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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5章 死之前回顧這一生

  大車隊從眼前快速而過,趙曙看著那些酒壇子,吩咐道:“去看看那些酒水。”

  是了。

  沈安說一壇子兩百斤,可他有沒有作偽?

  大伙兒都是政壇老將,深知作偽的重要性,所以都笑了起來。

  陳忠珩親自去了,他攔下了一輛馬車,隨即讓車夫打開了六個壇子。

  他一一伸手進去試探。

  手再出來時,已經是濕漉漉的了。

  “好冷!”

  那是酒精啊!

  后世人都有經驗,手沾染了酒精之后,酒精揮發會帶走溫度。

  所以才有了有些人用酒精給高燒患者物理降溫的舉動。

  而陳忠珩卻不懂,他六個酒壇子都一一試過了,連袖子都濕了大半。

  “官家,都是滿滿的酒水!”

  陳忠珩沖著沈安挑挑眉,覺得好基友當真是不錯,連路都修的這般厲害。

  他緩緩走過來,越發的覺得手臂發冷。

  “冷啊!”

  他回來就喊冷,趙曙皺眉道:“只是被酒水打濕了些袖子罷了,就這般嬌弱,可見朕往日放縱了你。”

  帝王不可放縱內侍,這是漢唐傳下來的經驗,否則內侍們會瞪鼻子上眼,最后一杯毒藥弄死你,然后操縱朝政。

  所以說中原的帝王說起來也很是苦逼,他們坐在深宮之中,卻有幾個大威脅存在,讓他們寢食難安。

  第一個禍害就是天災,若是天災來了,他們得下罪己詔,對天下認錯,向老天爸爸認錯。第二就是,這其中外戚第一,從漢唐來看,外戚不控制就會成為致命的禍害,傾覆國家也不在話下。

  接著就是后宮。

  后宮兩大害,第一就是皇后。

  別笑!

  這是真的。

  不說遠,就說漢代,劉邦一去,呂后就差點顛覆了大漢,這個牛逼不?

  不算牛逼?到了前唐,武曌直接就改朝換代了,國號大周。

  所以提防自己的枕邊人也是帝王的一個政治任務。

  想想,連自己的老婆都得提防著,在敦倫時還得琢磨這個女人會不會在想著怎么才能弄死自己,然后篡位…

  嘖嘖!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啊!

  其次就是內侍。

  前漢的十常侍赫赫有名。

  而他們卻比不上前唐的晚輩。

  前唐的內侍直接弄死帝王,然后推一個傀儡上臺,自己操控天下,牛筆的一塌糊涂。

  但這些都比不過外敵。

  中原王朝的外敵在北方,不管你怎么打,草原上總是會冒出新的對手,就和割韭菜一樣。

  這樣的日子真的難熬。

  可再難也得過啊!

  于是怎么防備塞外的敵人就成了第一課題。

  防御要什么?

  兵器,這個從來都不缺,而且比那些玩狼牙箭的草原人牛筆多了。

  缺的就是錢糧。

  而這里最大的阻礙就是運輸。

  趙曙想到了此次北伐的糧草損耗,韓絳在稟告時一臉死了老子娘的肉痛。

  但韓絳說最大的損耗還是在運輸的途中發生的,也就是人吃馬嚼。

  當時他還為此唏噓不已,覺得代價太高了些。

  可若是大宋到北方的道路全是這等水泥道呢?

  趙曙激動了。

  “韓卿,若是從這里到燕山路全是這等道如何?”

  韓琦斬釘截鐵的道:“那臣敢斷言,此后塞外異族再想入侵大宋,那就是難上加難了。不,再也不可能了!

  只要大宋兵器精良,將士操練有方,將領得力,即可立于不敗之地。加之有這等道路的存在,不管是汴梁還是南方的錢糧軍械,都能快速的送到北方大軍之中,到了那時,敵軍尚未進攻,我軍已然枕戈待旦,兵精糧足,如此還不能勝,那統軍之人當殺之!”

  曾公亮補了一刀:“原先去北方要一個月,有了這等道路,半個月即可,若是不能勝,那就是酒囊飯袋,該殺!”

  “是啊!該殺!”趙曙歡喜不已,“當初沈安說書院有這等好東西,我不以為然,總覺著年輕人剛封了國公,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就想標新立異,誰曾想他真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歡喜啊!”

  趙曙真的是歡喜不已,看著沈安,突然覺得這廝竟然眉清目秀的。

  他又想起了自家的大兒子,覺得也還不錯。

  年輕人都比朕強啊!

  他有些沮喪,但隨即就振奮了精神。

  沈安被夸贊只是微微一笑,看著特別的云淡風輕,不,是淡泊名利。

  這時開封府的衙役和軍巡鋪的人都來了,在街道兩邊攔著百姓。

  那些百姓看著沈安的模樣,有女子贊道:“沈國公好氣度。”

  沈安聞言看過去,就見一妖嬈女子正在沖著自己笑,就板著臉。

  然后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看到沈安這般淡定,趙曙的滿意就更多了幾分,“朕當初給了你國公之爵,最擔心的是你就此心滿意足,隨后吃喝玩樂,不思進取,可今日見了這條路,朕不勝歡喜。”

  他真的很是歡喜,覺得政事堂后繼有人了。

  沈安說道:“官家,人生而有靈,這是何等的幸運,可人生而數十年,就要撒手西歸…”

  正準備夸贊他的韓琦等人面色一僵,都有些惆悵。

  人生數十年,我等已經過了大半,黃土都埋到了脖頸,可看看沈安還是風華正茂,讓我等老漢情何以堪吶!

