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 陰云
一九九二年，八月三十一日。
圣彼得堡上空，萬里無云的天空清澈得有幾分不真實。
人們紛紛走出各自的房屋，在稍有涼意的街道上穿行，距離蘇聯解體已經過去了快八個月了，鮮紅的鐮刀鐵錘旗幟早已化為歷史，生活這個敵人讓所有人都無暇停下腳步回望。
萬幸的是，盧布的貶值并沒有人們想象中那么迅速。
伴隨著天命集團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外來銀行、企業的進入，這些來自外國的善良國際友人們承兌收購了大量的盧布、輕重工產業，而在其中，那些位于金融交易鏈最底層的糧食交易，極為有力地撐住了搖搖欲墜的盧布體系，讓它依舊能夠稱之為貨幣。
而另一方面，美國銀行高昂的利息承諾，以及豐厚到難以相信的理財回報更是讓大部分前蘇聯人享受到了“自由資本的甘甜”，一切似乎都已經開始變得好起來了。
只不過…
從來沒有人思索過，為什么在一個自由交易的市場上，會出現所有人資產同時暴增的美好情況，或者說即使有人擔憂過，也大多被蘇聯解體這個無懈可擊地理由掩蓋過去。
在古靈閣、天命集團近乎瘋狂的揮灑資金之下，魔法界此前近乎千年的所有非魔法貨幣如今已經全部化為了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等一眾獨聯體國家經濟泡沫的前浪，隨著不斷提價競拍和利率大戰，美洲妖精和以美國為首的金融游資也不得不咬牙跟進。
相比起幾十年之后的大數據經濟時代，這是最后一個金融黑暗森林時期。
每一方資本勢力都是帶槍的獵人，像幽靈般潛行于林間，輕輕撥開擋路的樹枝，竭力不讓腳步發出一點兒聲音，連呼吸都必須小心翼翼：他們必須小心，因為林中到處都有與他們一樣潛行的獵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此時并沒有對于未來太多的擔憂。
雖然看不見全部身形，但是在這座黝黑的森林之中，一直有著一只莽撞而龐大的神秘巨獸在林間穿梭攪動，而它按捺不住撲出狩獵的那一刻，就是所有人扣下扳機的時刻。
一只筋疲力盡的巨獸根本無法去守護獵物，甚至于它自身都有成為獵物的可能。
除非——
與此同時，距離圣彼得堡中央大教堂塔樓尖頂數千米的高空。
在亞瑟·韋斯萊的協助下，休伯利安號艦體表面的平流層光學隱形相當穩定，不可標繪魔法則完美地讓這艘金屬巨獸消失在了任何可以被雷達標繪顯示的界面上。
“時間到了——準備好了嗎？諸位。”
艾琳娜負著雙手站在休伯利安號艦橋的窗邊，視線越過稀薄的云層看向下方的城市。
在她身后，庫爾特·麥爾、吉德羅·洛哈特、弗蘭克、妖精道格拉斯、妖精萊奧斯…這些來自天命集團、圣徒、古靈閣巫師銀行的核心高層靜靜地侍立在一旁。
“女皇陛下，一切已經安排妥當。”
妖精道格拉斯恭敬地說道，眼里閃爍著嗜血的神情，“古靈閣俄羅斯分部、白俄羅斯分部、烏克蘭分部…所有的防護已經移除，爆破魔法陷阱準備就緒…”
“德莉莎大小姐，天命集團所有成員撤離工作、戰斗工作準備就緒。”
庫爾特·邁爾用力錘了錘右胸，獰笑著說道。
“休伯利安號所有武器全部進入待發，總計二十一個反應爐已經全部打開，倘若有人企圖在這個時候攻擊這艘母艦，哪怕對方是阿不思·鄧布利多也沒辦法全身而退。“
“黑衣人小組全部就位，我們能隨時支援任何一個受襲飛路網點。“
吉德羅·洛哈特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晃動著魔杖，咧開嘴自信的笑了笑，露出他那個幫他連續十一次獲得了《巫師周刊》最迷人微笑的爽朗陽光笑容。
“只要一切行動在半天內結束，就算是鄧布利多教授也不會發現任何端倪。“
