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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4章 死里逃生

  沈安回身。

  “好!”

  他竟然答應了?

  易青不禁心中一松。

  剛才王安石看向他的目光中可多了些不善,大有要收拾他的意思。

  可此刻再看去,王安石又恢復了古板的模樣,吩咐道:“拿了錢悅,問話!”

  回了值房后,王安石仔細想了此事,覺著偷竊書院的寶貝,這事兒怕不只是錢悅一人所為。

  “知府,衙內遣人來傳話。”

  王安石眉間舒展,“進來。”

  外面進來了王雱的隨從,行禮后說道:“阿郎,郎君說了,錢悅之事您無需管。”

  這個小子!

  王安石眉心跳了一下,卻很是無奈。

  這個兒子太聰明了,這事情才起來就派人來傳話,分明就是不放心,怕他這個老子把事情弄砸了。

  “去吧。”

  他是老子,自然不可能說某知道了,那多丟人?

  以王雱的聰慧,自然知道他答應了。

  只是很憋屈啊!

  王安石想到兒子的各種手段,不禁苦笑了起來。

  不過他想到了易青,不禁就冷哼一聲。

  他的兒子是何等的驕傲,何等的目下無人,可卻心甘情愿的在邙山書院里為沈安管著一切,為何?

  雜學是實用之學,教授出來的學生天然就是新政的支持者。

  為啥他們是新政的支持者?

  因為新政在做事,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新政的反對者們在干什么?

  他們不想做事,而且也不許別人做事。他們希望一切照舊,一切不變,帝國萬年。

  你不做事也就罷了,可你拉著我們干啥?

  因為做事的人會一步步的走,會發現這個大宋有許多問題。

  這些問題或多或少都和那些反對者們有關系。

  不管是錢糧土地還是三冗,都和那些反對者有關系。

  做事的人至此會發現要想改變大宋的困境,就必須要觸動這些人的利益。

  于是他們開始割肉。

  反對者們自然不甘示弱,那就開干吧。

  這便是黨爭的起因。

  許多事情都會被冠以高大上的理由。

  比如說大宋的黨爭就是如此。

  什么大宋上下震蕩不安,什么新法禍國殃民…

  實際上萬般理由匯總在一起,就一句話:別割某的肉,否則某和你拼了!

  這才是大部分新政反對者的心聲。

  要想壓制這些反對者,新政需要無數干將。

  而書院的這些學生們出來就是干將。

  王雱在書院就是在培育新政的干將。

  其二就是因為雜學能研究出許多讓人震驚的寶貝來,比如說水晶鏡,這玩意兒一出來,被無數人贊為只應天上有的仙物。

  比如說火藥改良,比如說那些能飛快加工東西的什么床子…

  這些東西堪稱是鎮國重器,沈安讓王雱守在那里,看似閑置,可等那些重器被研究出來后,王雱之名將會閃耀大宋。

  這個兒子的性格太孤傲,太偏激,王安石一直沒辦法。

  他更擔心這個兒子的前途。

  做官嗎?

  他擔心兒子會弄死人。

  最后他倚老賣老,說沈王兩家親如一家,就把王雱交給沈安了。

  他只是期冀,可沈安真的給王雱規劃出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走教書育人的路線。

  一旦邙山書院震動天下,也就是王雱名滿天下的開端。

  沈安真是盡心盡力在為了某的兒子謀劃啊!

  王安石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變得冷冰冰的。

  “明早讓易青來見某。”

  “是。”

  下午下衙后,易青急匆匆的出了值房,那些官吏遇到的都拱手,算是無聲的恭喜。

  能請到沈安吃飯,易青算是因禍得福了。

  他也是這般想的,不過等他想到沈安的名聲時,不禁有些糾結。

  那人手段狠辣,怎么會那么輕易就放過了老夫呢?

  一路到了約定的酒樓,進去后他先點了酒菜,然后在房間里苦苦煎熬著。

  過了一刻鐘,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這里有個拐角,郡公慢些,哎…對對對,就是這里。”

  “前面就是了,郡公您等著,小人開門。”

  請客要有誠意,所以易青選擇的是樊樓里的一家酒樓。

  這里的掌柜和伙計見慣了高官權貴,連他易青堂堂的開封府判官來了,掌柜都只是笑了笑,云淡風輕。

  可先前云淡風輕的掌柜,此刻那聲音諂媚的…

  讓人一言難盡吶!

  “易判官…”掌柜低聲道:“易判官可在?”

