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琉璃羹(四)
明王沒有料到時玉會發現這個空隙，想要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火靈化成的長劍筆直的從它胸前穿過，鮮血頓時噴涌而出，它整個人“啊——”的一聲厲叫，身體同時向前跌落。
“明王！”不遠處的孔雀們見到這此景，全都驚呼出聲，紛紛要過來，卻被三胖和云獸給攔了下來。
時玉氣喘吁吁看著渾身浴血的明王，心里卻沒半點放松。因為明王并沒有因為這招而就是隕落，反而氣息變得有些不對。
它現在已經變回了原形，青金與墨綠交織的羽毛曳地，像是極為精美的曳地長裙，但上面的紋路卻是是人族最精巧的織女也無法織出的美麗和華貴。它的眼睛微微上挑，上眼瞼有一層似火的羽毛，鳳眼微挑，墨綠的瞳孔里是毫不掩飾的凌厲與殺意。
這樣一只美麗的妖獸，怪不得人族有那么多人都喜歡將其豢養。
就在時玉被它的美驚住時，周圍突然狂風起烏云降。時玉抬頭一看，只見天上劫云顯現，這分明就是明王要突破的征兆。
時玉猛然看向明王，手里的匕首緊握，心中微微掙扎了一番，最終嘆了口氣。
本來天劫這東西，就是死亡與生機并存。明王現在這時候突破，其中就隱隱含了一絲生機。但是，上天給了明王生機，卻等同于在扼殺她。
明王一旦突破，她敢保證，不僅是她的血會灑在此地，食鐵獸一族上下老小更是會全滅，連帶著剛剛成型的廢城，也將步曙光城的舊路。
生不為己，天誅地滅！
時玉此時此刻算是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殘酷。不僅僅是面臨生與死的選擇，更是面對良知的抉擇。
天上劫云已經形成，明王此時身受重傷。在第一道劫雷劈下來之前，時玉揮起火靈凝成的長劍朝著明王刺了過去。
“不要——”鳳清音的哀聲從遠處傳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長劍揮過，熱血灑入上空，濺了時玉一身。同時那道雷也狠狠的砸在她的身上，再垂眸看明王，它被劍刺中，眼睛閉上前，目光卻依舊冷厲，保持著一族之王的傲氣與尊嚴，不顯半絲狼狽。
“時玉！”鳳清音已經趕到，雙眼血紅，“那是我的老師。”
“我知道。”時玉低著頭，收回火靈，“但我別無選擇。”說到這，她似乎是自嘲的笑了笑，“你看吧，就算我們再不愿意，也還是不得不被推向對立。”
幾個月前，那個時候她和鳳清音不會怕是都不會想到，會在這么快的時間里，就站在絕對的對立面。
“為什么。”鳳清音朝著時玉伸出了劍。
“為什么啊…”時玉不得不再嘆一次造化弄人，“記得你們之前失蹤的那只小公主嗎？”她把當初留下的那只孔雀翎拿了出來，“這你應該認得吧。它，是我殺的。”
“是你。”鳳清音恍然，心里多了一絲被命運捉弄的感覺，“原來在一開始就注定了。”它對小公主是沒多大感覺，但…“你殺的，是我的未婚妻。”
時玉愕然，當初的一時興起，原來竟能牽扯這么深。
“真是沒想到。”時玉抬起了頭，她現在因為被劫雷劈中，身體有半邊焦爛到沒有知覺，“不過你想殺我，還是沒那么容易。”就算她受傷了，那她也還是形神九層的強者，“相反，我若是想殺你，易如反掌。”
“仗著你的火靈嗎？”鳳清音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那你來殺吧，今日你不殺我，來日我必然會讓你后悔。”
時玉彈開了他的長劍，“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放你們所有人走。”
鳳清音冷著臉不說話。
“聽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你將來不對我的親友動手，報仇盡管找我，今天我就放你們走。你如果不答應，不僅僅是你要死，其他人也別想逃。你仔細考慮清楚。”時玉站在原地，似乎在同他商討一件小事。
鳳清音手抓著長劍的手緊了又松，它可以不顧一切的拼命，但是卻不能不管其他族人。
師父已經去了，鳳眼孔雀一族再沒人，以后也只能淪為被人欺凌的份。如果自己拼死只為師父報仇，卻不管族人安慰，老師應該會更失望吧。
腦海中種種后果反復思量，鳳清音覺得手里這把劍都變得重若千鈞。
“你好算計。”他面容露出一絲悲哀，時玉說的每一句話都戳在它的心上。說是條件，實際卻是給予它退路，偏偏它還無法拒絕。
“我答應你。”鳳清音閉上了眼睛，“不過你別得意太久，”接著它又猛然睜眼，之前的哀痛被壓下，剩下的只有冰冷，“你等著，將來有一日，你給我的，我都會加倍奉還。”
時玉看著他，半晌才道：“好，我等著。”
說完，她朝著三胖揮了揮手，早就擔心的不得了的三胖和云獸當即奔了過來，一左一右的扶著她，末了還狠狠瞪了鳳清音幾眼。
“想報仇是吧，找小爺啊，小爺陪你玩。”三胖還想再撂狠話，但是時玉已經拎著它耳朵坐上了火麒麟。“我們走。”
鳳清音沒想到她走的如此干脆，想到自己剛才的那些話，忍不住咬咬牙去把地上老師的尸身抱了起來。
可在它往回走后不久，它卻突然感覺老師身上的熱氣遲遲沒有散去，身體也沒那么僵硬。
不由停下腳步，它慢慢伸出手往老師胸腔上一觸，里面的心臟雖然跳的十分微弱，但到底還有動靜。
老師，它沒死！
鳳清音眼睛睜大了，它突然想起來，當時時玉劍插進老師的肉身時，那一道雷卻是劈在她的身上。如果她真的想殺了老師，不至于自己去擋那道雷。
可是為什么呢，她為什么會這樣做？她明明說了，別無選擇。如果老師活著，那…
鳳清音腦中靈光一閃，它的手忍不住往老師的丹田處一摸，果然，丹田里空空如也。
命還在，但是修為卻徹底沒了。
它心里剛升起的那點感激情緒，隨著這事情的峰回路轉，最后全部化為一句“媽的”。