  關鍵是沈安年紀輕輕的就做出了這般多的功績,讓韓琦他們覺得自己的前半生當真是白活了。

  沈安吩咐是沒看到宰輔們的幽怨,繼續說道:“吃喝只是一時的歡愉,過后卻是孤寂空虛,臣覺著唯有秉承正氣才是正道。人生數十年,當老去時,臣會想著今日,回想著這數十年臣做了些什么…

  在臣死之前,若是能說此生為大宋的強盛而不懈努力,那么死而無憾了。”

  沈安一臉正氣的站在那里,趙曙和宰輔們都被這番話鎮住了。

  “死之前回顧這一生,說得好!”

  趙曙目露異彩,“多少人一生蠅營狗茍,讓這等人來看看沈卿,聽聽沈卿的這番話,他們可會慚愧?可會幡然醒悟?”

  韓琦贊道:“這番話老夫聽了覺著耳熟,是了,老夫午夜夢回時,也想過此生,老夫這一生可謂是為了大宋而嘔心瀝血…”

  這個老不要臉的家伙!

  沈安覺得韓琦的臉皮比趙允讓的還厚。

  包拯覺得韓琦就是政事堂之恥,他聽不下去了,就打斷了韓琦的自吹自擂,“官家,這等路面…也不知造價幾何,臣在想,沈安雖然有錢,可這條路修下來,怕是也元氣大傷了吧?”

  這是在為沈安要錢。

  嘖嘖!

  韓琦被打斷了吹噓很不爽,看著包拯搖頭嘆息。

  趙曙一想也是,“我就想著歡喜,卻忘記了這路的價錢,若是太貴,怕也是修不起。”

  眾人都看著沈安。

  沈安笑道:“此事吧,這條路的成本主要就是水泥。”

  “水泥的造價幾何?”

  “這個臣還沒算,不過臣就列舉一番吧。”沈安說道:“首先是石灰石和黏土,再來點礦渣就好,這些東西用水磨磨成粉末去煅燒,煅燒之后還得磨,最后出來的就是水泥。”

  “就那么簡單?”

  韓琦覺得沈安是在敝履自珍。

  沈安看著他,認真的道:“韓相,這等事某不會作假。”

  韓琦一想也是,“那要不去看看?”

  “好!”

  于是君臣就去了城外的水泥窯,接著又去了河邊的水磨。

  一番查探之后,趙曙驚訝的道;“我從未想過這般簡單就能弄出堅固的水泥,為何?”

  呵呵!

  沈安笑了笑,讓趙曙有些難受。

  “官家,這是雜學。”沈安說道:“這些東西混合在一起,加水攪拌,就會發生一些變化,雜學里叫做反應。比如說糯米漿加石灰就能黏合城磚,數百年不壞,這便是另一種反應…”

  沈安不知道糯米漿是不是反應,但先吹噓了再說。

  趙曙等人覺得這等學問當真是莫測高深,不禁為之贊嘆。

  “這水泥可是你嘔心瀝血弄出來的。”包拯再度提醒沈安,該哭窮了。

  可此刻大伙兒都知道水泥的造價并沒有那么高,要錢…不好意思啊!

  關鍵是沈安想要的不是錢,而是雜學的未來。

  他說道:“包公您卻不知,這水泥某就是提了一下,最后是學生們自己弄出來的。”

  “竟然如此嗎?”

  趙曙不禁頷首贊道:“那些學生竟然已經能獨立了,可喜可賀,讓他們來。”

  邙山書院就在這條街上,稍后那些學生被叫了來。

  張祥仁行禮,“見過官家。”

  “就是你弄出來的水泥?”趙曙覺得眼前的年輕人很是精神,就是黑了些。

  “是,也不是。”張祥仁說道:“此事是先生所言。”

  趙曙笑道:“雖然是沈安開了頭,可后續卻是你等在琢磨。這般謙遜,可見書院的德育頗為喜人。”

  是啊!

  王雱在邊上很是自矜的點點頭。

  某的學生就是這般的有禮有節。

  趙曙見到他,就想到了御史臺去書院招募學生的事兒,當時那八個學生去了御史臺砸場子,弄的呂誨等人灰頭土臉的。

  這個好像有些尖刻了吧?

  但帝王說出來的話就不能反悔,沈安接縫插針的道:“官家,臣還請官家留下墨寶,以鼓勵書院的師生。”

  趙曙點頭,準備晚些就裝作忘記了此事回宮。

  “拿筆墨紙硯來。”

  可沈安顯然早有準備,邊上有人送來了文房四寶,甚至有人還帶著案幾。

  這廝竟然挖了個坑,把朕給埋了!

  趙曙心中不滿,但依舊揮筆寫下了一行字。

  ——君子之修身也,內正其心,外正其容。

  這是歐陽修的話,此刻寫出來正當其時。

  韓琦贊道:“這是官家對學生們的殷殷期望,期盼他們能里外如一,正心正身,若是能如此,可為君子。”

  就這幾個字,沈安覺得修這條路的錢掙回來。

  他拿起這幅字吩咐道:“趕緊請人裱糊了,注意盯著,別讓人調換了。”

  趙曙寫的很是心不甘情不不愿,此刻見他一臉奸商的模樣,不禁氣得倒仰。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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