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對你讓二大王去學什么雜學很不滿。”
大清早蘇軾就來混吃混喝了,那筷子使得比李白還厲害,筷筷不離二梅燉了一夜的蹄髈。
大個的蹄膀去毛,開刀花,然后下鍋里按照紅燒的做法多加水小火燉一夜,那味道。
“入口即化啊!”
蘇軾吃的很是酣暢淋漓。
邊上的芋頭一臉苦大仇深的看著他,低聲和姑姑說道:“姑姑,他吃的好兇。”
果果點頭,苦著臉道:“他還喜歡喝酒,喝多了就作詩。”
芋頭吃了一口雞蛋,見蘇軾又吃了一大塊蹄膀,而且是最肥的那種,不禁嘆息道:“爹爹說吃多了肉會胖,要多吃魚蝦和菜蔬,姑姑,他好可憐。”
果果看了他一眼,覺得侄子好可憐,被哥哥這么哄騙,旋即她就想起自己當年的事兒。
哥哥定然也哄騙過我!
沈安瞪了芋頭一眼,又指指菜蔬,示意不許偏食。
也只有沈家在這個季節能輕松吃到菜蔬,可芋頭卻極為不喜歡。
“他們不滿又如何?”沈安淡淡的道:“二大王自己上心,哭著喊著要去學雜學,非得在書院里蹲著,這誰也沒辦法不是。”
蘇軾喝了一口那個非常油的蹄髈湯,沈安不禁暗贊一聲好漢兄。
那是紅燒作法的湯汁,還是熬制了一夜的,那油膩的…外加還是重口味,堪稱是嘌呤界的大佬。
這廝就這么連喝了幾大口,真是夠生猛啊!
喝了重口味的湯,蘇軾覺得這個早晨自己圓滿了,就擦擦嘴,說道:“只是有人嘀咕,圣人就下了令,最近不許二大王出門。”
“這是在給某好看吶!”
沈安覺得這個早晨不那么美好,“誰干的?”
給趙顥上眼藥沒事,反正那廝是老二,輪不到他做太子。可借機打壓一下雜學,這事兒辦的有些惡心人。
“幾個不打眼的官員。”蘇軾摸著肚腩,沖著芋頭露出了自認為很慈祥的笑容,“據說還有幾個能進宮的婦人,她們在圣人的面前嘀咕了些話。哎!昨日某去別人家喝酒,正好他家娘子聽聞過此事,就給某說了。”
芋頭吃好了,果果帶著他回去。
等他們出去后,沈安看著蘇軾,神色嚴肅的道:“子瞻兄,咱們啥事都能干,可別人的娘子…那是萬萬不能干的啊!”
蘇軾文名滿天下,連宮中的曹御姐和高滔滔都是他的粉絲,外面的那些女人就可想而知了。
要是哪日他來個朋友妻啥的,沈安擔心他會被砍死。
“某怎會如此?你想多了,想多了。”蘇軾撫須道:“某和那些人只是談談詩詞罷了,月色迷人,當風而歌,不亦快哉!”
沈安覺得這貨遲早會倒霉。
稍后他去了皇城,求見趙頊。
趙頊新婚,看著臉上多了光彩,精神奕奕的。
“悠著點。”
沈安和他扯淡幾句,就說尋趙顥有事。
“書院的事。”
“圣人不許他出去。”趙頊也很苦惱,“官家也無法。”
高滔滔一發飆,趙曙也軟了。
“某是來安慰他的。”
沈安一臉正經人的模樣。
稍后趙顥來了,看著沒精打采的。
被關在宮中幾年,好不容易有了出去浪的機會,卻被母親一巴掌拍了回來,真難受。
“真心想學雜學?”
沈安開門見山的問道。
趙顥點頭,“我讀書來做什么?明理罷了,又不用我去干大事,如今我看著書本就難受,覺著坐不住,可在書院里,我卻覺著很歡喜。”
好事!
有個二大王蹲在書院里,這便是極大的號召。
“只是圣人不許。”
“呵呵!”
沈安呵呵一笑,“想做事有的是辦法,你可信某?”
趙顥看著他,覺得有些眼熟。
是了,當年有個醫術最出色的老郎中就是這個神態。
讓人信賴啊!
他點頭。
沈安低聲和他說了一會兒,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可敢嗎?”
“敢!”
年輕人豪氣干云啊!
沈安最后交代道:“此事不能讓別人代替你去做,否則會害死人。”
趙顥點頭,“那地方腌臜,都是臭物。真的能行嗎?”
沈安淡淡的道:“人世間的真理在何處?就在雜學里。在雜學里,世間萬物皆可剖析。美丑只是肉眼的判斷,差遠了。比如說金肥丹就是用了腌臜的東西來發酵,最后成了肥田的利器。而你看著光潔無暇的肌膚,若是放大了看,全是坑坑洼洼,甚至還有些小蟲…”
趙顥的咽喉涌動了一下,然后覺得這事兒怕是不靠譜。
“雜學不是佛道,虛無縹緲。雜學的每一件事都經得起推敲。”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覺得自己正在重新改造一個少年,成就感滿滿,“某看好你哦,去吧。”
趙顥站在那里,稍后趙頊出來見他發呆,就問道:“可是有事?”
