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著,菜很快就上來了。
這些菜,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大。
盤子極大,穆濤覺得一盤菜,四個人就能吃飽。
原本還想四份才夠不夠吃,沒想到竟然會是這么大的盤子。這一點,和粵菜有著本質的區別。
菜上齊,一張小桌基本沒有地兒放菜了。就連水杯、骨碟都只能勉強擠一個小角落。
鍋包肉外表金黃,一口下去,酸甜、酥脆、香嫩,種種味道回蕩在舌尖,讓穆濤大為驚嘆。
這個味道可比自己吃過的鍋包肉的味道好太多了。
雖然東北菜和四川菜差不多,重油、重鹽、重味,不是很和穆濤的口味。但并不影響他吃一頓,還是很開心的吃一頓。
鄭仁也很少吃這么地道的鍋包肉。
在東北有一句老話,鍋包肉是最吃手藝的一道菜,就像是鄭仁做的TIPS手術一樣。
會做,是絕對不夠的。不僅要會做,還要做的好,那就很難了。
一頓飯,吃的香甜。
因為沒有謝伊人和常悅在,鄭仁、蘇云的話不多,很快幾人吃完,趕回醫院。
羅主任給鄭仁打了電話,楊教授給鄭仁微信留言,說是患者已經收進來了,讓他有時間來看一眼。
這回的患者都是帶著核磁彌散的片子來的,要是順利,明天就能手術。
加上介入科的患者明兒能陸續出院,手術似乎能連的上了。
鄭仁對此表示很開心,手術直播這種事情,第一次開門紅后還要往烈火上澆油,才能讓這把火越著越兇。
還有三四個月,兩千多例手術,至少得幾十個成手的醫生才能完成。
且先做著吧,不行的話,等梅哈爾博士來華做手術的時候,再和他好好談談。
想到這里,鄭仁忽然笑了。
這些事兒,自己之前沒有意識到,但是蘇云說自己老謀深算。
現在看,似乎能看到這層意思了。
回到介入科,看了一圈術后患者,又看了一眼剛回報的血氨值,一切都很平穩,估計明后天患者就能出院了。
蘇云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留下來整理上午二期TIPS手術的資料,鄭仁則帶著常悅去看新收的五名患者。
要和患者家屬做溝通,這是一個細致活。
這個活鄭仁也能做,但這不是有常悅呢么?鄭仁也就能懶則懶了。
正是中午時分,消化內科的羅主任在午休。鄭仁也沒打擾他,去聯系了消化內科的住院總,開始看患者。
羅主任收了三名患者,鄭仁為了讓常悅的工作簡單一點,看片子的時候逐一找患者家屬來醫生辦公室,講解這種病的由來和要做什么樣的手術。
鄭仁甚至根據每一個患者不同的病情,用手繪了局部解剖的圖譜,給患者家屬詳細講解。
穆濤看的直愣神。
一般來講,畫個簡單的圖,講一講局部解剖這是外科醫生們長干的活。
可是鄭老板繪制的圖,簡直堪稱是藝術品。
詳略得當,幾條靜脈跟剛在大體老師身上做完解剖一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要做的TIPS手術,從入路到穿刺、下支架,也都在短時間內出現在患者家屬面前。
而且每個患者不同的病情,鄭仁畫出來的圖都有細微的差別。
或許患者家屬不知道,但穆濤看完鄭仁和患者家屬做溝通,對TIPS手術的理解似乎有了新的突破。
就在那些枯燥無味的圖片上,根據不同的解剖結構,判斷穿刺點…等等…穆濤想著想著,猛然意識到,鄭仁是怎么畫出來門脈與要穿刺的肝靜脈之間的解剖關系的呢?
看著手繪的圖,穆濤似乎在通過復雜的空間折疊,看到鄭仁是如何術前分析出TIPS手術穿刺點的。
魔鬼往往都在細節里。
可只是和患者家屬做溝通,就藏著驚天的秘密,這是穆濤之前沒想到的。
鄭老板也似乎沒有想著要隱瞞之類的事兒,很坦蕩的當著自己的面和患者家屬做溝通。
這種程度的醫患溝通,已經堪稱是神級了。只是最簡單的臨床工作,穆濤卻知道,自己做不到。
當鄭仁給第一個患者家屬講解完之后,穆濤忽然說到:“鄭老板,您畫的圖,我能保留嗎?”
鄭仁只是微微一愣,便明白了穆濤的意思。
幾個念頭在鄭仁腦海里出現,像是一道道驚雷般轟鳴作響。
原本黑漆漆如同夜晚般的思路,直接被炸出來幾許光亮。
鄭仁一直在琢磨,要怎么講解,能讓核磁彌散被大多數人順利接受。這是一個很難的事情,鄭仁斷斷續續想了很多天,都沒有想出來一個辦法。
而此刻,穆濤的意圖,給鄭仁了一個嶄新的思路。
真是燈下黑啊,鄭仁隨即自嘲的笑了,笑的很歡暢。
穆濤不解,看著鄭仁的笑意,愈發莫測高深起來。就像是從小夢想,碰到一個白胡子的老仙人,傳授自己仙術…當自己窺破某個訣竅的時候,老仙人就會這么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只是,老仙人長的也忒年輕了一些吧。
患者家屬已經聽明白了,本來他們也沒把這張紙當回事。可是一聽穆濤說要保留,患者的女兒捏著這張紙,說什么都不松開。
對她們來講,這就是一張廢紙。但此刻,卻像是稀世珍寶一樣。
有人搶和沒人搶,絕對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我再給你畫一張。”鄭仁也很無奈,但有了思路,再畫一張,能展現出來的關鍵點,就會更加清晰。
穆濤沉默,點頭。
鄭仁給患者家屬介紹了常悅,術前的一切事情,都由常悅和她們進行溝通,這才讓患者家屬離開。
之后,要畫圖么?
鄭仁回想核磁彌散的片子,立體的三位解剖圖譜在腦海里出現、破碎、重建、再破碎,最后變成無數最原始的數據流。
見鄭仁在沉思,穆濤也沒打擾他,而是回憶著整個診斷的流程。
辦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常悅看著鄭仁和穆濤,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卻也沒打擾他倆,而是靜靜的等著。
時間飛快的流逝,沉默了十幾分鐘后,鄭仁忽然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