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平教授,您是對我在課上教學的內容有什么疑問嗎?”
烏姆里奇教授說,露出嘴里又尖又小的牙齒,“我這邊是按照魔法部推薦的黑魔法防御術相關指導書籍進行授課,這是由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專家們討論后得出的結論。我個人也相當認同威爾伯特·斯卡林先生在《魔法防御理論》之中所提到的觀點。”
“不,不是關于這本教材內容方面的問題。”盧平教授說。
威爾伯特·斯卡林是一名在魔法界頗有名氣的巫師,作為一名和平主義者,他倡導用非暴力手段應對沖突,反對使用攻擊性咒語,即便是出于防御的目的。
而另一方面,他本人也貫徹了這個理念,常年奔走于魔法世界各地調解沖突。
在威爾伯特的不斷奔走下和呼吁之下,近百年來,巫師和其他魔法族群之間的矛盾沖突明顯克制和減少一大截,就在幾年前,這位巫師還因此獲得了一枚梅林爵士團勛章。
“噢,太棒了,看來我們應該達成一致了。”
烏姆里奇教授咧開大嘴笑得那么肉麻,好像剛吞下了一只特別美味多汁的蒼蠅。
“您看,我就是嚴格按照《魔法防御理論》上的內容進行教學的——沒有任何出格和謬誤之處,相比起學習如何戰斗,我認為小家伙們更應該先懂得哪些行為是恰當的。”
“非常抱歉,我并不完全贊同這一點。”盧平教授說。
烏姆里奇教授揚起了眉毛,饒有深意地看向那名有些憔悴的男人。
“難道您認為我們應當訓練士兵一樣訓練學生,先教學生們如何用魔法傷害他人?”
“不過是學習一些防御咒而已,并沒有您口中那么嚴重。”盧平教授說。
“好吧,盧平先生,我認為,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專家們的建議非常清楚了——在學會如何使用魔杖向他人施咒之前,巫師們應當先懂得什么時候可以使用魔杖。”
烏姆里奇教授粗短的手指在桌面上交叉,用堅定不移的嗲嗲的口吻說。
“據我所知,但凡是造成惡劣影響的黑巫師,大多是在這門課程中逐漸變得危險起來的。”
“可是,我并不認同這個觀點。”
盧平教授直言不諱地說,嚴肅地看向那只粉色的大癩蛤蟆。
“在我看來,只有先學會如何保護自己,才有資格和閑暇去思考如何在保護自己的前提之下,盡量不要傷害到別人。另外,作為霍格沃茨如今的黑魔防學科負責人,我認為各年級的教學方案應當是一個整體——烏姆里奇教授,我希望您在課堂上加入防御咒教學。”
一陣短暫的沉默,烏姆里奇教授臉上的笑容再次浮現了出來。
“希望?好吧,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小問題。”
烏姆里奇教授那雙松泡泡的眼睛在盧平教授身上來回打量著,語調輕柔地說。
“萊姆斯·盧平先生,您認為自己是在質疑誰的判斷?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或者還是說,針對的是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多洛雷斯·簡·烏姆里奇的教學指導意見?”
“當學生們受到攻擊時,我希望他們可以保護自己,而非無助地等待救援。”
盧平教授平靜地看著烏姆里奇,以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回答道。
“這是基于一名黑魔法防御術課老師的職責,霍格沃茨是教導學生們魔法的地方,我們應當讓他們明白自己要面對什么,而不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主動卸下盔甲和警惕。”
“受到攻擊?”
烏姆里奇教授輕聲笑著重復道,眼神玩味地看向盧平教授。
“哎呀,我實在無法想象,在霍格沃茨,我的課堂上,會出現需要學生們使用防御咒的情況…哦,對了,您確實提醒我了,倘若說這座城堡里真有什么危險的話…”
她一邊說著,一邊以那種特別令人惱火的方式朝著盧平教授微笑著,“黑魔法防御術課的課堂上確實相當危險,您說呢?無害、善良、安全的盧平教授。”
“霍格沃茨有許多魔藥大師,我會按時服用狼毒藥劑——”
烏姆里奇的聲音壓過了盧平教授的聲音。
“我尊重并且相信鄧布利多教授的解釋,并沒有在這件事上干涉太多。”
她說,臉上堆起虛偽的笑容,把那張闊嘴咧得更大了。
“因此,萊奧斯·盧平先生,您最好也不要在我這里指手劃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按照霍格沃茨的規矩,除非校董事會免除我的職位,否則沒有任何人可以干涉一名教授在課堂上的教學方式,哪怕是鄧布利多教授也不行——或者說…”
她發出一聲刺耳的笑聲,“您希望我教導學生們應該如何追捕狼人嗎?”