趙顥搖頭。
“沈安剛才教了你什么?”趙頊走了出來,常大娘從側面端著盤子過來,他取了熱茶,對她頷首。
常大娘歡喜的福身回去。
在慶寧宮中,也只有她能得到趙頊這般對待,讓不少人羨慕嫉妒恨。
向氏帶著人進了慶寧宮,恰好看到這一幕。
“沒什么,就是說了一下雜學的學識。”
趙顥見大嫂回來,就匆匆告辭。
“圣人那邊沒留你用飯?”
見妻子回來,趙頊露出了微笑。
“圣人那邊來了幾個婦人。”
向氏走過來,看了一眼剛走進廂房的常大娘,“她們好像有些忌憚妾身,都不大說話。”
這種情況下再不走就是不知趣。
趙頊微笑道:“無礙,只是些吃飽撐的女人找事而已。”
向氏訝然,趙頊看了她一眼,解釋道:“二郎那日送了個讓人震驚的賀禮,出處卻是雜學,有人覺著沈安的風頭已經夠大了,不肯讓二郎再去和他親近,更不想讓二郎去學雜學。”
向氏點頭嗯了一聲。
還有一個原因。
趙顥去了書院,有沈安和王雱看著,趙曙和趙頊都不必擔心他會被人利用。
奪嫡啊!
兒子多了,除去最看重的那個,其他的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就是別沾染朝政。
以后那位趙佶就玩出了花,結果意外繼位,依舊不忘舊日情懷,結果把大宋給玩殘了。
向氏感覺他的語氣里有些遺憾,也有些如釋重負,就小心翼翼的問道:“大王,那個常大娘看著有些呆呢。”
“她?”趙頊的神色變冷,淡淡的道:“這世間聰明人太多,偶爾呆傻些也不錯。”
“是。”向氏知道這個問題不能再問了。
回到自己住所的趙顥找來了木桶和鏟子,又去找來了紗巾。
“二大王這是怎么了?”
大伙兒都覺得趙顥有些古怪,不過旋即就拋開了。
趙顥在煎熬。
夜深人靜,他坐在床上,喃喃的道:“真的能行嗎?可是很腌臜啊!”
“那等地方說出來就惡心,怎么還有那么大的用處呢?”
他在懷疑沈安給自己的法子。
但沈安過往的輝煌讓他又覺得此事可能真靠譜。
第一晚他就這么硬挺著沒去,第二天頂著兩個黑眼圈打哈欠。
宮中的日子…說句實話,那就和囚禁沒啥區別。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帝王要治理國家,皇后要管理宮中,公主們努力學習,只是為了以后好出嫁,而皇子們卻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在老大趙頊的地位穩固時,趙顥他們的日子就是消磨。
這樣的日子就如同是后世那些老機關一般,一杯茶,一包煙,一張報紙看半天…
這樣的日子年輕人沒法過啊!
當天晚上,趙顥終于忍不住了。
等所有人都睡了之后,他拎著木桶,帶著鏟子出門了。
他去了茅廁。
天氣還冷,茅廁里的味道比夏天時好了許多,但依舊難聞 趙頊進了茅廁,然后又出來干嘔了幾下。
他看看四周,確定沒人,就拿出紗巾蒙住了鼻子。
再度進了茅廁后,他點了一盞燈。
沈安若是在此,定然會吟誦一句后世著名的歇后語。
茅廁里點燈…
趙顥拿著鏟子,仔細看著蹲坑前。
蹲著撒尿,尿液就往前,天長日久,那土層看著都不一樣。
“就是這個?”
趙顥真的想叫人來刮,可想到沈安說的話,只能忍了。
鏟子一點點的刮著,這里的土層格外的堅硬,沒多久趙顥就滿頭大汗。
一個多時辰后,他成功的弄了一桶尿土。
還不夠啊!
他又去弄了一個木桶來,這次卻是從墻角邊緣刮。
——雜學不會糊弄人,要有為了雜學而獻身的精神。
這是沈安的鼓勵。
是了,我此刻就是在為了雜學而獻身。
趙顥努力刮著,幸而現在是初春,天氣還冷,就算是夜尿多的也是在自己屋里解決了。
回到自己的地方后,他嗅嗅身上,覺得渾身都是尿騷味。
操蛋啊!
他換了衣裳,可感覺味道依舊。
好不容易等天亮了,他叫人弄了熱水洗澡,然后說自己要操練。
好吧,二大王吃飽撐的要操練武藝。
沒人關注這個。
操練武藝自然會出汗,出汗就要洗澡。
趙顥叫人燒水,他甚至去了燒水的地方蹲著。
“多燒些,火別滅了。”
然后他趕走了燒火的人,做賊似的把自己那兩桶尿土搬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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