  “在。”

  易青收拾心情,起身笑迎。

  房門被推開,掌柜先進來。

  “郡公請進。”

  掌柜熱情的請了沈安進來,然后堆笑道:“小店今日來了一頭極好的肥羊,小人稍后令人宰殺了,弄幾根最嫩的羊排,仔細燒制了,算是小人的一點心意。”

  這是免費贈送大菜,和易青請客沒關系。

  掌柜深諳分寸,稍后就告退。

  隨后酒菜流水般的送來。

  易青舉杯,“老夫和錢悅之父有些交情,不瞞郡公,當年錢悅之父曾幫老夫度過了一個難關,所以老夫自然要庇護他。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干下這等事,老夫不查,被他哄騙了,幸而沒有釀成大禍,否則老夫悔之晚矣。”

  他一飲而盡。

  這是賠罪酒。

  沈安若是干了,就代表此事揭過。

  他一邊喝酒一邊瞥著沈安。

  沈安一飲而盡,易青不禁大喜過望,隨后就頻繁舉杯,沒多久就有些醺醺然。

  “此后郡公有事只管說,某在開封府好歹也認識不少人。”

  這是打蛇上桿,也叫做不打不相識。

  許多時候,一個矛盾反而能促進交情。

  易青當然想結識沈安這位朝中的新貴,可卻找不到門路。

  所以此刻他不禁暗自感謝了錢悅一下,決定回頭在他被發配后照拂一下。

  沈安笑了笑,淡淡的道:“既然易判官在開封府認識不少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易青心中一顫。

  這是要開條件嗎?

  沈安吃了一塊羊排,覺得味道極好,就暗自記了一下,準備回家自己動手試試。

  “那錢悅派人去書院偷東西,此事卻不是他一人所能為,沈某本想回頭收拾那些人,可最近家中的孩子鬧騰,沒空。”

  他微笑看著易青,“不知易判官可愿為沈某分憂啊?”

  瞬間易青就想拒絕。

  錢悅往來的人大多是那些老衙內,這些老衙內看似沒啥前途,可人脈卻強大。若是得罪了他們,他以后的日子怕也不好過啊!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笑吟吟的道:“此事…”

  他想婉拒。

  沈安淡淡的道:“這羊排味道不錯!”

  這羊排是掌柜送的。

  那么就不算你易青請客。

  易青愕然發現沈安一直在吃那份羊排。

  這哪里是原諒人的模樣?

  這分明就是準備收拾老夫啊!

  易青下意識的道:“老夫身為開封府判官,此等事義不容辭!”

  沈安微笑著夾了一塊雞肉吃了,起身道:“今日的酒菜極好,以后有機會再請易判官飲酒。”

  你若是做成了此事,回頭咱們還是朋友。

  易青起身相送,“一定一定。”

  第二天他去了府衙,一進去就有人來傳話,“易判官,知府有請。”

  開封府的判官分為左右,易青只是其中的一個罷了。

  他去了王安石的值房。

  一進去他就看到了王安石衣襟上的油脂,再看看他桌子上吃了一半的油餅,不禁心中暗笑。

  “聽聞你與那錢悅有多年的交情?”

  室內仿佛憑空生出了一股冷風,直接撲打在易青的臉上。

  他的冷汗都出來了,馬上表態道:“知府,昨夜下官和沈郡公喝酒,沈郡公說錢悅有些同伙,下官覺著這等人就該一網打盡,這不正準備向您請示,帶人去查探。”

  王安石這是要辦他啊!

  沈安、折克行、趙頊、王雱,這四人在京城算是頂級衙內。

  折克行是將門子,趙頊是天下最大的衙內,沈安是老包盯著的人,王雱則是因為王安石。

  有人對他們之間的交情不大了解,此刻王安石只是一個問題,就讓易青想跪了。

  ——聽聞你與那錢悅有多年的交情?

  是了,你和錢悅多年來勾結在一起,不知道犯下了多少事,回頭本官上疏官家,彈劾你易青!

  昨日沈安在府衙內當眾打斷了錢悅的腿,王安石不以為然,此刻更是要為他出氣,把易青給收拾了。

  這個交情…通家之好都不止啊!

  易青不禁后怕不已。

  王安石哦了一聲,說道:“這樣啊!你去吧。”

  易青覺得自己是逃過一劫,可也知道若是答應了沈安的事辦不好,回頭還得被收拾。

  于是他就帶著人,殺氣騰騰的按照錢悅的口供去拿人。

  沈安在家里卻面臨著兒子的哀求。

  “爹爹,綬叔都能上屋頂。”

  芋頭抱著沈安的大腿就不撒手。

  天氣很好,春光明媚。

  楊卓雪抱著毛豆站在外面,含笑看著這對父子。

  “包綬來過了?”

  “是,先前來過了。”趙五五捂嘴笑道:“還趁著大家不注意上了屋頂,被大郎君看到了就想學。”

  楊卓雪笑道:“芋頭就是玩鬧,可不許學了包綬。”

  “爹…爹…”

  芋頭仰頭,聲嘶力竭的喊著。

  在他的眼中,自家老爹無所不能,這也是許多孩子最初對父親的印象。

  趙五五伸手過來,“大郎君,跟奴來吧。”

  “不要!”

  芋頭仰頭,一臉期冀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沈安摸著他的頭頂,溫和的道:“好,為父讓你上屋頂。”

  第三更,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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