作為當今人類文明最頂級的戰爭堡壘，休伯利安號的調動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而利用休伯利安號的躍遷和飛路網架設能力進行“優秀學生特招“顯然是合乎邏輯的理由。
要知道，鄧布利多可從來都不是死板僵硬的律法守護者。
尤其是當這件事情還是來自于紐特·斯卡曼德的請求，并且涉及到數十個巫師家庭，以及數名潛力非常的未成年巫師時，鄧布利多更不會因為一丁點法律欠缺而退縮。
更不用說，休伯利安號在官方登記的用途，本來就是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交通工具。
“德莉莎大小姐，我還是有一個困惑…“
弗蘭克看了看周圍的巫師、妖精們，用力地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說道。
“那些依舊生活在這片土地的其他巫師們，我是說那些值得尊敬的巫師家庭，為什么您不考慮試著聯系他們，讓他們一同參與到整個計劃之中——我擔心…“
“嗯？弗蘭克先生，這是一個好問題。不過，并不聰明。“
艾琳娜抬起頭，透過窗戶的反光看了眼身后那名愣頭愣腦的年輕男巫。
按照弗蘭克的等級，他本來還沒有資格直接加入今天這場會議的，只不過由于他所負責維護的那位阿歷克塞先生的聲望在后續行動中比較重要，這才破格允許他登上艦橋。
事實上，這種愣頭青的出現也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在這一點上，艾琳娜與格林德沃其實有不少的相似之處，她需要愿意主動思考、有勇氣傾訴自身想法的正義伙伴，而不是那種懾于權威、陽奉陰違的不穩定分子。
“我想您可能混淆了兩個問題，弗蘭克先生…首先，值得尊敬的永遠是一個個人，而不是他所在家庭、團隊，更不是他的子女。在我看來，那些遭遇了不公正對待的那些‘可敬的人們‘的后代，在經歷了社會的黑暗艱辛之后，說不定更加危險。“
“其次，無論您見過什么，或者從長輩口中了解到什么，但我需要提醒您一點…”
艾琳娜停頓了一下，冷漠地瞥了一眼下方地城鎮，語氣復雜地說道。
“我們腳下那座城市現在的名字叫做圣彼得堡，而不是列寧格勒——當年那批有著讓人尊敬的信念的‘對手’大多已經不在了，如今留在這片土地的，要么是在當年那場劇變中選擇明哲保身地‘聰明人’，要么是受到排擠卻無法改變現實的‘懦夫‘。”
“只有那些懷著踏入黑暗覺悟，卻向往光明的人，才有資格踏上休伯利安號。“
“聽著，我不希望因為一丁點的憐憫和可能，而把所有人的命運和未來全都賭注在人性脆弱的美好之上——除了那個別的家伙外，還有數百名非魔法界的學者、數十名被軟禁的巫師、數千噸的設備在等待著我們的訊號，逃離這片理想凋零的土地。”
“還有什么問題嗎？“
艾琳娜看了一眼重新退回隊列的弗蘭克，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
格林德沃并不能幫她拖延太長時間，她需要按照約定盡快返回倫敦，然后如同一名稱職貼心的高年級學姐或者說代理教授，幫助那些還沒入學小朋友采購物資。
類似于這樣大范圍的人員、設備的往返偷渡，只有這一次機會。
等到阿不思·鄧布利多反應過來之后，這種大規模的人力、戰力運送的情況一定會被老人納入最高檔次的境界線之中，對于這一點，艾琳娜沒有任何的懷疑。
“那么…
女孩漫不經心地舉起右手，張開五指宛若攥緊了視線所及的土地，緩緩向下一壓。
“開始吧，諸位…盡可能救走那些值得救走的人——至于剩下的那些充滿銅臭味的資本家，以及自私自利的叛徒們——如同之前的約定，送他們下地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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