“據我所知,烏姆里奇女士,魔法部并沒有禁止狼人生活在魔法社會之中。根據《狼人行為準則》的簽署內容,狼人是可以安全、合法地與巫師共同生活。”
盧平教授的臉色瞬間變得冰冷了起來,語氣生硬地說道。
長久以來,巫師社會普遍對狼人充滿厭惡和恐懼。人們似乎認為即便是人類形態的狼人也可能構成危險。眾所周知,狼人不被社會接納、在魔法界備受歧視的情況并不少見。
哪怕魔法部開立了狼人事務辦公室,這樣的矛盾和隔閡也沒有好轉多少。
英國魔法部對于狼人的政策一直顯得愚昧無知而高傲自大。
魔法部希望狼人能夠主動進行登記,并簽署承諾保證自己不會攻擊他人。
但事實上,并沒有巫師愿意走進魔法部承認自己是狼人,也鮮有人愿意簽署這種單方面的承諾,即使是在狼毒藥劑發明之后,魔法世界對于狼人的歧視也從未停止過。
魔法部的官員萊爾·盧平就曾說狼人是:“沒有靈魂的邪惡生物,他們理應去死”。
這句充滿偏見的話最終傳到了狼人芬里爾·格雷伯克的耳中,出于報復,格雷伯克從窗戶闖入臥室,咬傷了他年僅四歲的兒子,萊奧斯·盧平,小盧平從此成了一名狼人。
“只是允許共同生活,并不代表著同等的權利…兩者有許多區別的。”
烏姆里奇教授輕蔑地說,臉上露出一抹可憎地勝利微笑。
“無論是關于霍格沃茨的規章制度,亦或者是巫師社會的生活法則,盧平教授您顯然都需要好好了解一下了,總而言之,如果沒有什么其他問題的話——”
烏姆里奇教授靠著椅背上,手指粗短的手掌朝著門口的方向比劃了一下。
“沒錯,霍格沃茨的教授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教學計劃…”
盧平教授并沒有動彈,輕嘆了一口氣——這也是為什么他不得不過來的原因。
“但是作為黑魔法防御術課的學科負責人,我有權利對于任課教授、任課年級的教學安排進行一些調整,從這周開始,您每周的排課量減半,由我來接手。”
烏姆里奇教授抬起目光。
“提醒您一句,盧平先生,您不一定永遠在這里任教。”她輕聲說。
“哦,是嗎?那我更得多做點正確的事情才行。”
盧平說,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臉認真地輕聲回答道。
“作為霍格沃茨的教授,我得對學生們負責。至少當我還在這里的時候,我并不希望學生們最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摻雜了政治因素的呆板說教、抄書之中。”
辦公室里一片沉默和寂靜,烏姆里奇瞇起眼睛,盯著那名憔悴、蒼白的年輕男巫。
“原來如此,看來我沒有什么選擇的余地了?尊敬的盧平教授。”
烏姆里奇教授用親昵得可怕的聲音輕聲說道。
她站了起來,身體朝前探著,兩只粗短的手掌按在辦公桌上。
“要我說,這并不是一個明智的做法,我們可以有更穩妥、隱蔽的解決方式,你可以繼續安穩的在霍格沃茨當一名受人尊敬的黑魔法防御課教授——”
“這是您接下來的排課,我綜合了一下時間,并不會影響學生們的課表。”
盧平教授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取出羊皮紙放在辦公桌上,眼睛看也沒看烏姆里奇。
“正如同我剛才說的,您大可以繼續在課堂上執行魔法部的指導方針,但是從現在開始您每周每個年級的課時削減為原來的一半。剩下的實踐部分由我來教導學生們展開。”
“那么,學生們、以及教授們這邊,你打算怎么說明?”烏姆里奇冷冷地說道。
“課程調整,由于副部長女士公務繁忙——至于剩下的事情,您自己發揮。”
萊奧斯·盧平不假思索地說道,似乎對此早有準備。
“作為魔法部的高級副部長,這方面的說辭,想必就不用我幫你構思和組織語言了吧?”
