅是季銘笑了,初晴也笑了,姚成鐸笑了,殷仝也笑了…他們笑的都不一樣,有人帶妝,有人素顏,有人仰頭露出兩排牙床,有人側身靠進男友的頸窩,笑的是背影,有人直面鏡頭,眼睛彎彎,有人擠出笑容,眼里波光粼粼——實驗劇場此時并不寬廣的后臺里,卻滿滿地涌動著成功的喜悅,告別的傷感,以及那些無法描摹的復雜。

  他們,要畢業了。

  頭天公演結束,班委組織了大聚餐,因為第二天還要演出,大家沒有到放浪形骸的程度,但該哭的該鬧還是發生了——季銘不喝酒,被灌了一肚子茶,整個晚上都在上廁所。

  聽得最多的。

  “季銘,牛嗶!我就看著你了,你繼續牛嗶哈,千萬別停。”

  “季銘,讓我們表演班影史留名的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

  大家好像都放下各種考慮,各種算計,你覺得我算計,我覺得你覺得我算計…都暫時被拋之腦后。

  最后唱著老派的《同桌的你》,拿筷子敲著杯碟,滿面淚流,告別的,是過去的自己。

  七天公演的最后一天,中戲四霸宿舍,沒帶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找了個不起眼兒的包廂,喝了個酩酊大醉,連一項護嗓的季銘,都破戒——周三金哭成了傻幣,說自己真的后悔,雖然可能只后悔這一夜。譚子陽發著呆,說自己其實特別迷茫,也沒那么堅定走下去的意志,也不愿意放棄,隨波逐流,連他的奮斗都顯得庸俗。王瑋嘟嘟囔囔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來,給自己灌了個水飽。

  季銘被初晴扶走的時候,在她耳邊悄悄的,又很認真地說:“寶寶,我跟你說,我是個錦鯉精。”

  然后就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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