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3 侮辱、踐踏與仁慈
30分鐘前。
另外一間大型會議室里，秦天明坐在靠窗的一邊，臉色陰晴不定。
秦家嫡系子女坐在周圍，臉上像是戴著面具，沒有絲毫表情。秦唐坐在門口的位置，有些緊張，在人群里顯得格外生動。
和養醫院與秦路治療相關醫生們坐在另外一面，他們小聲議論著什么，交頭接耳，不時抬頭看看秦唐。
不用說，秦唐也明白他們想說的是什么。
帝都的年輕公立醫院的醫生，這種人值得信任么？耳朵都磨起繭子來了，秦唐假裝沒看見也沒聽見。
利川榮之介坐在秦天明的身邊，一臉傲慢。
而老管家卻不在。
“人到的差不多了，請霍醫生先介紹一下父親今天的病情。”秦天明沉聲說到。
霍醫生站起來，他沒有穿白大褂，而是脫下黑色的西服，搭在椅子靠背上。
在白色襯衣，深色領帶的襯托下，一股書卷氣撲面而來。
“很遺憾，今天秦老先生出現了一次心跳驟停。”霍醫生簡明扼要的說到。
這次召集秦氏家族以及相關醫生的會議，絕對不是想要商量如何治病。
多年臨床經驗告訴霍醫生，這次是在秦老先生去世之前的一次家族見面會。
秦氏家族的人聽到全世界最權威的專家的意見，隨后逐一去看看臨終的秦老先生。
等待秦路默默的死去。
來的半路上，收到了秦天明的支票，該怎么做霍醫生知道。
簡單介紹了一下今天的搶救以及病情的進展情況。
“根據醫療組的討論結果，秦路先生的阿爾茨海默癥，已經消耗了他所有的活力。”說著，霍醫生做了一個遺憾的動作。
“梅奧和霍普金斯的醫生怎么說？”一人問到。
“阿爾茨海默癥，在全球來講都是一個難題。我們已經請到了對該病研究最為深入的利川團隊對秦老先生進行治療。”霍醫生道：“但很遺憾。”
利川榮之介站起來，很冷靜的說到：“光照治療，在全球而言，是治療阿爾茨海默癥唯一有效的方式。因為秦先生…”
他開始長篇闊論，從疾病的機理說到光照治療，從光照治療，說到動物實驗。
拖延么，只要拖延就夠了。
研究經費，秦天明說要給自己提供，以悼念去世父親的名義。
只要這一點，也就夠了。
至于秦路的病，whocare!
“利川先生，請您稍等一下。”秦唐在幾分鐘后，終于忍不住了，他打斷了利川榮之介的話。
“嗯？”
“doctor鄭提出了另外一種診斷。”秦唐硬著頭皮說到。
人，是自己請回來的，是爺爺的意見。
診斷，鄭老板也給了。
要是連提都不提，那還有什么意義呢？雖然看上去鄭老板的診斷是那么的不靠譜。
“我要提醒你，我看過那名醫生的資料。”利川榮之介傲慢的說到：“所謂的doctor鄭，只是一家公立醫院的醫生，不到三十歲。
真是很難相信，梅奧、霍普金斯、蒙特利爾醫療中心的神經科專家的意見不被重視，你卻要相信一名公立醫院的年輕醫生的診斷！”
利川榮之介把公立醫院和年輕醫生這兩個詞用極重的口吻說了出來。
秦唐有些羞愧。
畢業于美國名校的他，從心底認可利川榮之介的說法。
“這是我從醫三十年來見過的最為荒謬的事情！”利川榮之介大聲的吼道：“這是對醫療專業的侮辱！是踐踏！”
秦唐啞然。
正在這時候，光影裝置閃爍，3D動畫傳輸系統啟動。
利川榮之介興奮起來。
“我的老師，已經接受了秦天明先生的邀請，決定參加會診。”他面對光影，90°鞠躬，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傲慢。
卑微與傲慢兩種人格的切換，極為順暢。
“老師，您好。”利川榮之介即便對著光影，也充滿了敬意。
光影匯聚，一個身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金發碧眼的盎格魯薩克遜人出現在眾人面前。
3D影像系統活靈活現的把他的身影投射出來，好像有真人站在這里一樣。
這是和養最先進的科技系統，與世界各大醫院無縫連接。
宛如這位醫生親自來到和養醫院一樣。
“辛尼·克羅斯比先生！”
和養醫院的醫生發出驚呼，隨后幾位神經科的專家紛紛站起來，和虛無的影像致敬。
辛尼·克羅斯比，全球神經學的專家，無論是診斷還是手術，都是首屈一指的。
利川榮之介就是辛尼·克羅斯比的學生，在辛尼的建議下，他才開始了光照治療的研究工作。
雖然說是利川團隊，但這項研究的所有權屬于辛尼·克羅斯比。
只是他拒絕過秦家的邀請，只是說有利川榮之介就可以了。
沒人想到今晚，秦天明竟然請到辛尼·克羅斯比以這種方式會診！
秦唐臉色很不好看，當辛尼·克羅斯比的全息影像出現在面前的一瞬間，他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結局。
“病歷我看過了，很典型的阿爾茨海默癥。現在臨床實踐中最有效果的光照治療都已經用了，完全沒有任何再治療的價值。”辛尼·克羅斯比冷酷的說到：“該死，竟然因為這種事情打擾我的諾獎項目。”
沒人說話。
無論是和養醫院的醫生還是利川榮之介。
對于他們而言，辛尼·克羅斯比的診斷，就是最后的定診了。
“我建議，放棄治療。”辛尼·克羅斯比的聲音隨后傳了出來。
聲音有些低沉，像是一柄錘子，砸在秦唐的心上。
“任何治療，只能增加病人的痛苦。雖然我不同意安樂死，但這時候加速死亡，是一種仁慈。”辛尼·克羅斯比的聲音在會議室里回繞著。
像是空谷回音一樣，不斷撞擊，反彈，嗡嗡嗡的不斷在所有人耳邊響起。
仁慈，這是一種最仁慈的選擇。
說完這句話，辛尼·克羅斯比就關閉了影像傳輸設備。
“秦唐，你還有什么意見么？”秦天明問到。
秦唐搖了搖頭，站起來，身體有些搖晃，走了出去。
秦天明環視四周，剛剛辛尼·克羅斯比說的那句“仁慈”的回聲似乎還在眾人耳中蕩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