關于今天晚上對峙,雖然鄧布利多教授沒有給出相應的結論,但是那名坐在辦公室里的阿波卡利斯教授倒是給出了不少建設性的意見:給個臺階,政客們自己會解決妥當。
“好,很好…”
烏姆里奇教授的臉上毫無表情。
有那么一刻,盧平教授還以為她要沖自己失聲尖叫,可接著她用那種最最溫柔、最最嗲聲嗲氣的、小姑娘一般的聲音微笑著輕聲說道。
“我明白了,盧平教授,我確實有不少積壓的事務沒有處理——”
烏姆里奇教授拿起那份放在她面前的羊皮紙,在面前攤開仔細看了幾眼,做出一副值得稱贊的彬彬有禮的樣子,“那么請問還有什么別的事情嗎,盧平教授?”
“暫時沒有了,烏姆里奇教授。”
盧平教授冷漠地回答道,轉過身徑直離開了辦公室。
伴隨著盧平教授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又等了幾秒鐘之后,多洛雷斯·烏姆里奇抓起一個花瓶朝著墻壁上狠狠砸去,蒼白、肥碩的臉頰上滿是陰沉狠毒的神色。
“該死的、危險的、骯臟的半人半獸——”
烏姆里奇惡狠狠地盯著盧平留下來的羊皮紙,惡毒地咒罵了一陣,忽然瞇起眼睛。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此前還沒來得及擬定完全的草案。
多洛雷斯·烏姆里奇猛地站起身,從后方抽屜里找出一摞羊皮紙,在辦公桌上攤平了,用她的羽毛筆在墨水瓶里蘸了蘸,匆匆地寫了起來,眼中閃爍著陰毒的愉悅。
前段時間她剛起草了一份關于反狼人的法律提案,如今正好繼續優化和推進一下。
那些該死的半人半獸,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讓他們有資格踏入文明社會。
與此同時,霍格沃茨外圍的學園都市區。
相比起文法課、數學課,停滯了近四個世紀的煉金學可沒那么容易恢復。
倘若說僅僅是此前那種簡單的元素理論探討,那倒還能參照著那些古老的書籍,照本宣科地逐一進行重復實驗,但是那只能呈現出表面現象,無法真正的稱之為知識。
而另一方面,非魔法界的化學理論在魔法層面也并非完全適用。
正如同魔藥學與烹飪的區別,煉金術和現代化學之間也有著不少的差別,任意撇開其中之一的結果,就是不完全、相互矛盾的世界認知和知識傳承體系。
因此,艾琳娜找到了尼可·勒梅以及前蘇聯的相關學者,共同梳理新的魔法煉金體系。
不同于一千多年前,魔法文明高高在上的差距。
隨著時代進步,非魔法界的科學水準逐漸來到了可以與部分魔法平等交流的位置,而本來就是從煉金術中衍生分化出去的化學,在這方面的融合更是有獨特的優勢。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作為初級的理論基礎。”
尼可·勒梅直起身,神色復雜地打量著面前那一摞厚厚的文獻。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合作梳理,他和那些可敬的麻瓜學者們根據雙方的知識體系,結合篩選出相似、相通的那些地方,完成了千年來的首次科學與魔法的文明交匯。
在尼可·勒梅身邊,一名身材魁梧的謝頂老人抱著手臂,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比較簡陋,但至少不存在爭議點,我認為這些內容至少能撐過你們的半學期…至少以我之前在門捷列夫研究所工作的經驗來看,新人至少要花半年時間才能吃透這些理論。”
“辛苦了,諸位…也就是說,我們霍格沃茨的煉金術終于可以開班了?太棒了!”
艾琳娜小心翼翼地翻看著那些寶貴的文稿,抬起頭,看向那群老人,語氣振奮地問道。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你們商量好了首輪授課的教授人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