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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2 遺書

  鄭仁和蘇云同時一怔。

  唐山地震,強度是里氏7.8級。這次…竟然是8.0…

  按照剛剛的感應,震源中心距離帝都相當遠。

  鄭仁皺眉,不知道急診急救藥品、器械能不能按時發放。要是什么都沒有,光進去醫生,什么都做不了啊。

  但這些,鄭仁也管不到。

  跟著大家一起去吧,車到山前自有路。

  很快,百十余人登機。

  最后,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穿迷彩服,最后與幾個衣著整齊、靚麗的男女登機。

  軍官旁的男女背著長槍短炮,氣喘吁吁,一看就知道是臨時接到任務,從電視臺拉出來的一小組人。

  他們登機后,沒有過多等待。飛機馬上得到塔臺信號,開始滑行。

  連口氣都來不及喘,電視臺的人便開始打開攝像機,錄制影像資料。

  對于后人來說,這些資料是珍貴的。

  但是對于此時此刻在飛機上,等待奔赴第一線的醫生們來說,這些資料只有自己死在前線,或許能給家人帶去些許念想。

  鄭仁看著窗外,心里有強烈的不安與忐忑。

  川西地震,震感強烈,通訊基站毀損嚴重,通訊中斷。具體傷亡人員不明,具體情況不明。

  一切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人民群眾傷亡嚴重,急待救援。

  中年軍官肩上的杠星花鄭仁看不懂,只知道他是臨時負責運送醫務人員去前線救援的領導。

  他站在最前面,開始做臨時戰前動員,并講解了已知的情況。

  聽到情況后,猜測的聲音小了下去,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面對大自然的力量,任何各人都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

  而且8.0級的強度,甚至超過了唐山大地震。

  絕大多數人沒有經歷過地震,甚至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親身經歷過。所有的印象,都來自于很多年前的唐山大地震。

  危險,

  十分危險。

  但越是危險,就越是需要這群穿著軍裝的特殊醫生們去救援。

  雖然緊張,卻難以遏制心中熱血沸騰。

  知道危險,大多數人開始閉目養神,少數人還在交頭接耳的說這話,打發著寂寞的旅途。

  三十分鐘后,那名軍官再次出現。他收到塔臺的聯系,說是蓉城余震不斷,現有傷亡數字還在不斷攀升。

  通往震中的路全部被毀,根本無法通行。

  簡單講了一下前面的消息,他也沒有更多的話可以說。此刻,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很快,開始有機務人員分發白紙。筆很少,大家輪流用。

  “呦,這是寫遺書?”蘇云的頭略略低著,抬眼透過額前黑發看到這一幕。

  看樣子,是真的危險,要不然不會在飛機上讓去參加救援的人員留下最后的遺言。

  趙云龍臉色有些不好看,粗壯的手指死死捏著白紙,不知道在想什么。

  蘇云則假裝不在意,碰了碰鄭仁,道:“老板,你要給小伊人寫什么?”

  “隨便寫點,誰知道呢。”鄭仁也有些慌亂,但是沒有后悔,只是微微害怕。

  面對未知的生死,沒人能坦然面對。真有那種假裝混不在乎的人,怕是到了面對的時候,就直接尿了。

  恐懼,是根植于人類內心深處的。真的勇士,不是沒有恐懼,而是恐懼,卻依舊要迎著危險與恐懼,逆流而上。

  “我沒什么好寫的。”蘇云吹了口氣,額前黑發飄呀飄的,“我活著,怎么都好。死了,家里就我一個獨生子,要我爸媽天天看著遺書哭么?念想,狗屁的念想。”

  “嗯。”鄭仁沉悶的點了點頭,“我想想,還是要寫點東西的,要是真有什么危險,也不會覺得好多話沒和伊人說而遺憾。”

  “說的好像你知道你要寫什么一樣。”蘇云鄙夷說到。

  緊張的氣氛是可以傳染的,軍醫學校畢業,這群年輕的醫生們根植在腦海里的印象是只要留遺書,那么就真的生死未卜了。

  緊張、小小的慌亂,字跡變形。

  好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一想到自己死去,家人悲傷欲絕的樣子,有人偷偷擦去眼淚,不愿旁人見到自己的懦弱。

  “老板,你說,你留下搞諾獎多好。”蘇云小聲說到。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鄭仁道:“諾獎真的不重要,你總是認為我在裝,但這就是我心里的想法。”

  “真是沒出息啊。”蘇云并不是在懟鄭仁,他的語氣里帶著一些遺憾,“我從小就認為我肯定能拿諾獎,要不然你以為我學瑞典語干什么。”

  “嗯,我也認為你肯定行。”

  “其實,教授問要是回不來怎么辦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蘇云很少見的坦誠自己的彷徨,“是啊,回不去,還沒拿諾獎就特么掛了,真是不甘心啊。”

  “嗯。”鄭仁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還真是無趣,這時候你就不會安慰我一下?”蘇云鄙夷道:“辛苦了小伊人,跟你這個木頭在一起,還真是無趣。”

  “還好。”鄭仁道:“實話實說。我看過一些報道,據說地震后的余震,震級也很高。川西那面都是山,一大塊石頭落下來,人就沒了。”

  “喂,你特么就不會說點吉利的話?”蘇云怒了。

  “實話實說。”鄭仁道:“要不,你留在后方,等待前面的傷員運回來吧,這樣能發揮你豐富的ICU臨床經驗。”

  “然后被你笑話一輩子?想都別想。”蘇云閉上眼睛,“也不知道這種人身意外,保險公司給不給賠償。”

  閑碎的話語斷續說著,蘇云用話語排解自己內心的不安。趙云龍端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鄭仁則閉著眼睛,休養精神。

  一會,一管筆、幾張紙傳了過來。

  “我不用了,你寫吧。”蘇云把筆交給鄭仁,“老板,我看看你給小伊人寫的情書唄,要是真的回不來,喝孟婆湯之前,還能懟你兩句。”

  鄭仁笑了笑,笑容生澀。

  他拿著筆,頓了一下,隨即在A4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和把信交給謝伊人的話。

  伊人:

  驚聞國難,我輩當慨然以赴。據悉,蓉城余震不斷,震中山崩地陷,道路盡毀,抗震救災生死難卜。

  若僥幸無恙,我當生還見你。如遇不幸,我就死在疆場,身膏野革。他日抗震勝利,你于川西,如有林海洶涌,波濤如山,那就是我來見你了。

  鄭仁。

  遺書,是郭槐汝老將軍在抗日的淞滬前線寫的。我八千將士傷亡殆盡…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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